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沙愣了一下。
他實在沒想到居然會遇到這麽有網絡小說風格的跳臉。
安德裏亞反應很快,她上前一步,高傲的昂起下巴,端出架子:“你對我的朋友有意見嗎?”
——來了,一般的狐假虎威裝逼橋段開始了!
可馬沙沒想到,裁縫店的店長完全不吃這一套,他白了安德裏亞一眼:“你的朋友?不要以爲你穿得像個大小姐我就怕你,誰知道你是不是妓女假扮的?再說了,看你這風塵仆仆的樣子,裙子上還有那麽多泥巴,搞不好是哪個破産家庭的小姐呢!”
安德裏亞裙子上的泥巴,是她早上槍戰的時把蘇蘇撲倒弄上的。
此刻被這勢利眼的店長拿出來說,馬沙還有點過意不去。
店長還在繼續:“另外,這是西部,這裏尊貴的地位沒屁用,就算你确實是大小姐,你也奈何不得我,你當這裏是東部那些大城市嗎,小姐!我要這個肮髒的震旦人立刻滾出去,在他滾出去之後,我倒是可以勉爲其難的爲小姐你提供服務。”
這樣說的同時,店主看了眼安德裏亞的胸口。
馬沙皺着眉頭,他想起自己剛畢業出來工作的第一個領導,那家夥就是這麽油膩,每天就盯着新招進來的實習生胸口看,集體出去喝酒吃飯什麽的也滿口黃段子。
這個聯想,讓馬沙對這店主的厭惡直接拉滿。
這種時候乖乖離開,可不符合馬沙的性格。
他上前一步,逼近店主那身肥肉,用流利的英格利斯語說:“店主先生,我很贊同你的說法,這西部荒原上,就應該按照西部的規矩來辦事。”
店主:“西部的規矩就是震旦人滾出去!你們不應該出現在鐵路工地之外的任何地方,任何!我一看到你們那像是生病了一樣的黃皮膚,我惡心!”
馬沙正想拔槍怼在店主那肥碩粗大的脖子上,卻看見兩名槍手打扮的人從通往店内的門裏出來了,笑嘻嘻的看着馬沙。
店主:“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兩個兒子,他們的槍法都好極了。”
兩個年輕白人之一笑道:“這就是西部的法則,誰的槍多誰就是真理。”
他一邊說一邊視線瞄向安德裏亞,然後吹了聲口哨。
馬沙深切的感受到,在西部,安德裏亞的美貌是大麻煩。
店主再次下逐客令:“你,還有那個髒兮兮的小不點,一起給我滾出去!”
馬沙的眼皮瘋狂的跳動着。
他注意到店主的兩個兒子的手上沒有什麽繭子。
白瑞德在來的路上閑聊的時候說過,老練的槍手手上特定的位置會有很厚的繭。
他沒說具體哪些地方會有繭,但這不重要,因爲這倆兄弟的手一塊繭子都沒有。
他們的手纖細、白裏透紅,跟女人的手一樣。
這絕不是經常用槍的手。
馬沙瞄了眼兩人的槍套,發現了更嚴重的問題。
兩兄弟手槍的槍套沒有打開橫着的皮帶上的紐扣,也就是說現在他們兩個根本沒法掏槍。
而在進入城鎮之前,白瑞德就提醒馬沙一直保持随時能出槍的狀态,所以他的槍套扣子開着。
雖然自己隻有一把單動式柯爾特,擊發也不怎麽娴熟,但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絕對能搶先打中兩人。
問題是之後呢?
一個遭到敵視的震旦人在鎮上大開殺戒,怕不是還沒領黑牙的賞金就變成了通緝犯。
最關鍵的是,自己現在的隊友,白瑞德和安德裏亞,在他開火殺了無辜者之後會怎麽辦?
跟他說再見?或者更幹脆的,把他的頂上人頭拿去換賞金?
當然,還有一個選擇就是打傷對方,就以西部這個狀況,沒打死估計就不算大罪。
可是,自己的槍法辦得到嗎?
就算自己槍法辦得到,這把老舊的單動式柯爾特能做到嗎?
店主怒吼道:“你還不快滾!”
