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離開了大名府一段時間後,打着趙九妹旗号組建起來的抗金隊伍确實壯大了許多,兵力迅速擴大到了四萬二千餘人,同時馬良也多出了一些新同僚,有嶽飛目前的頂頭上司武翼大夫劉浩,河北東路的提點郭永,博州知州趙野,剛從相州知州任上卸任下來的名士韓肖胄,以及帶着一些失散西軍老兵從邢台趕來的信德知府梁揚祖,組成了趙九妹的新班底。
頗有意思的是,秦桧的老師、現在的相州知州汪伯彥,竟然也帶着一些烏合之衆跑來大名府湊熱鬧,由第一次汴梁保衛戰時的求和派,搖身一變成了現在的抗金派。
都知道馬良是趙九妹的頭号心腹,這些人當然對馬良都是客客氣氣,絲毫沒敢因爲馬良隻是一個五品武将而加以怠慢,知道人情世故的馬良當然也不會故意拿冷屁股帖這些人的熱臉蛋,與他們言談甚歡,還即便心中鄙夷,也和秦桧的老師汪伯彥有說有笑,親熱得仿佛知己故交,虛情假意到了極點。
趙九妹的新班底中也有人極力主張盡快回師救援汴梁,河北東路的提點郭永就是其中之一,向剛剛跑了一趟汴梁的馬良仔細打聽了國都現在的情況,得知目前竟然還沒有一支外軍趕到汴梁勤王後,郭永馬上就叫苦不疊,趕緊向趙九妹說道:“殿下,金兵已經殺入了開封境内,外軍卻一兵一卒搶先抵達汴梁增援,局勢危如累卵,還請殿下盡快發兵汴梁,救援國都。”
給馬良接風洗塵的宴會頓時安靜了下來,馬良牢記趙九妹的叮囑,瞟瞟在場的衆多新同僚,也趕緊豎貞潔牌坊表明态度道:“殿下,末将也認爲應該立即回援汴梁,倘若殿下不棄,末将情願率領本部人馬擔任先鋒,率先趕回汴梁救援國都。”
大聲表明了自己的抗金立場後,馬良當然是趕緊悄悄偷看在場新老同僚的神情反應,結果讓馬良暗暗欣慰的是,自己的新同僚們果然大部分都是一幫滑頭,包括同爲武将的劉浩都沒有吭聲響應,全部都是神色如常的用眼角偷看趙九妹的表情,而趙九妹也是一聲不吭,隻是轉動着自己手裏的酒杯,擺出了心中盤算的神情。
不知道趙九妹的真正打算,在場宋軍文武全都不敢輕易站隊,場面有些沉默,好在趙九妹也很會暗示,盤算了片刻就放下酒杯笑道:“不急,茲事體大,得慢慢商量,這是給馬将軍你接風洗塵的宴會,就不談公事了。”
對大宋朝廷忠心耿耿,馬良一聽這話當然急了,趕緊起身離席,向趙九妹行禮說道:“殿下,給末将接風洗塵,不過隻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絲毫無關痛癢,救援汴梁才是目前的首要大事,還請殿下以國事爲重,盡快出兵回師汴梁。”
趙九妹的臉色略略一沉,明顯心頭不快,結果看到這一點,秦桧的老師汪伯彥當然明白了趙九妹的真正心思,便毫不猶豫的起身說道:“馬将軍,你就不要逼殿下了,我們目前的情況你難道不知道?挂名有四萬多軍隊,實際上有将近一半是臨時招募的新兵,根本沒有經過軍隊訓練,武器裝備也嚴重不足,殿下強行派遣這樣的軍隊回師汴梁,與驅羔羊去鬥虎狼有何區别?”
