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李金鑫去上學了。
李海軍看時間還早，用從牆上鑿下來的青磚，在院子裏狗窩旁邊搭了個小平台。
城裏沒有菜窖，倉房裏的雜物多，有了這個小平台，在裏面可以放些凍貨，上面也能擺一些凍貨，給冰箱緩解壓力。
看着籠子裏的野兔，野雞，李海軍跟大姑娘試探道。
“寶貝，要不咱們别養了，還是吃肉吧。”
正在給小兔子爲白菜葉子的小雪兒，立馬站起來伸出小胳膊，護住兔籠子。
“爸爸不許吃兔子。”
李海軍：“那咱們吃野雞？”
小雪兒又跑到雞籠子那邊：“也不許吃。”
李海軍不解：“爲什麽能吃大公雞，不許吃野雞呢？”
小雪兒：“野雞長得好看。”
行吧，小孩子的理由就是這麽簡單。
九點半，李海軍把自行車退出去。
“我去上班了。”
“爸，你等我回來，咱們倆再研究怎麽弄。”
到了廠裏，李海軍讓七小子洗菜，切菜。
他背着手在廠區轉悠，看到辦公樓前的空地上有人施工。
“師父，問一下，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是李師傅啊，廠裏要在這建一個演講台。”
不用說，這是廠領導想要每次開大會的時候，站在這上面。
看着沙子水泥，還有木闆，李海軍動了心思。
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搖搖晃晃回到食堂，李海軍開始親自掌勺。
十一點的時候，黃主任就提前帶着人來了。
李海軍這邊也不墨迹，一道道才被端上了小餐廳的飯桌上。
趁着全場人都在食堂吃飯之際，李海軍再次來到了施工現場。
一袋水泥，兩袋沙子，木闆，就這麽突兀的消失，進入了他的随身空間。
剛走了幾步路，李海軍有轉頭回來了。
一罐藍色的油漆，總不能光秃秃的木闆一點顔色都沒有。
昨晚這一切，李海軍一點心裏負擔都沒有。
回到食堂，跟七小子等人一起吃過午飯。
一直到小餐廳的人都散了，李海軍想着家裏的活。
“南易，我下午先走了。”
“回去那麽早幹嘛？”
南易有道：“我家梁拉娣說晚上去家裏，好久沒跟你喝點了。”
李海軍：“以後再說吧，家裏有點活。”
“要是廠裏有事兒，就讓小七去我家找我。”
李海軍上班四個多小時，就下班了。
這讓其他人羨慕的眼睛發紅，但也隻能羨慕了，誰讓人家有本事呢。
臨近家門，李海軍把水泥沙子木闆都拿出來，放在了自行車上。
敲了敲大門。
“誰啊？”
李海軍：“開門，是我回來了。”
丁母：“今天又這麽早啊？”
李海軍笑道：“丁姨，廠裏招待做完了，不回來幹嘛。”
重新關上大門，李海軍進屋看到孩子們在跟丁秋楠學習，六丫頭哄着小勝利。
李父在聽收音機。
他接了桶水來到院子裏，用鐵鍬開始和水泥。
李父：“我去撿點石頭塊。”
父子倆分工明确，雖然沒有泥瓦匠的工具，但用很多東西都能替代。
抹完水泥，李海軍開始用鐵鋸拉木闆。
隻等水泥幹了，就能把門框鑲上了。
忙活完，李海軍開始洗手，洗臉，準備吃晚飯。
晚飯是丁母做的，主要是六丫頭做飯一般般。
李海軍喝了一口柿子雞蛋湯：“吃過飯，你們就從爸那間房去隔壁，把隔壁的衛生收拾一下。”
六丫頭：“海軍，既然從房間裏開了門，那每天都走人，這兩間房不适合住人了。”
李海軍：“那就放一些雜物，讓秋楠在牆上挂個小黑闆，孩子們以後學習用、”
“即便以後上學了，放學也在哪裏寫作業。”
吃過晚飯，李海軍想起了骨瘦如柴的王主任，拿了一些花生米，大棗，白面，紅糖，準備偷偷的去看看他。
要不怎麽說與人方便是與己方便呢，王主任人不錯，當初幫過李海軍一些小忙，甚至糊火柴盒也是人家的好意，自己家那麽不盡興，人家也沒找麻煩。
也沒來問錢财的來路，這些李海軍都記在心裏。
剛走出屋子，李父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别進屋，把東西放下就回來吧。”
李海軍點點頭：“我知道。”
