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宣蛋疼:“你這是多看不起雙伶?多看不起我?多不看不起文慧?”
陶歌打趣:“姐并不是看不起她們。隻是換個思路想,要擱我是個男的,有文慧這樣的姑娘天天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住。”
張宣反駁:“别把我想得這麽膚淺。話說你以前經常穿黑絲在我面前晃蕩,我也沒把你怎麽樣不是?”
陶歌目視前方:“你可沒少偷看,别以爲姐不知道?”
“别用“偷看”這麽不文雅的詞。我那最多叫欣賞,你都穿黑絲在我面前了,我不看幾眼,怕打擊你的自信。”
陶歌笑笑,把車停在一棟3層樓底下,吩咐:“下車,到了。”
“這是?”張宣擡頭望。
陶歌解釋:“這是一個比較松散的翻譯社,領頭的是一個外教,現在在清華教書。
她的合作夥伴有海龜也有外國人,都是一些長期從事翻譯工作的人。”
聽到這話,張宣心裏有底了,一個由中外班底組成的翻譯社,怎麽看應該也是有實力的吧?
外教的英文名叫Molly,中文喊茉莉,是個中年女人,金色頭發,有點肚腩。
似乎和陶歌很熟悉,一見面又是抱又是摟的,還臉貼臉。
說明來意,簡單介紹一番,茉莉直接打開一個抽屜,把英文版的“發條女孩”拿給張宣。
張宣禮貌笑笑,接過就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見到張宣很快就進入狀态,原本還在閑聊的陶歌和茉莉也是停止談話。
各自拿一杯咖啡坐在旁邊,觀察張宣的反應。
這老外的翻譯水平相當可以啊,一口氣看了10頁,張宣得出這個結論。
不過可以歸可以,但涉及到科幻的專業名詞時,還是有一些擦邊球,沒有用到最準确的詞彙,讀起來使整部小說的水平有所下降。
好在張宣早有準備,來之前下足了功夫。
“發條女孩”關系到自己的前途和錢途,張宣那是相當謹慎,不二話,當即和茉莉溝通了起來,要求修改。
前面10頁,張宣一共挑出了13個不當之處,愣是把茉莉整傻眼了。
心高氣傲的茉莉看一眼陶歌,最後還是放下手裏的咖啡,耐着性子聽張宣講。
“這裏應該這樣,我要表達的意思是這樣”手舞足蹈,聲情并茂,張宣才不管你茉莉誰誰誰,一個勁在表達自己的索求。
一開始茉莉還有點不服氣,但連着按張宣的意思修正幾處之後,再結合上下文讀一遍,茉莉眼睛一亮,覺得新詞彙果然表達更具張力。
就這樣,兩人開始了翻譯之旅的征程。
這個晚上,張宣用挑刺的眼光在找漏洞。
茉莉卻搬來幾本厚厚的英文詞典。
隻要張宣指出一個地方,茉莉立馬開始用儲備知識修正,儲備知識不夠的,就翻詞典。
有時候兩人爲了一個句子要争論好半天,但每每都是茉莉服輸。
不服輸不行,不服輸張宣不讓過。
就這樣子,兩人時不時心平氣和地交頭接耳,時不時吵上幾嘴,一直忙到深夜5點才散。
陶歌顯得很無聊,一開始在看其他書籍,後來去外面給兩人買了夜宵,再後來直接在沙發睡着了。
四點過,茉莉也熬不住了,效率大打折扣,張宣不再勉強,說明天再來,立馬叫醒陶歌回家休息。
路上,陶歌好幾次欲言又止。
張宣問:“怎麽?這麽不看好我的科幻小說?”
陶歌忍不住說:“我看你對它抱有很大期望。”
張宣有些犯困,揉揉太陽穴,“當然,我還指望它掙大把美元英鎊給我建商業綜合體呢。”
聞言,陶歌嘴巴張了張,好多話想說,卻最後什麽也沒說。
接下來兩天,張宣基本足不出戶,天天跟茉莉在書房讨論。
吃喝拉撒都在屋子裏。
陶歌似乎對科幻小說真的不感興趣,翻譯的事情她一概不管,也不旁聽,閑的無聊時,竟然在沙發上看起了無聲電視。
30号,淩晨5點過。
幾個小時沒動的張宣終于直起了身子,扭扭腰,心道他娘的終于弄完了。
雖然耗費了大把時間,但他很滿意。
感覺自己版本的“發條女孩”,比原作都要出彩。
原因很簡單,自己融合了一些東西,還對原作的缺點進行了修改。
可以說,他現在是信心滿滿。
同茉莉打聲招呼,張宣把睡熟了的陶歌叫醒說:“走了。”
陶歌睜開眼睛問:“翻譯完了?”