聽到了汪伯彥的這番言論,又看到趙九妹嘴角一翹流露喜色,大名知府蔡懋也馬上跳出來說道:“殿下,臣下也反對冒險浪戰,首先是河北各地的軍隊尚未趕到大名府與我們會合,兵力遠遠不足;其次是河北東西兩路連續兩年遭受戰火之災,糧食減産嚴重,錢糧遠遠不足,在沒有籌集到足夠糧草前倉促出兵,隻會白白折損我們已經所剩不多的寶貴兵力。”
“汪府君與蔡府君所言極是,沒有任何把握,我們是不能倉促浪戰。”
趙九妹終于開口,選擇了聽信汪伯彥和蔡懋兩個奸佞小人的阿谀讒言,又轉向說了逆耳忠言的馬良說道:“馬将軍,不要急,本王答應你,隻要時機成熟,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回師救援汴梁。來,本王再敬你一杯,感謝你說服皇兄提前疏散了本王的家眷,讓本王可以後顧無憂的全力抗金。”
事還沒完,酒席宴罷,趙九妹還又把汪伯彥和蔡懋叫進了他的書房單獨商談,準備與他們更進一步親近的意圖十分明顯,相應的,主張盡快回師汴梁的郭永,當然很快就和馬良結成了莫逆之交。而消息傳開後,楊家将的後人楊存中,辛棄疾的嶽父範邦彥,韓世忠和他的好友成闵,等等宋軍的中基層文武官員,則紛紛開始主動靠近馬良不提。
反倒是嶽飛不太給馬良面子,盡管位高權重的馬良主動結交,還幫他說話勸劉浩更進一步提拔重用嶽飛,劉浩也很給面子的把嶽飛升爲騎兵都頭,然而嶽飛卻始終與馬良保持着若即若離的關系,不肯與馬良交心不說,還每次見到馬良就打聽何時出兵去救汴梁,弄得馬良都不得不哀歎着承認嶽飛的性格确實過于剛直,在官場上混不開真的毫不奇怪。
又過了一段時間後,汴梁那邊傳來了金兵東西兩路成功在汴梁郊外會師的消息,同時急紅了眼的宋欽宗當然是命令趙九妹立即回兵汴梁,結果這個情況傳開後,按照趙九妹的暗中要求,到宋軍基層了解情況的馬良才剛進入宋軍營地,馬上就被許多堅決主張救援汴梁的宋軍文武包圍,七嘴八舌的要求馬良替他們說話,代表他們向趙九妹傳達回師抗金的意願。
“衆位将士,衆位同僚,你們放心!回到城裏後,我會在第一時間求見康王殿下,把你們希望盡快回師汴梁的意思禀報給他,請他遵從你們意願,立即出兵回援汴梁,解救我們的汴梁同胞于水深火熱!我還會奏請康王殿下準允,讓我率領你們回師汴梁,去和金兵決一死戰!”
迫不得已,人設爲大宋忠臣的馬良隻能是站出來發表演講,表示堅決支持宋軍将士的抗金意願,堅決做好宋軍主戰派文武在趙九妹的代言人,結果馬良這一手還真的蒙騙到了這些熱血未冷的宋軍将士,無一不是大聲叫好,向馬良連聲道謝,發自内心的把馬良當成他們的同路人。同時馬良還清楚看到,嶽飛也在人群的外圍向自己鄭重行禮,表達謝意。
到軍營了解情況本來就是出自趙九妹的安排,回到了由赤旗軍控制的大名府城裏後,馬良當然得把事情的詳細經過向趙九妹禀報,結果趙九妹盤算了許久後才說道:“是時候裝一裝樣子了,讓宇文虛中率領他的舊部先回去應付一下差使,然後再見機行事。”
“那末将馬上派人去請宇文學士。”馬良立即說道。
“急什麽?”趙九妹微笑說道:“就這麽直接安排宇文學士率軍回援汴梁的話,我們隊伍裏那些忠勇将士如何能知道兄長你替他們表達了意願,與貪生怕死的畏戰鼠輩做了針鋒相對的鬥争,終于求得本王做出讓步?”
“殿下,那末将應該怎麽辦?”馬良趕緊問道。
“中午收到的消息,中山知府黃潛善率領的中山軍隊明天就能抵達大名府城外。”趙九妹輕描淡寫的說道:“黃潛善同時還兼着徽猷閣待制和高陽關路安撫使兩個職務,是目前來與我們會師的最高級别官員,還是本王在汴梁的舊相識,我親自率領文武官員到城外迎接他不算太過,到時候你就可以乘機逼我出兵了。”
說幹就幹,到了第二天時,收到了黃潛善帶着中山府勤王軍隊即将的消息後,趙九妹還真的率領河北元帥府的文武官員出城去迎接黃潛善,黃潛善自然大感受寵若驚,才剛見到趙九妹,立即下馬伏拜在地,畢恭畢敬的說道:“沐恩小臣黃潛善,見過康王殿下,小臣何德何能,竟然敢勞殿下親自出城迎接,真是惶恐之至。”
“帥使不必客氣,快快請起。”趙九妹微笑着親手攙起黃潛善,态度親熱的說道:“黃帥使,本王與你在京城之時就常有往來,言語投機,這次攜手募兵勤王,還望黃帥使千萬要不吝相助。”
“殿下放心,小臣一定傾盡全力。”
黃潛善趕緊答應,剛想繼續恭維趙九妹時,旁邊卻突然竄出來了一個年輕的五品武将,直接了當的張口問道:“黃帥使,你這次帶來了多少勤王軍隊?”
沒想到趙九妹身邊會有這麽放肆的人,黃潛善當然不由一楞,趙九妹也不見怪,隻是微笑着說道:“黃帥使,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馬良馬将軍,本王之前被迫離開汴梁栖身江湖時,就是他忠心耿耿的追随保護于我。”
同樣聽說過馬良的鼎鼎大名,黃潛善當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馬上就向馬良行禮問安,馬良随意還禮,又趕緊問道:“黃帥使,你還沒告訴末将,你這次帶來了多少勤王軍隊?”
