程諾言道:“想不到姜三姑娘的父親這麽沒有脾性,比起昨天姜三姑娘的氣性差遠了,難怪這麽多年都無法高升。”
曹自願将一塊肉放嘴裏道:“你懂什麽,人家姜三姑娘是真性情,敢雷霆手段,隻因爲她不在軍營裏待。他父親可不一樣,要長久在軍營裏,你以爲光靠雙拳就能長久?昨天姜三姑娘已經嶄露頭角,如今得了個七品任命,軍中上下就已經議論紛紛。若是他父親再目中無人,不知收斂,找事鬧架,又有什麽流言蜚語出來?姜三姑娘今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這樣說來,姜泸也算是忍辱負重。
别看曹自願長得肥肥胖胖的,這腦子還是很好使,對軍中的生存之道還是掌握得很好。
他又道:“你以爲我們三個小兵能在這裏吃飯?還不是因爲我們三個的身份,你看别人總旗們都是十人一桌,咱們三坐在這裏誰敢上咱們桌來坐?你再看看咱們碗裏的肉,白米飯,你以爲呢,這些人都滑得很,看人下菜。”
秦守卿看他們兩一口一個姜三姑娘,仿佛姜三姑娘已經成了他們崇拜的對象,哪裏還記得曾幾何時被打得多慘,又是怎麽來軍營了的。
不過他們昨天看到張苟和楊英的慘狀,就已經意識到當初他們那點傷實在是不算什麽,姜婀算是手下留了情。
隻是,看着蹲在角落裏默默已然啃完一個饅頭的姜泸,再想到昨天姜婀嚴肅而傲慢的将張苟與楊英打敗,踩在腳下的神情。
她冷冷的道:“誰以後還敢再欺負算計我父親,我見一個打一個,就是我打不赢,拼死也得讓他掉層皮。”
隻是,她不知道,如今在軍營裏,有更多的人在欺負排擠她的父親。
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子,她的弟弟被他們給打了,她就用麻布袋套頭打他們,替弟弟們報仇。有兩個人欺負了他父親,她就要報仇打回來,如今這麽多人欺負了他父親,以她護短的性子,她是不是該更加心痛。又該如何?
她的笑容很好看,應該常笑,而不應該像母雞護小雞一樣護着身邊的人,明明自己就很渺小,她應該是被護的人。
秦守卿望了一眼程諾言。
程諾言不明所以,問:“怎麽了?”
秦守卿道:“你兄長不是要娶人家的大女兒,按輩分你在人家面前怎麽也得自稱一聲小侄,還一口一個姜三姑娘的,你好意思看人家父親蹲在那裏就吃兩個饅頭?去把人領過來在咱們這裏坐。”
程諾言和曹自願還在疑惑,向來眼高于頂的秦小公子竟然會跟一個七品将士一起吃飯?
曹自願心思靈活,放下筷子道:“那我再去領一份飯來。”
程諾言立刻懂了,這是秦守卿想要出手幫一幫姜泸。
程諾言索性将公子哥兒脾氣發揮到底,一腳踢了凳子吼道:“混賬東西,豈有此理,哪些王八羔子,竟然讓我姜伯父蹲在這裏吃饅頭?”
總旗營裏誰不知道這三人的身份,程諾言這邊蹬了凳子大家就已經關注到這邊了。
往常三人也都獨自坐在一張桌子上逍遙自在,不主動鬧事,也不挑事,大家各自心裏明白清楚就行了。
但誰都沒想,今天竟然突然發難。
三人的身份,在軍中唯有鳳将軍,曹将軍等敢自稱是他們的親戚,其餘各人誰敢?怎麽今天又多出來個姜伯父了?
大家都在疑惑中就見他竟然走向角落的姜泸。
程諾言出身世家,姜泸蹲在角落裏,他卻是禮節周到的像往常世家相見一樣的對着他行了一個禮,喊了一聲姜伯父。
姜泸知道三人身份的,但從來沒有任何結交,他愣愣的看着程諾言,隻見程諾言又喊了他一聲伯父,說要請他到他們那桌去坐,他才反應過來真的是喊他。
他惶恐起身對着程諾言行禮到:“姜泸不敢,世子爺别折煞卑職。”
程諾言見他果然木楞,這換做旁人,都削尖了頭想與他們三人扯上關系,姜泸卻還推辭。
他隻得道:“姜伯父放心,您大女兒是我未來嫂嫂,我喊您一聲伯父不爲過吧,還請伯父不要嫌棄小侄唐突。”
姜泸隻道不敢不敢。
程諾言又道:“過去坐你也别怕,就是守卿叫我過來喊你的,你看曹自願還親自給你去領了飯,走,過去坐。”
看大家驚訝得張着嘴,都可以放進一個雞蛋。
姜泸是真的有些錯愕不知所措。
秦府的小世孫讓公主的世子過來請他?曹将軍的寶貝疙瘩兒子還親自給他去領飯?這今天到底怎麽了,唱的哪一出?
