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的教育和接觸的層次不同,雖然萬分心動,可是再三盤算後,趙九妹還是發現馬良說的兩個篡位計劃都不夠保險,都沒有辦法确保能夠成功。
最讓趙九妹擔心的就是他沒有足夠的文武心腹可用,目前他在汴梁城裏的威望如日中天确實不假,之前對他毫無信心的文武百官也已經對他必恭必敬,可這些官員卻全部都是宋徽宗和宋欽宗留下來的舊部,隻有馬良和秦桧兩個小角色才是他親手提拔的可靠心腹,趙九妹動手篡位奪權時,這些文武官員未必一定站在他一邊。
同時趙九妹也對自己能否争取到軍隊的全力支持缺乏信心,種師道、姚古和折可存等宋軍大将是對趙九妹态度恭敬,完全服從他的命令,手握兵權的宇文虛中也同樣很聽話,可是這些人隻是堅定支持趙九妹抗擊金兵,趙九妹想拉着他們篡位奪權,他們還會不會這麽聽話肯定是一個未知數。
當然,馬良構思的兩個計劃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行性,在軍心民心的支持下,趙九妹的冒險一搏也未必沒有成功的希望,但這麽做肯定是得拿命來賭,趙九妹又偏巧是個外表堅強骨子裏面軟弱的慫貨,所以怎麽也無法下定這個決心了。
内心深處渴望着那個位置,現實情況又不得不讓人前怕狼後怕虎,巨大的心理矛盾當然讓趙九妹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吃不好睡不香,幾乎一有機會就一個人坐着發呆,人也消瘦憔悴了幾分。
擅長察言觀色的秦桧早就看出趙九妹心事重重,可是卻故意不去點破,裝做沒有看到,惟有馬良在幾天後催促過趙九妹一次,在與趙九妹單獨相處時低聲說道:“殿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該下定決心了。否則的話,繼續猶豫下去,你恐怕連提前準備的時間都沒有了。”
聽了馬良的話,趙九妹遲疑了許久才說道:“你陪我出城一趟,去找種老将軍他們聊聊天,喝上幾盅。”
還道趙九妹已經做出了決斷,馬良忙歡天喜地的陪着趙九妹出城,帶着趙九妹最愛喝的珍珠泉與一些小吃,以和種師道等人商議如何救援太原戰場爲由,來到宋軍營地與種師道等宋軍大将見面,也馬上受到了種師道等人的隆重接待。
讓馬良失望,趙九妹這個慫貨終于甩開百官與幾個統兵大将見面後,竟然真的與種師道等人讨論起了如何救援太原,還采納了種師道的建議,準備調集幾路西軍進逼太原周邊,讓金兵的西路軍不敢全力攻城,同時分兵騷擾金兵糧道,逼迫金兵主動放棄圍攻太原。
見戰術都已經仔細議定,趙九妹這個慫貨居然還是不敢提起最重要的事,馬良的心中難免大急,幹脆咳嗽了幾聲,重重向趙九妹使了幾個眼色,趙九妹明白馬良的意思,又猶豫了一下,這才鼓起勇氣微笑問道:“幾位老将軍,小王想問一下,這一次汴梁保衛戰,你們覺得小王的表現如何?”
“殿下力挽狂瀾,扶大廈于将傾之際,自然是功高蓋世。”種師道馬上回答,又說道:“還有,殿下奇思巧謀,将原本用于攻城的投石機用于守城,又改變了連枷的用途幫助我軍将士打擊敵軍,也讓末将等大開眼界,佩服萬分。”
種師中和姚古等人紛紛附和,全部都對趙九妹這次的表現贊不絕口,趙九妹則悄悄握緊了拳頭,突然又微笑着問了一句,道:“幾位老将軍,那以你們之見,與父皇、皇兄相比,小王與他們孰優孰劣?”