“馬将軍莫要見笑,時間倉促,隻募集到三千八百來人。”
黃潛善客氣回答,馬良則先是皺了一下眉頭,明顯不滿黃潛善帶來的兵力數量,又趕緊轉向趙九妹說道:“殿下,加上黃帥使的軍隊,我們在大名府的軍隊已經有五萬三千餘人,已經足以與金兵正面一戰,汴梁的形勢也危如累卵,末将懇請殿下立即發兵開封,保衛汴梁!”
在場的宋軍文武中,隻有郭永站了出來表态支持馬良,趙九妹則明顯面帶難色,旁邊的汪伯彥見了心領神會,立即出來唱反派道:“馬将軍,請不要逼迫殿下弄險,我們目前是勉強募集到了五萬以上的軍隊不假,但是隊伍裏新兵實在太多,占到了一半以上,武器裝備也嚴重不足,甚至就連讓士卒睡覺的帳篷都無比緊張,這樣的情況貿然回京,恐怕隻會兇多吉少。”
“還有糧草也遠遠不足。”蔡懋也站出來說道:“目前我們征調到的糧草最多隻夠吃兩個多月,如果再運送到汴梁扣除路上的民夫消耗,這點糧草連讓五萬多大軍吃一個半月都難,還需要時間準備。”
“住口!”
馬良勃然大怒,象忠臣一樣的指着汪伯彥和蔡懋吼叫道:“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鼠輩,成天就隻會找借口說這樣不足那樣不足,全然沒有想到汴梁現在是一個什麽樣的危急情況?大宋朝廷給你們高官厚祿和榮華富貴,難道你們就這樣報答朝廷?”
汪伯彥和蔡懋的表情尴尬,可是卻又顧忌馬良在趙九妹面前的地位,即便心中暗怒也不敢發作,馬良卻是得寸進尺,又轉向旁邊的黃潛善說道:“黃帥使,你說末将的話是不是有道理?我們身爲大宋臣子,國都有難,自然應該優先救援國都,不能一味隻考慮面前困難。”
瞟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趙九妹,黃潛善果斷站位道:“馬将軍恕罪,下官初來乍到,對大名府的情況缺乏了解,無法回答你的問題。還有,下官帶來的三千多士卒,也全部都是新兵,武器裝備極差,不經訓練,即便強行上陣,恐怕也很難起到作用。”
聽到這話,趙九妹當然是面露微笑,向黃潛善贊許的微微點頭,又轉向馬良說道:“馬将軍,還是那句話,不要急,等時機成熟,本王一定會立即出兵救援汴梁,但是我們的準備嚴重不足,這個時候貿然出兵,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殿下——!”
馬良徹底急紅了眼睛,慘呼一聲向趙九妹伏地拜倒,當衆扯開了喉嚨大喊道:“殿下,不能再耽擱了,汴梁那邊形勢危急,我們得立即回師啊!糧草不足,我們可以少派一些軍隊先回去,先牽制住金兵再說!武器不足,宇文副帥的舊部總武器充足吧?殿下,末将求你了!讓宇文副帥帶着他的舊部先回去吧!”
言罷,馬良還向趙九妹連連頓首,情真意切之至,趙九妹見了痛苦擡頭,閉目盤算了許久才說道:“馬将軍,起來吧,本王答應你,讓宇文副帥帶着他的舊部先回去。”
說完了,趙九妹又轉向宇文虛中說道:“宇文學士,本王命令你即刻安排你原先的舊部準備拔營起兵,向汴梁開拔,先到滑州與宗澤的勤王之師會合,然後再聯手南下汴梁。”
宇文虛中答應,馬良聽了自然大喜過望,趕緊向趙九妹連連頓首道謝,趙九妹則是再也懶得看馬良一眼,隻是領着汪伯彥、黃潛善和蔡懋等阿谀谄媚之輩大步回城,模樣神情象極了一個被奸佞小人包圍的傻叉糊塗蟲。
不消多說,馬良的這番表演轉化爲言語傳開後,宋軍隊伍裏的熱血主戰派當然更加把馬良當成了他們的自己人和帶路人,更加死心塌地的願意衷心追随馬良抗金,同時也對汪伯彥和黃潛善這些奸佞小人恨之入骨,卻全然不知道宋軍隊伍裏的主戰派和避戰派代表,其實都是趙九妹的棋子兼利益代言人,随時可以按照趙九妹的需要打壓一派和捧起一派。
然而馬良和趙九妹卻很快就發現他們是在白白浪費精彩演技,因爲他們做夢都沒想到的是,他們才剛硬着頭皮安排宇文虛中率軍回去應付差使,甚至還沒有等宇文率領偏師出發,宋欽宗居然又來了一個神操作,安排監察禦史曹輔給趙九妹送來了一道诏書——命令趙九妹按兵不動,不許回師勤王!
“皇兄瘋了還是傻了?”
這一次就連政治天賦出衆的趙九妹都徹底暈了菜,打破了腦袋也想不通宋欽宗會來這麽一手,居然能命令自己不許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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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