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面?
張宣有點愣,他聽過功夫茶,但還是第一次聽說功夫面。
片刻,全套的功夫面上桌了。
文慧下了一口面條和幾片青菜,小煮一會兒撈到一隻小碗裏,澆上鹵、配上小菜遞給他。
說:“就是這樣吃,你嘗嘗。”
張宣一口全扒進嘴裏,還沒下肚就說:“好!好吃!”
倒不是他敷衍和拍馬屁,初次品嘗,體驗極棒,齒尖味蕾留有前所有的感受。
面條不錯,不過他更明白,這鹵水和小菜才是功夫面的精髓。
望着他貪婪的吃相,文慧心裏充滿了恬靜。
張宣自己也下了一口面,說:“你也吃。”
此時文老爺子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着兩人,沒出聲打擾。
一頓功夫面下來,四人的話都不多,幾人是吃了一鍋又一鍋,直到吃累了才停下來歇歇。
趁歇息的間隙,文老爺子忽然問他:“我看别個作家在創作期間都是關在屋子裏一個人安心寫作,你成天東跑西跑搞其它事業,創作不會受影響嗎?”
乍一聽到這問話,老男人有些懵逼,有些摸不着頭腦,畢竟在他的慣性思維裏,文老爺子這種出身、這種背景的人屬于高人。
高人嘛,問的問題不說多麽高人一等,但也不能這麽簡單平庸才對。
不過他咀嚼兩回後,他就慢慢回過味來了。
這哪是問他寫作的事情?
分明是借寫作直戳他心窩子,重點不在寫作上,而是在“東跑西跑”和“其它事業”上。
什麽人東跑西跑?
浮躁的人、居無定所的人、花心的人飄着,愛東跑西跑。
什麽叫其它事業?
聯系到今天對方喊自己來的目的,那就不言而喻了,指的是女人。
其它事業代指女人,這是說他女人多呢,說他花心呢。
更深一點,不就是明着說自己有這麽多女人了,就不該招惹他的孫女嗎?
或者反過來說也可以,其它女人比喻其它事業,文慧是寫作,文老爺子在試探他:能不能爲了這個寫作而抛棄其它事業?
思及此,老男人差點吐口老血,這美味的功夫面才下嘴,伱就一秒都不忍了?
就這麽趕着窮圖匕見?
真他娘的是鴻門宴啊!
迎着文慧、文老爺子和袁枚的三人目光,張宣内心洶湧卻表面淡如水地回答說:
“個人和國家在一定程度上是一樣的,每個國家根據不同國情制定不同國策,每個人也有每個人的具體方法,東跑西跑固然浪費時間,但一路上也能看到不同的人文風情,我學習了很多,對創作頗爲有益。”
張宣的回答滴水未漏,态度很明了:你是大佬,我用國家喻你;我是下裏巴人,比不得你,但我堅持做我自己。
文老爺子幾乎是秒懂他的意思,又問:“國家根據國情制定國策,你有研究?”
聽到這話,張宣好想一巴掌呼死自己算了,暗道這老頭不上道啊!奶奶個熊的,哪有這麽鑽牛角尖的?
老夫側重點哪是勞什子國情國策?重點明明是學習不同人文風情搞創作嘛!
在你這樣的人物面前談國情國策,不是自己找死麽?
不是挖坑埋自己麽?
都以爲回答的面面俱到了,沒想到對方不按規則出牌,就心累。
不過事已至此,爲了自己的臉面,爲了文慧,那也隻得硬着頭皮往下說。不過他不會傻到真的去講國情國策,那是去做小醜。
所以他稍微轉移了下概念:“所謂國情國策,其實是對文化屬性的概念劃分而已。”
這下子輪到文老爺子愣住了,“文化屬性的概念劃分?這是一個新鮮詞,你說說。”
聽到兩人對話,袁枚情不自禁同文慧對視一眼,用眼神詢問:這是怎麽回事?外公我早就知道不是個靠譜的,怎麽你家男人也跟着一樣不靠譜?這樣下去我還怎麽替你們打掩護?這話題我都插不上嘴,還怎麽捧哏?
文慧此刻也有點跟不上兩人的思維,靈巧的小嘴兒微嘟,半起身跟三人倒了杯茶。
見表妹無動無衷,袁枚暗歎一聲,心想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看來隻能見子打子,見招拆招了。
沒有去留意旁邊兩女的微表情,不能露怯的老男人隻能根據後世的所見所學開始了扯虎皮:
“透視社會依次有三個層面:技術、制度和文化。小到一個人,大到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任何一種命運歸根結底都是那種文化屬性的産物。
強勢文化造就強者,弱勢文化造就弱者,這就是時情,也是規律,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
文老爺子思考小許,問:“什麽叫強勢文化,什麽又叫弱勢文化?”
