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準備退休了，小六這邊需要人伺候，生了也需要人幫忙帶孩子。”
“小七也要結婚娶媳婦了，給小六帶完孩子還得幫小七帶孩子。”
“我這工作你來接班吧。”
六丫頭的大姐看了眼丈夫：“媽，我要是帶着孩子回來，就得兩地分居了。”
宋母下意識的看向李海軍，收回目光：“大女婿，你怎麽想的？”
“如果你願意，回來的話家裏先幫忙給你找個廠，當學徒，慢慢再轉成正式工人。”
大姐夫：“媽，我都行！”
宋母拍闆：“就這麽定了，小七結完婚大丫頭跟孩子就留家裏了，大女婿你回去處理一下。”
晚上，李海軍跟六丫頭回了家。
沒有人了，六丫頭一直替她五姐夫說好話。
李海軍根本就沒在意。
六丫頭想到大姐夫：“海軍，大姐夫的工作你能不能？”
李海軍：“媳婦啊，我是真沒辦法，小七對象我都沒答應，現在要是答應了大姐夫，将來孫鳳玲進了你家門，你讓我這當姐夫的怎麽做人？”
新年三天假期一晃過去。
牛叔跟牛嬸子親自送三個兒子來廠裏，還有洪三槍帶着三個兒子也進了城。
雖然廠裏還每張貼招工信息，但人家來都來了，還不空手，李海軍隻能留下了。
人家沒空手，李海軍總得留人家吃頓便飯。
洪三槍帶着野味，李海軍當即就收拾出來，紅燒野兔，野雞炖山藥，炖個甲魚湯，做個當醋魚，炒個青菜。
四菜一湯，主食是餃子，這規格很高了。
李海軍被幾個大小夥子給放倒了，一人敬一杯酒，就夠他受得了。
今天這才很合六丫頭口味，關鍵六丫頭愛吃魚頭，李海軍不能理解，魚頭根本就沒肉怎麽好多人都愛嗦螺魚頭呢。
下午，洪三槍跟牛書記先回去了，牛嬸要在牛三家裏住一晚，把孩子們安置妥了再回去。
李海軍身爲後勤主任，下午就給他們安排了宿舍，幾個人正好安排在一個屋子裏。
晚上，就剩牛嬸自己了，李海軍做了打鹵面。
六丫頭：“海軍，我想吃茄子鹵。”
李海軍單獨給六丫頭做了茄子肉鹵。
李金鑫：“哥，我想吃尖椒肉鹵。”
不能厚此薄彼，得滿足妹妹。
晚上，把牛嬸請到家裏來，李海軍還準備了一些禮物讓牛嬸帶回去。
牛家跟洪三槍不同，他們之間的交往不單純是利益，人都是感情動物，相處時間久了自然是有感情的。
雖然一開始是禮儀交往，但他每次去鄉下牛家人都殺雞熱情招待他，每次來都不空手。
在這個困難時期，牛家人還能這麽大方，任誰都挑不出理兒來。
“牛嬸，來嘗嘗我做的面條。”
“太多了，海軍别，吃不了的。”
李海軍知道牛嬸是客氣，在鄉下幹力氣活，那個人不能吃？
牛嬸也能喝點，李海軍給牛嬸倒酒。
牛嬸笑道：“這茅台可是好酒啊，每次也就來你這裏能喝上。”
“吃完飯，我給您拿兩瓶，您回去慢慢喝。”
吃過飯，因爲牛嬸明天起早就回去了。
李海軍給拿了二斤豬肉，二斤羊肉，二斤牛肉。
一些水果跟青菜，外加兩瓶茅台。
“牛嬸，您别拒絕。”
“咱們兩家跟洪三槍不同，我沒拿你們當外人，你們也别跟我見外。”
牛嬸：“這不行啊，我回去也沒法跟老牛交待啊。”
李海軍：“不用交代，您就跟牛叔說，我說的，您要是不收下咱們兩家以後就甭處了。”
牛嬸子：“這·······”
李海軍：“别這個那個的了，這也是我當小輩的一點心意。”
“牛三媳婦還懷着孕呢，需要營養，三個兒子進城了，媳婦孩子都托給你們了，往後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托個口信。”
“其他不用你們管，您家三個兒子交給我就放心吧。”
第二日，牛嬸子回去了。
李海軍跟人事打聲招呼，直接把人安排在後勤。
洪家三個安排到了車間學徒，交給梁拉娣了。
牛家的兩個兄弟交給李父，每天喂豬，喂雞，李父總算清閑下來了。
牛嬸大包小裹回了南屏公社。
牛叔瞪着牛眼：“你咋還拿回來這麽多東西呢？”
牛嬸也很委屈：“我不收下不行啊，海軍他說······”
說完之後，牛書記笑了。
“海軍這人可交啊。”
“往後啊，兩家就當親戚處吧。”
牛嬸：“我看行。”
“老大跟老二他們有海軍看着，咱也放心。”