就在這個時候,馬沙有了個主意。
他看到安德裏亞戴着手套,這讓他想起來西部還有一個傳統。
比起現在直接突襲,還有一個後續麻煩少得多的辦法。
隻不過這個辦法難度成倍的提高。
然而一旦成功,基本所有的麻煩都會迎刃而解,并且獲得巨大的收益。
馬沙橫下一條心,既然自己不想以一己之力挑戰整個城鎮的治安力量,又不想就這麽吃癟忍耐,那就隻有這條路了。
他一把抓住安德裏亞的手,撤下手套,直接甩到店長大兒子的臉上。
這個世界應該和原來的世界一樣,把手套扔對方臉上代表着發起決鬥。
那貨都驚了,顯然沒有想到一個震旦人敢向自己發起決鬥。
“他媽的,”他本來斜靠在牆上,這時候一把接住從臉上落下的手套,怒氣沖沖的站直了身體,“你找死!”
“喬伊,給這震旦蠢貨一點顔色看看!”店主氣得脖子都紅了,可能他認爲馬沙的行動,是在鄙視他的大兒子。
安德裏亞則驚訝的看着馬沙。
小姑娘則處于震驚之中,她驚呼道:“哥哥,爸爸從來沒教過你用柯爾特吧?”
安德裏亞一聽也吃了一驚。
而店主的大兒子喬伊看到了安德裏亞的表情後,立刻說道:“你既然這麽想找死,那就成全你!不過,隻是打死你這條狗,不過瘾,我要是赢了,我要那娘們來舔我的**。”
他弟弟竊笑着,加了一句:“用胸肌夾着舔!”
安德裏亞十分的不高興,惡狠狠的盯着兩人。
馬沙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用震旦語說:“放心吧,這逼的手上一點繭沒有。”
安德裏亞這才看了眼喬伊的手,表情立刻就淡定了不少。
“你居然能注意到這種細節。”她用震旦語略帶欽佩的回應。
馬沙推門出了店鋪,一直走到了陣子主路正中間。
路上的行人都一臉奇怪的看着馬沙,直到喬伊從裁縫店裏出來,一邊走向路中間一邊解開了槍套上的扣子。
是的,他現在才解開。
剛剛馬沙要是偷襲,早把他們送去見上帝了。
路人們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麽情況,全都擺出了看好戲的表情。
安德裏亞和裁縫店的店主也出來了,少女故意拉着蘇蘇遠離了店主。
圍過來圍觀的衆人,看到安德裏亞的瞬間都不淡定了,有好事者吹了聲口哨。
喬伊得意洋洋的對口哨的方向說:“羨慕吧,我打死這個震旦豬之後,就能上那妹子了。”
這話立刻在圍觀人群中引發一陣口哨。
治安官老喬和鎮長從最大的屋子裏出來,一看到這邊的鏡像就一起扭頭看着白瑞德。
白瑞德淡定的收起那一疊賞金,擺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也不知道是裝的還是真的相信馬沙。
鎮長和治安官對視了一眼,沒說話。
可能在西部,這樣的決鬥是天賦人權的一部分。
官方認證PVP了屬于是。
除了店主,還有個胖乎乎的女人帶着和黑皮膚的女仆從裁縫店裏出來了,從女仆大媽畢恭畢敬的态度看,那胖女人可能是裁縫店的女主人。
馬沙聽見胖女人驚呼:“喬伊在幹什麽?他從來沒有決鬥過啊!”
然後路另一邊的喬伊的弟弟隔着路大聲喊:“放心吧,媽媽!一個震旦人而已!剛剛那個女人驚慌的表情已經出賣了這個震旦人,他說不定都不會用槍呢。”
果然喬伊是看到安德裏亞的震驚表情才決定接受挑戰的,而安德裏亞會震驚,是因爲蘇蘇那句“爸爸從沒教你用過手槍”。之前安德裏亞隻是驚訝馬沙會出頭。
媽蛋,自己這個老爸馬戴肯看來是個人物啊。
馬沙最後瞥了眼安德裏亞,從少女臉上看到了擔憂。
說實話,有個美少女擔心自己的感覺還真不錯。
他收回目光,看着敵人确認距離。
喬伊站的地方離他大概十米遠。
這是正常的手槍決鬥距離。
早上的時候,白瑞德說過,這個距離馬沙打人型靶很有可能命中。
前提是拿白瑞德的長管左輪。
馬沙完全不知道自己腰上插的柯爾特精準度多少。
另外一個關鍵是出槍的速度。
拔槍之後在用持槍手扳開擊錘,速度肯定慢。
馬沙記得穿越前看美利堅傳統武術的視頻,人家快槍手都是一手持槍另一手扳擊錘,實現快速擊發。
馬沙回憶視頻的内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做得一樣好。
如果這個身體本來就受過相關訓練還好,但蘇蘇說過,他從未學過手槍射擊。
能完成嗎?