聽到這話,中軍帥帳裏立即鴉雀無聲,趙九妹和馬良也立即打起精神仔細觀察種師道等人的反應,結果讓趙九妹和馬良雙雙大失所望的是,盡管種師中、姚古和折可存都明顯的欲言又止,卻誰也不敢開口搭這個茬,種師道則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殿下恕罪,老臣人老耳背,沒有聽清楚你剛才說什麽。”
“殿下恕罪。”宇文虛中也說道:“臣下剛才不小心走了神,也沒聽到你說什麽。”
趙九妹徹底絕望,半晌才強笑說道:“既然老将軍和宇文學士都沒有聽見,那就算了。”
“老将軍,宇文學士,請恕晚輩鬥膽,提醒你們一句。”馬良忽然開口,說道:“這次汴梁保衛戰,你們是康王殿下最得力的幾位助手,晚輩擔心從此以後,就算你們問心無愧,恐怕有些人也會把你們視爲康王的心腹。”
幾個老家夥都不吭聲了,種師中、姚古和折可存三個老家夥還迅速的交換眼色,就連宇文虛中都微微皺眉,心知馬良說的是實情,可惜種師道卻這麽開口說道:“馬将軍,老夫知道你的話有理,但老夫已經七十六歲了,又年老多病,還能有幾天活的?還有,老夫也得爲自己的子孫考慮啊。”
趙九妹的眼中光芒漸漸黯淡,聽出種師道的弦外之音是不想在這把年紀還将全家性命賭上,同時也頗爲理解種師道的心情——都已經是七十六歲的古稀老人了,就算賭赢了,又能享受幾天的榮華富貴?而一旦賭輸了,全家都得跟着倒黴,種師道又何必要冒這麽大的風險呢?
見種師道如此表态,同樣都是六十幾歲的種師中和姚古等人隻能是閉緊嘴巴,本屬于宋徽宗派系的宇文虛中當然更不願意淌這個渾水,趙九妹徹底無奈,也隻能是強笑着轉移話題,說道:“都是小王不好,怎麽會說起這樣的閑話?來,幾位老将軍,宇文學士,小王再敬你們一杯。”
又和種師道等人閑聊了一通,告辭出營回到了康王府後,才剛在書房裏坐定,把康履趕了出去守住房門,趙九妹就十分無奈的向馬良說道:“看到了吧?不是小弟我不聽你兄長的好意規勸,是我有這個心,沒這個力。”
馬良無奈歎氣,對這個結果既是大失所望,同時又無可奈何,趙九妹則強笑道:“也罷,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聽兄長你的勸強行坐上那把椅子,必然要和父皇、皇兄刀兵相見,到時候戰火一起,必然生靈塗炭,百姓遭殃,我們這麽就此放棄,也等于是救了無數的生靈百姓。”
“那你不能留在汴梁了。”馬良也終于改了主意,說道:“殿下,既然你決心放棄,那你就絕對不能留在汴梁了,必須請你的父皇和皇兄把你放出去鎮守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還是帶着你的王妃和孩子一起走。”
“爲什麽?”趙九妹立即問道。
“你這次立下的功勞太大,在汴梁城裏的威望太高,如果繼續留在汴梁,必然會成爲父皇和你皇兄的眼中釘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馬良警告道:“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效仿重耳在外而安,主動請求出鎮地方,既可以打消你父皇和你皇兄對你的猜忌懷疑,又可以确保你的身家性命安全。”
“還有。”馬良又趕緊補充了一句,說道:“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是請求出鎮到江南的州府,盡量遠離汴梁這個權力争奪的漩渦。”
趙九妹緩緩點頭,說道:“言之有理,就現在這個情況,我繼續留在汴梁城裏必然會招來猜忌,惟有主動請求外出任官,方可避開危險。也好,看到我這個力挽狂瀾的功臣主動請求滾蛋,父皇和皇兄肯定求之不得,應該不會拒絕,隻會一口答應。”
分析完了,趙九妹還又主動向馬良說道:“兄長,如果我真的能外放爲官,你可要跟着我走,繼續給我幫忙。你放心,不管是到那裏爲官,我的榮華富貴,都會與你共享。”
馬良笑笑,答道:“求之不得,反正我的官職都是挂名的虛銜官,跟着你去那裏都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