“就是海軍給安排喂豬，喂雞，這活聽着不太好。”
牛叔：“頭發長，見識短。”
“這活，别人搶還搶不來呢。”
“他們老老實實不惹禍，等廚房那邊海軍有機會就給他們找個師父，到時候當廚子不比去車間幹力氣活好啊。”
“都是沒文化的，去了車間也白扯，要是學不會技術，還不是得回鄉下種地？”
牛書記：“你沒告訴幾個孩子，工資别亂花，攢下來到時候在城裏買個房子嗎？”
牛嬸：“說了，你就放心吧。”
“機修廠的主房太緊張了，他們要不自覺買房子，将來老婆孩子接城裏去，一大家子在宿舍也住不開啊。”
牛嬸子：“到時候咱們在補貼他們一些，三年工資好幾百塊呢，也該夠了。”
牛書記：“别，咱們倆都定好了将來三個養老，就不能再貼補老大跟老二了，三這孩子心大無所謂，但他那個媳婦可是鬼精鬼精的。”
“行了，不說這個了，你去泡點粉條，把羊肉炖了，晚上給楊柳加餐，就她那瘦巴巴的身子骨，不補肚子裏的孩子也跟着受罪。”
鄉下冬天沒什麽事兒，大家都貓冬。
牛書記背着手，又開始琢磨帶人去捕魚，或者上山了。
等到開春農忙的時候，大家就沒機會賺錢貼補家用了。
可是初五這天，廠裏開會。
焦敏去總廠開完會回來，臉色鄭重。
“咱們廠，今年不招工了。”
“不僅如此，如果有表現不好的還要從廠裏剔除出去。”
會議室裏當即炸了窩。
劉峰排了排桌子：“都别吵。”
“根據經濟計劃草案，不僅我們分廠如此，總廠亦是如此。”
“全年要求再減少職工156至172萬人，減少城鎮人口450萬人。”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工資要進行調整，在座的各位，工資都會不同幅度的上漲。”
李海軍也暗自慶幸，自己早早把人給招進廠裏了，不然他們也就沒機會了。
可是廠裏還是決定，定期考核，不達标的人全都勸返。
散會後，劉峰愁的唉聲歎氣。
焦敏也是一點精氣神都沒有。
“老劉，咱們廠本來人就少，如果減少百分之二十的工人，咱們廠連一千人都沒有了。”
“除非，咱們廠今天能拿到訂單，這樣不裁員，對上面也好有個交代。”
劉峰：“我盡力找找關系，多給咱們廠拉點訂單回來。”
“不過，總廠也說了，會給每個工人額外的補償兩百元錢。”
“起碼這些人沒了工作，也不至于一時間吃不上飯。”
“更何況，回鄉下他們也有土地耕種，還能上工賺工分。”
李海軍回到食堂，也是把這個消息散發出去，食堂也一樣要裁員的。
聽聞這個消息，雖然大家都有情緒，有怨言。
但不論是正式工人，還是臨時工學徒，一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都不需要人提點，就開始努力的工作。
熱情是有了，但熱情的有點過分了。
後廚裏的旮旯犄角，邊邊角角都被他們收拾很幹淨，玻璃擦得透亮，以往不注意個人衛生的，圍裙上的污垢都被洗下去了。
就連給工友們打飯的時候，都面帶笑容了。
誰也不想成爲下崗工人，沒了收入就要回鄉下種地。
即便在城裏的，家裏好幾口人張嘴吃飯，丢了工作要他們怎麽辦？
不過廠裏也不會拿那些困難戶開刀，大幾率下崗的都是雙職工，總要給人家留活路。
初七，七小子結婚。
李海軍硬是挺到了準點下班，他現在也不能犯錯，不能落人口實。
下了班把廠裏的吉普車開走，借車就沒什麽毛病了。
開車載着一家人，李父坐在前面副駕駛，六丫頭坐在後面李金鑫守着他。
雖然才懷孕不久，但家裏人都把她當成國寶一般守護着。
到了宋家，南易他們早就忙活完了。
随着親朋好友一個個到來，準備開席。
隻是丈人，丈母娘不放過他們，非要他們去主桌。
李海軍隻讓李父去了主桌，他帶着媳婦妹妹去跟南易他們一桌。
免得太高調讓宋家其他女婿心裏不舒服，也免得被灌酒。
實在不行，他還會掏出他的藥片片。
七小子穿着西服，孫鳳玲穿着大紅衣裳，倆人挨個的敬酒，七小子明顯學壞了，仔細一瞧就知道他給自己倒酒的瓶子裏裝的是白開水。
今天的主角是七小子，吃過飯李海軍用車把孫家的人給送回去，他開廠裏的吉普車就是給七小子壯門面的。