就算他的大女兒要嫁給程諾白,程諾言對他禮遇有加,可犯不着秦守卿和曹自願也來關照他呀。
三人的這一系列行爲,不但讓姜泸驚覺受寵若驚,連同在場的所有總旗也好,校尉們也好,都詫異非常。
姜泸小心翼翼的坐到了他們三人那桌,秦守卿開口就是一句姜伯父,吓得姜泸手一抖,險些筷子拿不穩。
程諾言依着程諾白喊他一聲伯父,尚且說得過去,他勉強覺得可以接受。秦府的小公子喊他一聲伯父,他不敢當呀。
見兩人都喊了伯父,曹自願自然也一口一個伯父的喊。
飯後又有了不同的畫風,沒有人再排擠姜泸了,更多的是來巴結他的,問他怎麽結交上三位小霸王的,跟他們都是什麽關系。
姜泸見這些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心裏委實不太想要多結交,隻說了與程家結親的事,事實上他自己也隻是知道因爲程家這層關系,其他的确實不知道。
于是,大家又不得不感歎,不但要會生一個會武功能幫父親掙軍職的女兒。還得要有一個嫁得好爲父親撈人脈的女兒才行。
晚上姜泸回到家裏,唐氏早已吩咐在明春樓喊了兩桌酒席,同時,唐氏還對各院的大小奴仆們放了賞,整個姜家都喜氣洋洋的。
姜泸終于突破了那個十年如一的執戟長,如今搖身一變升了兩個等級,當然得慶賀一番。
并不是慶祝升了職,更多的可能是爲了慶祝姜泸擺脫了那十年的執戟長。
連二叔江湖今天都告了假,從營裏趕回來一起慶祝。
姜家的男人們是不會喝酒的,所以桌子上隻有果漿,姜婀多喝了兩杯,感覺還行,純天然的。
大人們一桌,小孩子一桌,一家子好不熱鬧。
姜始姜嬰自那次與姜婀一起蒙着布袋一起打了秦守卿三人後無形之間好像關系更近了。此刻正不斷的恭維姜婀,并且無形當中已經以她馬首是瞻了。
“三姐,想不到你這麽厲害,竟然給伯父赢了個總旗回來。”
姜始姜嬰也是今天回學堂才知道這事,那一刻他們簡直不敢相信,以往莽撞心狠手辣的三姐竟然辦成了這麽大一件事。
這樣的事,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一直覺得自己就是家裏的小孩子,這些是大人的事,他們隻需要練好武再認真讀書,家裏的大人們就安心了。
卻不想有一天發現,同樣年紀不大的三姐竟然能像大人一樣爲姜家争光。
兩人此刻對姜婀的崇拜已經達到頂峰。
不僅僅是姜始姜嬰,其實這次全家都因爲姜婀這次參加大比對她是刮目相看,徹底改觀。
姜婀自己也不知道以前的姜婀到底是什麽樣的,隻不過此刻她是姜婀,就要按照她想要的去争取。
姜義把姜婀喊到身前,再次認真的打量她,眼中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如今的孩子們就是比他們老一輩的強,再次當着全家人的面誇贊了她一番。
昨天的事,面對各将軍上峰,他都膽怯敬畏,這丫頭卻不見一點畏懼,還敢跟鳳将軍提要求。
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真的有泰山壓頂不彎腰的氣魄?
最令他稱奇的是,鳳将軍竟然同意,就感覺好像他們彼此間認識一樣。但這怎麽可能,人家秦鳳西是什麽身份的人,他們家又是什麽身份,雲泥之别。
他是秦鳳西的麾下,天天在軍營行走,人家都不一定認識他。
姜婀一個内宅女娃子如何能與鳳将軍有所交集?
就算是認識,鳳将軍那樣的身份,何須給任何人臉面,更何況任由姜婀胡鬧的将兩個校尉打傷?
他有些疑惑,于是問她:“好孩子,告訴祖父,你跟鳳将軍認識?”
姜婀思慮着要不要據實回答。
在這古代社會,女子社會地位低下,她怕說多了到時候說她不守婦德,約束她的行動就不好了。另一方面,如果說出來,爲了家族利益,會不會受到鼓勵給些特權呢?
就好比上次去濟甯寺,就是泱着姜泸偷偷帶她出去的。
姜泸見姜婀答不出話來,怕她受什麽委屈,起身回答說:“回爹,上次去金縷閣與鳳将軍不期而遇,算是打過招呼。”
姜義看着自己這個愣頭大兒子,滿臉不信,也隻有他認爲隻一面之緣人家鳳将軍會給姜婀臉面。别說一面之緣,以他們的身份,就是再見個十面八面的,沒有特殊情誼,能任由她如此胡鬧?
看姜義的神情,她就知道,這話姜義是不信的。
姜嬰和姜始看這邊祖父問姜婀話,也是緊張得不得了,就怕姜婀說出和秦守卿他們打架的事。
她隻好裝作一臉崇拜單純的說:“我想鳳将軍是一個剛直不阿,正義獎懲分明的人。可能一方面是顧念上次程世子他們胡鬧攔我們馬車的事,給了說法和恩典。”
她知道,就算是這樣,還是說服不了姜義,仍然會有懷疑的種子,于是又道:“其實那天,我還陰差陽錯救了将軍的母親,雖然沒有真正的幫上什麽忙,可能将軍也是感念于我的熱心,這次才這麽縱容的吧。”
說後還心存僥幸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當然,打死她也不敢說人家程諾言秦守卿爲何要攔他們的馬車的事。
如果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