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軍開車廠裏的卡車，他沒開吉普車，年跟前廠裏的吉普車就沒閑着的時候。
去開會的，各個廠跑關系的，幹甚麽的都有，全都指着這一兩吉普車壯門面呢。
李海軍來到南屏公社，牛書記當場殺隻雞，蒸的二米飯。
牛書記：“海軍啊，你這一車怕是拉不走啊！”
李海軍：“很多？”
牛書記：“吃過飯你跟我去公社大院，瞧一眼就知道了。”
李海軍沒多喝酒，就喝了二兩酒暖暖身子。
吃過飯來到公社大院，地面上鋪着塑料布，上面堆的全是凍魚，這數九嚴寒魚在外面擱倆小時就凍得硬邦邦的了。
牛書記：“你看是先把魚拉回去，還是雞蛋跟家禽先運回去？”
李海軍：“别耽誤大家捕魚了，我先把院子裏的魚拉回去。”
牛書記點頭，從兜裏拿出一張紙來：“這是重量，還有各家各戶要換的票跟錢。”
李海軍看着五花八門的票，也忍不住頭疼，年底了廠裏想出去弄點票也緊張，不過也不是沒辦法。
把上面給的工作做工裝的布票讓出來一部分，糧票，肉票，糖票，油票這些也隻能從廠裏工人的定量上找補了。
因爲大家都去捕魚了，就留下牛書記看家，這凍魚是李海軍跟牛書記二人，合力裝車的。
李海軍看着天還美黑。
“牛叔，我先回城了，不出意外的話我明天就能回來。”
牛書記：“着啥急，晚上就在家裏住。”
李海軍拒絕：“不行啊，我這心裏惦記着家裏，媳婦懷孕了，太嬌氣了。”
“既然惦記媳婦，那我就不留你了！”
李海軍開着卡車原路返回，路上累了就慢點開，可不敢停車休息，就他自己萬一出點事可怎麽辦。
等回到城裏的時候都半夜了，不過他還是把車開回了廠裏。
他就住在了車裏，畢竟凍魚也沒裝袋子，并且魚都凍死了，上面一層冰，這重量嘛，也比剛捕上來的時候要重不少。
他這次不僅能在價格上賺一筆，還能再重量上多賺一筆。
保衛科的倆人一班，就在卡車的周圍守着，他躲在車裏還好點，雖然冷，但不至于享受刺骨的寒風，但保衛科的就不行了。
可他們的心也是熱的。
“李股長可真有本事，自從他當了食堂的股長，咱們這一年都改善多少次夥食了。”
“可不呗，隔三差五的就讓咱們開開葷，其他的萬人大廠也做不到咱們廠這樣啊。”
“我家裏聽說今年還有凍梨，一個個就等着分凍梨了。”
“我可是聽說了，這次凍梨分完之後剩下的，咱們所有人都可以跟廠裏平價購買。”
·······
李海軍聽着兩位同志的話，忍不住感歎，人們是多麽的樸實啊。
隻要你能讓他們吃飽喝足，這就是他們最幸福的事兒了。
天一亮，李海軍被人給搖醒。
“李股長，醒醒了。”
李海軍搓了搓臉，伸了個懶腰：“幾點了，這都上班了啊！”
劉峰笑道：“八點了，趕緊下車稱重。”
稱重之後，李海軍跟财務結賬。
劉峰一臉愁雲：“海軍啊，這麽下去咱們廠的票不夠用怎麽辦？”
李海軍：“沒事，過了年我想辦法，大不了咱們買溢價糧。”
劉峰緊張兮兮：“噓，小點聲。”
“能行嗎？”
李海軍：“你把嗎字去掉。”
“這事兒我來想辦法，準保萬無一失。”
隻要機修廠肯花錢，大不了他走一趟黑市。
李海軍讓廚房給他炒了盤雞蛋，沖了碗糖水，吃完倆饅頭之後，開車繼續踏上征程。
臨走之前去紡織廠看了眼媳婦，沒什麽問題，這才開車朝着城外駛去。
路上，冷了就喝兩口白酒，驅寒。
到了南屏公社，李海軍倒在牛書記家的火炕上，悶頭就睡。
等到晚上牛嬸回來，把他喊醒之後，
他又拎着包去了公社大院，趁着捕魚回來的人都在，把之前的賬給結清。
看着老鄉們一個個喜氣洋洋的臉龐，李海軍也是打心眼裏開心。
幫人利己，這樣事兒，誰不願意做呢。
剩下的交給公社會計統計，李海軍跟着牛叔去家裏吃飯。
隻不過，李海軍從車上拎下來十斤豬肉。