回來後，也沒人鬧洞房，大冬天的誰不想早點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李海軍陪着丈人，丈母娘送客。
丈母娘有點埋怨：“軍兒，你今天太低調了。”
低調這個詞還是六丫頭跟李海軍學的，然後告訴宋母的。
“媽啊，今天主角是小七，我可不能搶了他的風頭。”
李海軍能說啥，這丈母娘總想着在人前顯擺，可你也照顧一下其他女婿的情緒啊。
你這每次都把我推在人前，這不是把我架在火上烤麽。
爲了不打擾洞房花燭夜的七小子，李海軍帶着家人早早就溜了。
先把六丫頭送回家，李海軍又把李父跟妹妹送回廠裏宿舍，他偷偷的去看了眼丁秋楠。
過程不必細說，容易被屏蔽，我都被屏蔽的怕了。
丁秋楠：“海軍，你說這次我們醫務室也會被勸退嗎？”
李海軍：“你放心吧，醫務室總共就倆人，你們不在其中。”
丁秋楠放下心來，她一家子都指望着這個工作呢。
“海軍，你現在是主任了，我考大學的事情，你說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李海軍：“唉，秋楠啊，你就别亂想了，好好上班吧。”
“以後有機會，我托人給你調到總廠醫院。”
丁秋楠：“我不。”
“你在哪，我就在哪。”
看了眼手表，他在丁秋楠這裏已經耽誤了倆小時了。
穿好衣裳，李海軍準備回去了。
丁秋楠雖然眼神裏充滿不舍，但還是默默的用目光送他離開。
隻是李海軍沒發現，他出去的時候被李父給看到了。
李父盯着他的背影，思索着·······
李海軍回到家。
“媳婦，我在爸那邊呆了一會兒，想沒想我？”
六丫頭：“趕緊洗漱睡覺。”
六丫頭伸了個懶腰，眼皮都要睜不開了。
李海軍去洗了個熱水澡，他怕六丫頭聞到他身上有其她人的味道。
香皂，沐浴露輪番上陣。
等他進入卧室，六丫頭都已經睡着了。
給媳婦掖了掖被角，李海軍也打着哈欠入睡了。
第二天，去李父那邊吃飯。
李父：“你送完媳婦上班，來找我，我找你有點事。”
李海軍沒多想：“行，您先去上班，到時候我去找您。”
車還沒還給廠裏，用吉普車送了六丫頭，回來就把車鑰匙還給劉峰。
接着去找李父。
父子倆找個被人的地方。
李父死死看着他的眼睛：“你昨晚怎麽從丁大夫的房裏走出來？”
李海軍心裏咯噔一下，莫非被發現了？
但他不準備承認：“丁秋楠就是找我問問這次廠裏裁工的事情。”
李父狐疑道：“真的？”
李海軍：“真的，比真金還真。”
李父：“我可警告你，關鍵時候你别刺激小雪，要是我大孫子出什麽問題，我就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霍，這李老頭也太吓人了。
“爸，您放心吧，我知道輕重，沒事我就先去上班了。”
李海軍暫時糊弄住了李父，但他知道自己以後得更加小心了。
因爲這場風波，廠裏的形式用風聲鶴唳來形容一點不爲過。
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出一點錯誤，有的人出了一點錯就被無限的放大。
沒過多久，就有人犯錯離開廠裏了。
這人心不甘情不願的，還跑到劉峰辦公室大鬧一場。
隻是最後的結果，也隻能拿着兩百塊的補貼走人了。
漸漸的又有人離開了廠裏，食堂也是沒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連劉明敢都有些焦躁不安，拖南易來找他探口風。
南易：“海軍，咱們食堂誰走，誰留，你心裏有譜了嗎？”
李海軍：“放心吧，輪不到咱們這幾人身上。”
南易這才放心了，唯一不擔心的也隻有七小子了。
也是輪到誰也輪不到他身上，李海軍這個當姐夫的要不保他，六丫頭也不能放過他啊。
隻是，七小子的對象那邊卻不好弄了，紡織廠雖然不裁員，但也不招工了。
今年孫鳳玲怕是沒機會進廠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