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
挂斷電話的柳思茗問旁邊的方美娟:“剛才我的聲音夠不夠大?”
方美娟回答:“還行。”
柳思茗不太滿意:“什麽叫還行?你就說我喊這麽大聲,張宣能不能聽到?”
方美娟想象一番張宣和子喻的座次距離,用确定地口吻說:“隻要他不裝聾作啞,就沒有聽不到的道理。”
聽到方美娟這麽肯定,柳思茗松了一口氣,“其實我特别讨厭做這種事,可子喻是我們最好的朋友,我真心不想看到她就這麽默默地苦戀下去,我看着都難受,看着都是一種折磨。”
方美娟有些擔憂:“現在回想起來,子喻确實是非常喜歡張宣的。
隻是我們這麽做,子喻會不會很尴尬?至少在這之前,她還能有各種理由見見張宣。
可.”
柳思茗問:“你是擔心兩人以後朋友都做不成了?”
方美娟點點頭。
柳思茗問:“你和沈凡挑明後,不一樣還是朋友嗎?
難道做不成戀人,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方美娟被怼的啞口無言,但還是說:“我和子喻不一樣,張宣和沈凡也不一樣。”
柳思茗問:“哪裏不一樣?啊?伱告訴我哪裏不一樣?都是一個喜歡,另一個有女朋友,都是愛而不得,都是讓人不省心的長情。”
說完,柳思茗還忍不住抱怨一下:“我大學最好的兩個朋友,怎麽就都攤上這種狗屁倒竈的事呢?
看着你們倆,我是真的操碎了心,心累。”
方美娟臉色有些罩不住,還有些不好意思,許久說:“我覺得他們倆今晚大概率是不會成的。
如果這樣就太殘忍了,子喻已經畢業了,工作地點也在天河,以後就沒有理由再跑來見她自己喜歡的人了。”
柳思茗也想到了這種可能:“不見就不見吧,總比這樣吊着強。
我真心希望她今晚過後認清現實,做好自我分割。”
方美娟心有戚戚:“你真冷酷,平時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一面,難怪魏子森要追你那麽多年。”
柳思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方美娟歎口氣:“被魏子森寵愛,思茗你是幸福的。可你知道不,我雖然和沈凡沒那可能,但我有時候心情不好時,去跟沈凡說幾句話也是極好的。
我想子喻同我大概是一樣的吧,沒有想過和張宣發生些什麽,也沒有想從張宣那裏得到回饋,隻是單純地喜歡看到他,單純地愛他。”
柳思茗停下腳步,十分錯愕:“我們這是用力過猛了?”
方美娟感同身受,覺着是。
不落忍的柳思茗矛盾了,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走了好多圈才說:“那你說我們要不要回去?”
方美娟一句話就打消了她的念頭:“萬一,要是兩人已經好上了呢?”
面對這個更深層次、更讓人頭疼、更無解的難題…
兩人齊齊失聲了,都不知道怎麽弄了?
兩人的距離實在太近了些,張宣都能聞到董子喻身上的淡淡香氣和啤酒的味道。
沉默了許久,董子喻盯着桌面問:“你在想什麽?”
張宣說:“想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董子喻心跳了一下:“聽到了?”
“嗯。”張宣嗯一聲,本不想承認。
可屋内這麽安靜,柳思茗說話的聲音那麽大,兩人又是挨着坐的,假若說沒聽到,那就是在侮辱兩人的智商,會讓董子喻更加難堪。
董子喻頭仍舊是低着的:“意外嗎?”
意外?
聽到柳思茗的話,張宣确實有些意外,但也沒那麽意外。
因爲很多事情細想就經不起推敲,尤其是上次KTV中,董子喻在他面前深情唱“偏偏喜歡你”時就透露了很多東西。
他當初隻是因不想失去這個最好的異性朋友而沒去多想,沒允許自己多想。
要是說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那怎麽可能?
見他沒說話,董子喻有些洩氣,“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這話一落,兩人之間陷入了詭靜。
屋外大雨瓢潑,狂風呼呼地吹着樹尖嘩嘩作響。
而屋内的兩人卻彼此想着心事,鴉雀無聲。
非常強烈的反差。
望着仿佛石化了般的董子喻,張宣心緒難愁,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好爲難!
相較于那些曾喜歡過自己的伍瑤、莫曉玲和王格格等人,董子喻在他心裏的地位是不一樣的,她們有一個共同點,都生的很漂亮。
但她們也有不同點,張宣比較在意董子喻這份友情。
如今他身在高處,随着大家進入社會忙碌、随着大家各自爲自己的小家忙碌,貼心朋友是越來越少,每一份都值得珍惜。
面對身前這人,他不能像拒接伍瑤等人的求愛而去拒接董子喻,更不能輕率地說“失望”、或者說“不失望”。
說失望.