張宣說:“強勢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規律的文化;弱勢文化就是依賴強者的道德期望破格獲取的文化,也是期望救主的文化。
強勢文化在武學上被稱爲“秘籍”,而弱勢文化由于易學、易懂、易用,具備依賴性,成了流行品種。”
聽到這,文老爺子反譏:“有大學問的人罵人、反駁真是不一樣,不死人卻刀刀見血,真是脫不了文人那層辛辣刻薄的皮。”
張宣默認,就那樣看着對方。
他也是沒辦法了,也是被逼的,同文慧既然走到這一步了,自然是不會放手的。
不管你是誰?不管面對的對手咖位有多高?他平時慫慫裝裝傻就算了,關鍵時刻得迎難而上,勇往直前。
在他看來,很多東西在于争取,在于事在人爲,有一絲機會就要拼一拼。
一老一少隔桌對視許久,文老爺子又問:“你說的很透徹,但知道又如何?怎麽用?”
張宣說:“無所用,無所不用。”
文老爺子問:“無所用,活個明白也行;無所不用呢?你舉個例子。”
張宣沉吟一番,道:“就拿我所在的精神領域來說吧,比如文化産業,文學、影視是扒拉靈魂的藝術,如果文學、影視的創作能破解更高思維空間的文化密碼,那麽它的功效就是啓迪人的覺悟,震撼人的靈魂,這是衆生所需,就是功德、市場和名利。
這種精神拯救的暴利和其他無所不用其極的卑鄙手段所産生的暴利完全等值,而且不用那麽多花招,更沒有心裏成本和法律風險。”
文老爺子颔首笑了,默然些許,端起身前的茶杯一口而盡,放下杯子,說:“聽慧慧講,你家喂了兩頭狗?”
張宣心裏一松,對方驟然提到狗,看來自己算是蒙混過關了,回到道:“我母親她老人家愛狗,喂了一頭黑的,一頭黃的。隻是可惜,忠心耿耿的老黃狗年歲大了,盡職了。”
話到這,一老一少都是心知肚明。
張宣明白,自己不僅蒙混過關了,還得了對方的認可和尊重,所以人家算是隐晦地攤牌了,黃狗出意外是他的過錯。
當然了,這個尊重不同于一般的尊重,算是一種等量級的重視。
張宣雖然比較懷念老黃狗,但屁股決定腦袋,他不可能真的爲了黃狗而抛棄文慧,所以假裝沒聽懂,假裝糊塗。
哎喲,又要裝糊塗,這是他習慣的方式,也是一種境界。
劍拔弩張的時刻過了,接下來四人回歸了正常模式,輕松愉快地聊了半小時有多。
忽然,文老爺子喉嚨一緊,頓了頓,又兀自把喉嚨裏的堵塊咽了回去,艱難地強忍腹部劇痛,硬是拖着找個适時機會對文慧和袁枚說:“到點了,爺爺有點累了,得睡一覺。”
文慧看看時間,下午一點半有多,這是爺爺平時的午睡時間,不疑有它,當即同袁枚一左一右扶着老爺子進了卧室。
幾分鍾後,兩女出來了。
文慧對他說:“走吧,我們回家。”
張宣點頭,沒有言語,跟着轉身。
離開别墅,回到車上,袁枚忽然問兩人:“外公今天是什麽态度?你們是過了?還是沒過?”
文慧看一眼張宣,委婉地說:“外公沒有留下我。”
袁枚頓悟:“沒有留下你,而是放你跟咱們這位大作家一起走,所以這是過了?”
文慧說:“算是過了,也算沒過。”
袁枚問:“啊?爲什麽這麽說?”
文慧搖頭:“具體事情,爺爺後續會有交代。”
袁枚聽得若有所思,“意思是外公還會單獨找你談話?開明布公地談話?”
文慧沒作答。
見狀,袁枚換個對象:“大作家,你跟我爺爺打了一中午機鋒,我愣是沒整明白,你到底有幾分勝算?”
張宣伸手捉住文慧的小手,發揮神棍屬性:“這是天機,不可說。”
瞧他這幅樣子,袁枚一下子有底了,接着又擔憂問:“外公這一關就算是過了,那舅舅舅媽那一關呢?你們有想過沒?”
聞言,張宣和文慧默默相看一眼,同時轉頭,紛紛望向了車窗外。
這樣子袁枚氣到想罵人。
…
車子一路往前,經過銀泰商城時,袁枚因爲有事提前下了車。
目送表姐離去,文慧問:“你哪天回羊城?”
張宣算算日子:“明天吧,後天也行。”
沒想到文慧卻說:“時間還早,你今天走吧。”
“嗯?”張宣面帶疑惑。
文慧小嘴張了張,張了張,最後還是說:“離國慶隻有三天了,我得回家。”
話畢,她又補充一句:“今晚大姑會從美國回來,我肯定不能陪你。”
老男人懂了,她後半句是補充,是多餘的,其本意是希望自己回去多陪陪雙伶。
畢竟馬上國慶了,她也不敢确定國慶過後,還能不能和雙伶和平相處?
所以,她選擇“完璧歸趙”,以求減少一份愧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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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後面越不好寫,有時候一枯坐就是小半天過去了,真的是要了老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