馬沙緊張得心髒都快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這種時候必須要依仗外挂了。
自己剛剛一系列抉擇,讓進度條有了一些進度,但比前幾次都短。
得再做點什麽事來增加進度條……
這麽想的刹那,馬沙發現進度條它增長了,雖然隻加了一丢丢,但畢竟是增長了!
——我什麽也沒做啊?
下一刻,馬沙看見一團風滾草咕噜噜的從兩人之間滾過。
鎮子中央哪兒來的風滾草?
馬沙往旁邊一看,發現兩個騎在路邊屋子頂上的小屁孩把另一團風滾草順着屋頂的坡度扔下。
兩個孩子側面,風向雞嘩啦啦的轉。
這也行?人工扔的風滾草也算數的嗎?
那我整個錄音機來放BGM那不就無敵了?
不管了,兩個小祖宗,你們多扔一點啊!
然而下一刻,就有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婦女沖出屋子,對這屋頂的兩個小屁孩大喊:“給我滾下來!多了多少次不許你們上房了!”
沒有風滾草了,進度條開始緩緩減少。
卧槽這還能減的啊!
有那麽一瞬間,馬沙有立刻開火的沖動,但最後他安耐住了沖動。
他已經有點摸清楚這個外挂的脾氣了,所以他準備不管風滾草帶來的這一丢丢勝率,用别的辦法增加勝率。
“我說,喬伊。”馬沙擲地有聲說,“你現在投降,并且對安德裏亞道歉,我可以饒恕你對我的不敬。”
因爲馬沙注意力全在敵人身上,所以他壓根沒空去管進度條。
應該是有增長吧?
喬伊的狐朋狗友得到了消息聚集起來了,就在喬伊的右後方,和裁縫店一家隔着鎮子的大路相望。
他們聽到馬沙的話哄堂大笑。
喬伊回頭對狐朋狗友們說:“你們聽到了嗎?他要我跟那奶牛道歉!”
有人回應:“看在那胸肌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道歉之後再享用嘛!”
馬沙提高音量打斷了衆人的哄笑:“我是認真的建議,不然你被一個你們鄙視的震旦人打死了,你的家族從此以後都會被人嘲笑。你父親會一件衣服都賣不出去,因爲沒人想穿打不過震旦人的低能兒家裏産出的衣服。”
馬沙說完,對方的反應讓他疑惑了。
喬伊看起來很困惑,他扭頭跟狐朋狗友們對視了一眼,結果這幫家夥全都搖頭。
馬沙懵了,什麽情況?
這個當兒,裁縫店的店主開口了:“他說‘低能兒’,就叫你平時多用功記單詞了。”
說完店主用異樣的目光瞥了馬沙一眼。
喬伊吐了一口痰在地上,惡狠狠的瞪着馬沙:“他媽的,你以爲震旦豬學會了英格利斯語就能變高貴嗎?”
——不,我并沒有這麽想啊。
我從來不覺得英語有什麽高貴的,反倒是中文,古老又優美,表意準确精煉,是最優秀的語言。
喬伊瞪着馬沙,怒道:“你要死了!跟那個眼瞎看上你的奶牛說再見吧!”