那就是把直接把董子喻架在火上烤,不僅一朝否定了她幾年下來的默默感情,還把兩人之間的友誼無情地撕碎了。
甚至是撕碎以後,在地上狠狠腳踏的那種!
這讓一向比較自愛、比較自重的董子喻情何以堪?
她爲了讓這份喜歡變得純粹些,大學四年一直用“我想找個公務對象”來當借口,就是不希望張宣洞察到她的心思,從而可以堂而皇之地跟他交朋友,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吃飯,一起在校園裏散步。
所以,隻要張宣說出“失望”二字,那結果幾乎是可以預見,董子喻肯定會消失,會消失在他的人生中,從此不再相見。
而如果說“不失望”.
那同樣麻煩,難道自己接受她嗎?
他雖然已經夠渣了,雖然很愛這種大美女。
相信隻要是個人,得知有優秀異性喜歡自己時,不管自己的态度如何,但内心一定是欣喜的,一定是充滿成就感的,這是人性的共同之處。
可面對董子喻,他真心希望自己做一回柳下惠,真心希望來一次坐懷不亂,因爲人生真的不能隻有性和欲,還得有其他調味劑。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老男人發現平時滿嘴謊言的自己竟然說不出話。
此時竟然不會說話了!
董子喻是個雙商都比較高的女人,他一時間找不出合适的話去回答她。
這一刻,他有點後悔。
後悔自己今天要找人喝酒,後悔還大言不慚地求一醉,要是早知道會遇見這情形,他打死也不會來。
感受到他的窘迫,董子喻顯得有些失落。
盡管她沒想過從他這裏獲得愛的回饋,盡管她是無怨無悔地單向愛,盡管她被思茗驟然拆穿心事弄得狼狽,可見到自己一直很喜歡的人這幅态度,她作爲一個女人,還是多多少少有些沮喪。
董子喻把黑色諾基亞放桌上,終于擡起了頭,滿臉歉意地說:“對不起,讓你爲難了。”
說罷,她起身就要走。
看到她起身要走,張宣心裏歎口氣,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
當即眼疾手快地伸手按壓在她肩膀上說:“外面這麽大的風、這麽大的雨,你要去哪?”
董子喻沒說話。
張宣把兩個空杯子倒滿酒:“說好今夜陪我喝個痛快呢,半路就想當逃兵?”
董子喻看着他,他也不避諱地看着對方,四目相視,慢慢地仿佛天地間變了樣,好像隻剩下了二人世界,周邊靜得出奇。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董子喻妥協了,伸手端起杯子,仰頭一口把杯中酒喝幹,然後望向他。
張宣有樣學樣,也是一口氣把酒喝幹。
桌上的啤酒瓶空了,董子喻從地上拿了一瓶新的上來,起開蓋子,一邊給兩個空杯倒酒一邊說:
“你知道嗎?曾有人告訴我,先跟你成爲好朋友,然後找機會和你一夜歡好,就能得到你。
不然一開始就抱着想要跟你戀愛結婚的目的靠近你的話,是得不到你的。”
張宣心思一動,猜測:“蘇謹妤說的?”
董子喻充耳不聞,自顧自地繼續說:“可我發現那人撒謊,成爲朋友也得不到你。”
說着,她又喝了一杯。
張宣:“.”
他也跟着喝一杯。
董子喻繼續開一瓶新的啤酒,直到把這瓶喝完,她才極其認真地說:“心中有愛,此生不枉走一回,送我回去吧。”
迎着她的眼神,張宣心思如潮,本能地說:“好。”
得到這一聲“好”,董子喻眼裏的所有期待和光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然神傷,她決然起身,提起包往門口走去。
把她所有神色變化盡收眼底的老男人心裏一痛,頓了頓,也跟着起身。
眼睜睜地看着她換好鞋,眼睜睜地看着她右手伸向門把手,張宣忽然問:
“是不是以後不打算見我了?”
被拆穿的董子喻身子顫了顫,沒做聲,停留兩秒後,繼續開門。
“吱呀”一聲,門開了半邊。
一刹那,外面的狂風像找到了宣洩口,立馬灌了進來。
女人的頭發瞬間往後飄飛,一束束細碎發梢打在男人臉上、嘴角、脖頸間,感受到她的決心和氣息,張宣腦殼子一閃,右手火速把開了的半邊門關上。
臨了在她的注視下說:“外面太冷了,今晚留下來吧,明天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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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