“完了。”
…
果然同天氣預報說的,變天了,外面下起了雪。
雪花不大,但密密麻麻。
下到一樓,張宣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英國。”
陶歌沒回話,而是擡頭望了望夜空,許久許久才道:“再過幾個小時,茅盾文學獎組委會要進行最後一輪投票了。”
“今天已經是30号了?”張宣一愣。
“對,30号已經過去了5個多小時。”陶歌晃了晃手表。
張宣沉默了。
“你緊張嗎?”陶歌側頭問。
“這兩天廢寝忘食地忙活“發條女孩,都快把這事給忘記了。
你不提,我壓根都不會想起它,你一提,我今晚估計睡不好了。”張宣吐口濁氣,攏了攏衣服,有點冷。
驟然想起這事,陶歌似乎也睡意全無,問他:“我們是找個地方喝一杯?還是回家睡覺?”
張宣眼睛一亮:“這個點你能找到喝酒的地方?”
陶歌率先走向車子:“跟我走,姐帶你去個好地方。”
車子一路拐,拐了又拐,最後停在了一家藏民牛肉館。
牛肉館不大,裏面燈火通紅。
陶歌選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開始介紹:“這裏的青稞酒和牦牛肉值得試一試。”
要了酒,點了牦牛肉火鍋,陶歌征求張宣意見:“這裏的牛嘴也不錯,涼拌的,要不要試試?”
“牦牛嘴?”坐下問。
“對。”說着,陶歌已經下單。
張宣眼皮直跳,牛這東西,他隻吃純正牛肉,其它的部位一概不吃。
就更别說牛嘴了。
夜深人靜,店裏的顧客不多,攏共就5桌,吃的菜也大同小異,牦牛火鍋。
菜上的很快,店主卓瑪大媽建議先張宣先喝一碗火鍋湯。
火鍋湯能喝?
張宣還是第一次聽說火鍋湯也能喝,帶着好奇,當即就喝了一碗。
湯汁入嘴,張宣品了品,眼裏放光,對陶歌說:“這湯又香又鮮,來對地兒了。”
陶歌撈起一些蘑菇,指着道:“這裏面放了5種不同的蘑菇,鮮香就是蘑菇發出來的。”
對于吃貨而言,遇到好東西,那是懶得再叨逼叨逼了,一口氣幹了兩碗湯在講。
末了摸摸熱氣騰騰的肚子,問:“要是這次我的書沒得獎,你是不是要離開人民文學?”
陶歌訝然,“你猜到了?”
張宣夾一塊牦牛肉給她:“是我連累你了。”
陶歌不以爲意:“什麽連累不連累,這話還早,等過了明天再說。”
這時張宣莫名想到了謝琪,沉吟一陣,措辭問:“在英國那邊,你需要幫手嗎?”
陶歌看他:“需要,你有好的人選推薦?”
張宣把謝琪的個人資料說了一遍,随後開口說:“這人爲我出版的事跑了不少腿,你要是用得着,就試試吧。”
陶歌聽出了不對勁:“這是你什麽人?爲什麽這麽盡心盡力幫你跑腿?”
張宣往嘴裏塞一塊牦牛肉:“我遠方一表姐。”
陶歌盯着他沒說話。
張宣改口:“我同學一表姐。”
陶歌問:“你同學是女的?”
張宣說:“我也希望她是個男的。”
陶歌探頭過來,壓低聲音問:“你們是什麽關系?”
“别這麽八卦。”
“姐就是好奇。”
“女人對男人好奇是噩夢的開始,你最好保持克制。”
“切,裝什麽大尾巴狼!姐就躺床上,你也不敢碰我。”
張宣閉嘴,這話還真說對了,還真敢不碰,碰了森林要失火。
見他被自己嗆到了,陶歌得意笑笑:“你不告訴我也沒關系,我去了英國就什麽都知道了。”
張宣懶得理她,低頭一個勁吃東西。
這頓飯兩人喝點酒,吃的很慢,前後吃了一個多小時,一直到清晨7點才結束。
出門時,外面已經蒙蒙亮了,路面上、屋檐上勾芡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張宣問:“你家大業大,在北大有關系嗎?”
陶歌說有:“問這個幹什麽?”
張宣凝望着像柳絮一般輕盈的雪花片子,謊話張嘴就來:“我曾經立志要考北大,但沒考上。
現在心情悶,我想去看看。”
陶歌沒懷疑,“走,趁現在路上積雪不多,我送你過去。”
“喝了酒還能開車?”
“你不說沒人知道。”
“你厲害。”
“不厲害怎麽當你姐。”
“.”