來到王主任家的門口，李海軍左右瞧了瞧，沒人。
敲了敲大門，然後把東西放在了門口，轉身就走。
在他沒走幾步路的時候，大門打開了。
渾身沒了精氣神，滿頭銀發，眼神有些呆滞的王主任看着門前的物資，謹慎的四處踅摸。
當看到了李海軍的身影後，王主任這才安心，把東西拎進來，把腦袋縮回去。
重新關上了大門。
隻是他的眼睛有些濕潤。
破鼓萬人捶，牆倒衆人推，深深讓他體會到了，什麽叫人間冷暖。
這是在這冰冷的世界裏，李海軍的出現，就像是一團火，一道曙光。
溫暖了他的心，照亮了他心靈。
靠着大門的王主任，忍不住摘下眼鏡，用袖口擦着無聲而落的淚水。
屋裏的人，見王主任一直沒進屋，緊張的出來。
“老頭子，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王主任哭中帶笑：“有人來看我們了、”
“你瞧，這是人家送的。”
王主任的媳婦：“這···收下行嗎？”
王主任：“沒事兒，别人送的或許我們不能收，但他送的覺沒問題。”
“誰？”
王主任沒有說，這個人，以及剛才夕陽下的背影，已經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裏。
“别管是誰了，咱們進屋看看都有什麽。”
倆人攙扶着進了屋，打開面袋子看着白面，激動道：“我去做碗疙瘩湯。”
“别急，看看還有大棗，花生。”
王主任的媳婦，驚詫道：“還有一包紅糖。”
王主任：“去做飯吧，天天吃棒子面，苦了你了。”
李海軍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兒，心裏豁然開朗，心情也好了許多。
回到家之後，當晚，丁母就搬回去了。
李父：“海軍，我也搬到隔壁去，我跟你丁姨年紀大了，喜靜不喜鬧，在那邊也不會鬧出什麽動靜來。”
李金鑫：“哥，我也搬過去了。”
李海軍點頭：“去吧，你一個人住，這下子沒有理由不好好學習了吧。”
從這以後，李海軍經常會上下班途中，路過王主任家的時候，扔幾個土豆，或者幾個茄子。
偶爾會在外面碰到王主任，倆人都是用眼神交流，沒有過多的接觸。
日複一日，李海軍日子過的很平淡。
廠裏有需要他親自動手的招待不算多，大多數都是南易他們掌勺。
每天堅持着遲到早退的優點，也沒人敢說他的閑話。
不過他現在的工資沒以前高了，可這都無所謂。
他也沒指望着這點工資，主要是有個收入來源可查，明面上用來堵住其他人的嘴。
這天起來，李海軍站在窗前。
發現外面已經是白茫茫一片了，穿着單衣李海軍來到客廳。
因爲煤爐子一直燃燒着，室内溫度起碼有十八度，甚至是二十度。
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溫暖如春。
李海軍以往第一件事是做飯，但現在不是了。
因爲媳婦養了菊花，姑娘養了小烏龜，他必須每天第一件事看看需不需要給花澆水。
給小烏龜喂食，之前在鄉下，孩子們要養蝌蚪，李海軍言辭犀利的拒絕了。
這次養小烏龜，他一時心軟就答應了。
關鍵是，這小烏龜拿是孩子養啊，他們隻負責看，養歸他。
這個時代是沒有龜糧的，李海軍隻能喂它小魚小蝦，小泥鳅。
因爲是公休日，李海軍早上做的飯菜很簡單。
吃完早飯，李海軍穿上棉襖，棉褲，來到院子裏。
開始除雪，孩子們一個個拽着媽媽，要出來玩雪。
大人們陪着孩子瘋玩，堆雪人，打雪仗。
李海軍拿了一把粉條，用水泡上。
六丫頭眼睛一亮：“海軍，炖大鵝啊？”
李海軍：“本打算炖排骨的，你想吃大鵝也行，我去切酸菜。”
六丫頭想了想：“那就炖排骨吧，下次再吃大鵝。”
丁母抱着小勝楠，在屋子裏，隔着玻璃窗看着外面。
小勝楠看着哥哥姐姐玩的快活，用肉嘟嘟的小手掌不斷拍打着窗戶。
小腿還一竄一竄的，顯得十分開心。
笑的，哈喇子都流出來了。
中午的時候，外面的狗子突然狂吠。
李海軍出去一瞧，門口七小子抱着膀子。
“你是不是傻，這大冷的天，你就穿秋衣秋褲出來了？”