“海軍，你這是幹啥，來咱家還拿東西。”
“牛叔，這不要過年了，我也沒什麽好送您的。”
“成吧，你都拿來了，我總不好叫你拿回去。”
“孩他娘，把軍兒帶來的肉割下來點，炖點土豆粉條。”
吃飯的時候，楊柳幽怨的眼神讓他，很不自在。
不過他裝作沒看到，不搭理她。
“海軍，來喝酒。”
“牛叔，我敬您。”
“海軍啊，過了年老大，老二去廠裏上班，就拜托給你了。”
李海軍：“小事一樁！”
“去了就讓他們哥倆住多人宿舍，過兩天食堂考核之後，牛三也拜師了，正好把他工作轉正式工人，您家大兒子，二兒子就隻能等等了。”
“去車間當學徒工，三年轉正這是規定，要不是廚房人滿爲患了，他們去廚房跟人學廚，也有機會早點轉正。”
“哈哈！”牛書記爽朗的笑道：“能去車間他們就知足了。”
“洪三家的三個兒子，你怎麽打算的？”
李海軍吃了口肉後，抹了一把嘴：“去養豬，養雞。”
“這次您得幫我收點能下蛋的老母雞，我已經在廠裏弄了個雞舍，鴨舍，到時候讓他們去養雞，養鴨去。”
牛書記問道：“這活輕快啊！要不讓老大，老二去吧。”
李海軍笑而不語，牛書記看他沖自己使眼色，便明白了。
“楊柳啊，吃完飯就回屋去歇着吧。”
楊柳也很想聽李海軍怎麽說，但她不敢違逆公公。
“爸，媽，那我先回去了。”
楊柳走後，李海軍道：“叔，都是自家人，我就直說了。”
“洪家的三個兒子，養雞也好，養鴨也罷，三年學徒期一過，他們要是沒特殊機遇，廠裏是不會留下他們的。”
“這進廠，還得有一技之長，在車間跟師父學技術這才是硬道理。”
“如果您家老大，老二，要是實在學不會技術，到時候我再把他們二人調來廚房，找個人給他們當師父也不晚！”
“三年學徒期一到，總歸能轉正式工人的。”
李海軍繼續道：“我當初答應洪三槍，給他兒子辦的就是臨時工編制。”
“可我結婚，他送了頭野豬，我才松口讓他送其餘兒子一起來，如果當時他要是求我，把他大兒子保住，轉正式工人，我也能答應。”
“但三個正式工編制，就憑一頭野豬可不夠！”
牛書記點頭：“是這麽個事兒。”
牛書記慶幸自己不是守财奴，當初把黃魚跟寶貝送給了李海軍，他的三個兒子才能成爲正式工人，當城裏人，吃皇糧。
吃完飯，喝完酒，李海軍貪黑開車回城了。
他走了之後，牛書記坐在炕頭，叼着煙杆。
牛嬸：“想什麽呢，這麽入神？”
牛書記：“你說我要不要提醒一下洪三？”
“他三個兒子難得進廠了，要是三年後就這麽回鄉下了，有點可惜啊。”
牛嬸：“洪三會來事，那次有野味都想着咱家，按理說，應該提醒一下。”
“可就怕到時候海軍知道了，心裏怪咱們多事。”
牛書記搖頭：“不對，海軍能跟我這麽說，或許也存了提點洪三的想法。”
“隻是，人家不缺吃喝，不缺穿戴，洪三能不能拿出讓人家滿意東西呢？”
牛嬸：“那可不好說，以前不還傳洪三祖上當過官麽，好像是縣令來着。”
牛書記：“不是縣令，是縣丞。”
牛嬸：“對對對！”
牛叔：“算了，睡覺，明天咱們還得繼續出去捕魚呢，趁着機會咱們家也多賺點。”
“以後的事，以後說，海軍這次收完怕是要好久之後，才能再來鄉下了。”
牛嬸：“對，老大，老二過了年進城，媳婦孩子都仍家裏了，咱們多掙點錢也好貼補他們。”
牛書記：“明天我去找洪三槍，讓他帶人進山，你讓老大，老二準備好，跟着一起進山。”
隻有進山了，搞到的東西才值錢。
李海軍這次走得晚，天蒙蒙亮的時候才進城，等到了廠裏劉峰帶着人已經等他了。
稱重之後還是跟财務結賬，李海軍拎着錢跟票，把卡車扔在廠裏就回家睡覺去了。
劉峰還想問他承諾的雞蛋跟家禽呢！
不過看他疲憊的樣子，沒忍心問出口。
李海軍這一睡就是一天，睡得昏天暗地。
六丫頭下班回來，看他滿臉疲憊也沒忍心叫醒他，一個人去公公那邊吃飯去了。