來到北大時,雪又大了幾分,飄得漫天都是。
張宣告訴她:“你先回去吧,我一個進去逛逛。”
陶歌後知後覺:“你剛才是不是說謊話了?”
這女人不好騙啊,張宣直接來蠻的:“真話謊話重要嗎?我現在想一個人靜靜,我心情不好,别惹我。”
陶歌氣笑了,長這麽大,被人卸磨殺驢還是第一次。
當即轉身鑽進車裏,開車走了。
北大他前生來過。
來過還不止一次,并不陌生。
根據記憶,張宣往一個方向徐徐行去。
隻是走着走着,觸景生情的張宣不可抑制地想起了前程往事。
前生,他和杜雙伶買了房,結了婚,還有了屬于兩人的孩子。兩人一路扶持,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可是米見呢?
那個和自己牽扯一生的米見呢,自己什麽也沒有給她,隻給了她一個孤獨終老。
分别的那5年,張宣非常害怕再次見到米見,害怕米見再次闖入自己的生活。
不是因爲自己有了妻兒子女。
而是因爲自己的退縮和畏懼,讓他沒臉再見米見。
記得自己同米見分别5年後,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也是這樣一個大雪天。
當時他來京城出差,在地鐵中和米見不期而遇了。
這是一次偶遇。
但就這樣遇見了。
那天是星期五,下班時間人特别多,張宣好不容易找了個落腳點站穩,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聲音:“你是不是很累,坐我的位置吧。”
當張宣背身聽到這個聲音時,渾身一震,滿是激動卻不敢轉過身來面對她。
米見說:“怎麽?5年不見,你就不願和我相認了?”
聞聲,張宣鼓起勇氣慢慢轉過身子,眼睛看着她。
她還是那樣美麗,氣質如蘭,不染風塵。
米見細細打量他一番,說:“你比以前瘦了些。”
張宣那時沉默了好久,臨了說:“最近在趕學術論文,熬夜比較多。”
米見問:“雙伶還好吧?”
張宣默默點頭,沒做聲。
接下來一段路,兩人相顧無言,再也沒說話。
後來張宣出了地鐵站。
米見也跟了出來。
張宣詫異問:“你住在這附近嗎?”
米見說不是。
見張宣不解,米見笑說:“你難得來次京城,我有義務請你吃頓好的。”
接着米見問:“還願意和我吃飯嗎?”
張宣跟着她去了一家湘菜館。
那天她在服務員的困惑中,隻點了一個菜,應該說是點了兩份一模一樣的幹鍋鴨。
米見問:“還記得高中時老六飯店的幹鍋鴨嗎?”
張宣回答:“記得。”
米見緬懷道:“這幾年我每次吃幹鍋鴨,都會想起我們高中的時光,那時候無憂無慮,我們三個有共同的愛好,愛吃幹鍋鴨,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張宣歎口氣:“可惜那時候我都是蹭你和雙伶的,我沒回請過你們一次。”
米見莞爾一笑:“我們又沒怪你。”
這頓飯,從扒開筷子開吃起,後面就沒再說話。
直到走出飯店,米見看着漫天雪花,忽然開口:“天要黑了,你送送我。”
擔心她一個人不安全,張宣說好,跟着她重新走進了地鐵站。
進到北大教師公寓樓,米見擡頭望着三樓的一間窗戶:“你5年沒來過了,要不要上去坐坐?”
張宣跟着擡頭望了望,随後搖頭:“不了,不去打擾你家人了。”
米見說:“這個家就我一個人,你打擾不了誰。”
說完米見直直地盯着他眼睛看,意思不言而喻。
迎着她的眼神,張宣愣了愣,随後坦誠開口:“我和雙伶結婚了。”
米見說:“我知道。”
張宣再次愣了愣,“我們有孩子了。”
米見仍舊說:“我也知道。”
張宣說:“那”
沒等他說完,米見從包裏掏出一張機票:“你知道我剛才去哪了嗎?我去買機票,五年前的後天,我離開了金陵;5年後的後天,我打算再次去金陵。
我對她的承諾期到了,我想再次見見你。”
張宣接過機票,看着上面的“金陵”二字,那一瞬間,眼淚不争氣擠滿了眼眶。
米見認認真真瞅了會他的眼淚,而後會心一笑:“你啊你,男子漢還哭了,外面哭不好看,去我家裏哭吧。”
“嗯。”張宣哽咽一聲,跟着她上了三樓。
那天晚上,張宣心疼地問:“爲什麽對我這麽執着?”
米見坐在窗邊,呆呆地望着外面的夜色,良久才開口:“我也說不清,可能是再也找不到讓我執着的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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