七小子沒管他吃嘲諷，扒拉開他：“知道冷，還當着門！”
“快讓我進去暖和暖和、”
七小子進屋了。
丁母跟丁秋楠他們去了隔壁。
六丫頭看他慘兮兮的樣子，急的眼淚都下來了。
“家裏出什麽事兒了？”
七小子：“家裏沒事。”
六丫頭眼睛眨都不眨：“你沒騙我？”
七小子：“我騙你幹什麽。”
六丫頭沒多言語，直接動手，朝着七小子的後腦海就是一巴掌。
“沒出事，你這是要幹什麽？”
七小子：“姐·····你打我幹什麽？”
“我要跟孫鳳玲離婚。”
“離婚？”
六丫頭繼續打他：“我看你是過幾天好日子，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你爲什麽要離婚？”
“你離婚了，倆孩子怎麽辦？”
七小子氣憤道：“這日子我真過不下去了。”
李海軍：“别嚷嚷，顯你嗓門大啊。”
“有話好好說。”
七小子：“還不是因爲我孫家人。”
“我媳婦背着我，要把工作給他弟弟。”
········
六丫頭：“就爲這？”
七小子：“也不全是，之前她就背着我接濟娘家，今天給點米面肉，明天偷偷給點錢。”
“這些我都不跟她計較，但時間久了，咱爸媽也有意見啊。”
“誰家日子過的不難？”
“可這就罷了，這次還不跟我商量，竟然要讓他弟弟接班，說的好聽回家伺候公婆，帶孩子。”
李海軍問道：“你先别急、”
“爸什麽意思？”
七小子：“爸沒說話，但臉色不好看。”
“要不爸攔着，咱媽都要去孫家鬧去了。”
六丫頭給他倒了杯熱水：“喝點水，暖和一下。”
“你這臉怎麽回事？”
七小子有些尴尬：“咱媽打的。”
“喲呵！”
李海軍沒想到，丈母娘竟然舍得動手打小舅子了。
看來是真的氣壞了。
孫鳳玲的工作是接丈母娘的班，才能進廠的。
這招呼都不打一聲，先斬後奏，的确讓人惱火。
一想到丈母娘火爆脾氣，不肯吃虧的性子，怕是這件事沒那麽好解決。
李海軍：“咱們講事實，擺道理。”
“你真鐵了心跟孫鳳玲離婚？”
七小子弱弱道：“她做出這樣的事兒，是她不想過了。”
“不離婚，你讓爸跟媽怎麽消氣？”
六丫頭心裏是向着娘家的，本來就看不上孫家，因爲孫家的條件不如他們宋家好。
過去講究個門當戶對，明顯孫家嫁女有點高攀的意思。
拱火道：“你要是真想離婚，我支持你。”
“咱們家的條件，再給你娶媳婦沒問題。”
“大不了，娶媳婦的花銷包在我身上了。”
然後突然反應過來，家裏是李海軍做主。
紮着卡姿蘭大眼睛，看着李海軍：“海軍······”
看着撒嬌的六丫頭，李海軍連忙道：“你說了算。”
六丫頭這才笑顔如花：“聽到沒。”
七小子點點頭：“謝了。不過，我也贊了不少錢。”
李海軍：“先别說氣話，你要真離婚了，孩子怎麽辦？”
甯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李海軍還是決定勸和不勸分。
“這事兒，先看看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沒有解決的辦法最後才是離婚。”
七小子：“要不你去跟爸媽談談？”
“他們聽你的。”
李海軍：“這事，我一個當女婿的，也不好多言啊。”
六丫頭：“走，咱們現在就回去。”
六丫頭拉着李海軍，李海軍不去都不行了。
六丫頭突然問道：“你媳婦在家嗎？”
七小子點頭：“在家呢。”
李海軍：“你可别去跟人家打架啊，要是打起來，就沒轉圜的餘地了。”
“去把我的棉衣拿出來給他，看他凍得。”
六丫頭進屋選來選去，也沒舍得把李海軍今年新作的棉衣拿出來。
而是拿了套舊的。
出來之後，李海軍交代妹妹：“我跟你嫂子回趟娘家，你中午做飯。”
李金喜：“好嘞。”
小勝利他們眼巴巴的看着。
李海軍柔聲道：“爸爸媽媽這次就不帶你們去外公家了，下次好嘛？”
孩子們雖然失望，但還是懂事點點小腦袋。
“爸爸媽媽，早點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