七小子對象孫鳳玲來了。
“宋雷，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七小子有些懵，好好的怎麽叫自己大名了？
“什麽事兒啊，這麽正式！”
孫鳳玲：“我不想去紡織廠，我想來你們廠裏上班，你跟你姐夫說說呗，讓我去食堂工作，這樣咱們倆就能天天在一起了。”
七小子不解：“紡織廠多好啊，有我爸跟我姐他們護着你。”
孫鳳玲撒嬌道：“在機修廠不也有你護着我嘛。”
孫鳳玲又撒嬌，又主動抱着七小子，甚至要主動親了七小子一口，七小子被孫鳳玲哄得心花怒放。
“走，跟我去姐家說這事。”
不過他沒有跟孫鳳玲打包票，畢竟他知道其他姐姐也想往機修廠裏塞人，可李海軍都沒答應。
倆人準備去李海軍家，剛出了七小子的宿舍，也就是李海軍曾經的宿舍後，就看到李金鑫攙扶着六丫頭，小心翼翼的從面前經過。
“姐。”
六丫頭回頭：“小七，你沒回家啊。”
“鳳玲來了啊。”
六丫頭看到弟弟的對象也在，笑着打招呼。
孫鳳玲立馬抛開七小子，上千扶着六丫頭另一隻胳膊：“六姐，我來看看小七。”
六丫頭給孫鳳玲介紹：“這是海軍的妹妹。”
“金鑫，這是我弟弟的對象，你叫鳳玲姐。”
“鳳鈴姐。”
孫鳳玲一聽是李海軍的妹妹，熱情道：“妹妹，姐姐這次來的匆忙，也沒給你準備什麽禮物。”
從兜裏掏出；兩塊錢來：“這個給你拿去買零食。”
李金鑫沒收，反而看向自己的嫂子。
六丫頭點頭，她才收下，道了聲謝。
六丫頭笑道：“行，你們倆聊吧，我回家了。”
孫鳳玲連忙給七小子使眼色。
七小子：“姐，我們送你回去吧。”
六丫頭擺手：“金鑫送我就行了，也不遠，就幾分鍾的路。”
七小子：“哎呀，我是找海軍有事。”
六丫頭白了他一眼：“有事你不直說，走吧。”
“他在家睡覺呢。”
七小子很有顔色的接過六丫頭手裏的飯盒。
六丫頭：“你好好拎着，别晃來晃去的，再灑了。”
“這是給海軍留的飯菜，怕他醒來餓。”
有了弟弟跟弟媳婦，六丫頭就把李金鑫打發回去了。
“金鑫，你回去學習吧。”
李金鑫小臉一誇：“唉，又學習。”
六丫頭笑道：“别洩勁，好好學，你哥還等着你考大學呢。”
李金鑫無奈的轉身回去了，她還想接着送嫂子回家的理由，今天就不找丁秋楠補習了。
六丫頭上樓的時候，歇了一會兒。
這一路走的有點急，主要是天冷。
當然，就當運動了。
開了門之後，換上脫鞋。
進客廳的時候，大家都脫鞋。
孫鳳玲看着李家心生羨慕，三轉一響啊，可是最高規格了。
家具都是新的，還鋪地毯，茶幾上還擺着水果，瓜子，花生。
七小子大咧咧的拿了一個蘋果，咬了一口。
“嗯，甜，倍兒甜。”
六丫頭翻了翻眼球：“也不知道給你對象拿一個。”
七小子這才反應過來，給孫鳳玲扒了個香蕉。
“吃這個，我姐可愛吃這個了。”
孫鳳玲接過香蕉：“謝謝，六姐。”
六丫頭脫下衣裳：“别客氣，把這裏當自己家，你們坐着我進屋喊他起來。”
六丫頭進了屋，扒拉幾下李海軍，可李海軍睡得正香根本不想起來。
翻了個身，把後背留給六丫頭繼續睡。
六丫頭玩心大氣，用自己的頭發在李海軍的臉上搔癢。
李海軍這下忍不住了，一把保住六丫頭，狠狠的親了一口。
六丫頭拍打了他一下，沒好氣道：“别胡鬧。”
“家裏來人了，小七帶他對象來了，說找你有事兒。”
李海軍這才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沒說什麽事兒啊？”
“沒有，你自己問吧，正好起來吃飯。”
李海軍的肚子适時的響了起來。
“嗯，還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