說完他站正了姿勢,右手垂到了槍套旁邊,五指張開。
看來他随時可能拔槍射擊。
馬沙也調整站姿,同時在腦海裏回想自己穿越前看過的視頻。
——拔槍,然後用另一隻手去扳擊錘,實現快速連射——
說時遲那時快,喬伊拔槍了。
馬沙慢了一步,但是他把身體向後仰,降低了整個人的重心。
此時此刻馬沙的姿勢,簡直就像從《JOJO奇妙冒險》裏跑出來一樣。
他左手撥擊錘的同時扣動扳機,連放三槍,然後因爲兩手的協調出錯,先扣扳機再撥擊錘,結果開火節奏卡了一下。
就跟老式錄音帶突然有一段消磁了一樣。
但是這不打緊,反正他馬上再次扣扳機。
就這樣,馬沙一邊“卡帶”一邊把六發子彈都打出去。
塵埃落定的時候,寂靜籠罩了整條街道。
喬伊轟然倒下,在地上不動了。
喬伊的狐朋狗友們面面相觑。
馬沙把手裏其實已經沒子彈的手槍對準他們,這幫人立刻樹倒猢孫散,一下子跑沒影了,就剩下喬伊的弟弟。
這老兄慌不擇路,路邊抓了個婦女躲她身後去了。
根本臉都不要了。
其實馬沙不知道自己打中了多少發,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中彈。
反正他覺得自己沒有倒下的意思,于是站直了身體,低頭找了下彈孔。
好像沒有破洞。
安德裏亞噔噔噔跑過來,給馬沙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
馬沙決鬥中沒倒下,卻差點被安德裏亞的防撞輪胎給撞翻在地。
哦,果然很軟。
擁抱之後,安德裏亞飛快的拉開距離,正色道:“六中二,這個成績其實非常的糟糕。”
馬沙:“隻打中了兩發啊,不過我本來想的就是打中就算赢。”
“确實,打中就算赢。”安德裏亞對馬沙露出燦爛的微笑,然後擡起手,“來,來個勝利的擊掌。”
馬沙輕拍少女的掌心,腦袋裏卻全是防撞輪胎。
這時候氣急敗壞的店主過來了:“這是謀殺!我要向治安官兼本鎮法官的老喬控告該死的震旦匪徒謀殺了我的兒子!”
“得了吧,”治安官老喬也過來了,“我們都看到了,這是公平的決鬥。還有,我要是你,會先去确認喬伊還沒有救。”
店主瞪了治安官一眼,随後繼續指着馬沙怒吼:“這個震旦匪徒挑釁了我兒子!就算不絞刑,也應該罰他款!”
這時候鎮長開口了:“布魯克,夠了,你在這位安德裏亞·加斯多甯小姐面前把我們的鎮的臉都丢光了,這位可是真正有爵位的女伯爵。”
安德裏亞笑道:“爵位在獨立戰争之後就還給還那邊的國王陛下了,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莊園主罷了。”
店主布魯克聽到這話愣住了。
看來安德裏亞這個英格利斯正黃旗的名頭還是有點效果。
“這……”布魯克看看馬沙,又看看安德裏亞。
安德裏亞:“你是不是覺得我瞎眼了?哼,你這樣的人,就是膚淺。告訴你吧,我見多了卑劣的白人,也見過高貴的震旦人,這東西和膚色無關。比如說吧,你的兒子,不就是個粗魯的無賴嘛,相比之下我這位震旦朋友馬沙可有貴族氣質多了。”
白瑞德這時候也加入進來:“他掌握的英格利斯語,說不定可以在這個城鎮當英格利斯語教師,辦一個主日學校。不過,大概沒人會把孩子送到震旦人當老師的學校吧。”
治安官老喬搖搖頭:“光是鎮上有自由的震旦人,很多人就寝食難安了。”
鎮長清了清嗓子,随後對布魯克說:“總之,這位小姐,和她的震旦朋友,是我的貴客。該死,我應該先跟你打招呼的。”
布魯克這時候看着像個蔫掉的皮球:“我的兒子死了……現在我的店要關門,給我兒子辦喪事。”
“不,你得先接待完這位小姐,和她的朋友。”鎮長斬釘截鐵的說,“要麽你就從鎮上滾出去,反正我們還有不少衣服可以穿,足夠等到下一位裁縫來。”
布魯克不說話,這時候他那肥胖的妻子過來了:“沒問題,鎮長先生,我會把這位小姐招待好的。至于我可憐的丈夫,你就讓他處理兒子的事情吧。”
說完她退了布魯克一下,讓頹唐的店主向兒子的屍體走去,随後轉身對安德裏亞莞爾一笑:“小姐這邊請,我們這裏上次商隊來進了一大批衣服,您一定能挑到合适的。”
安德裏亞點了點頭,拉着小姑娘和女人一起朝裁縫鋪走去。
馬沙正要跟上,白瑞德拉住他:“你那個快速出槍的姿勢不錯。”
“什麽快速出槍?”馬沙一臉茫然。
“你不是身體後仰利用身體角度提高了出槍速度嗎?算了當我沒說。還有,打完之後不能立刻低頭看身上有沒有彈孔,這時候要表現出堅信自己一定沒有中彈。最後,收槍要這樣。”
白瑞德拔出槍,轉了一下耍了個帥再插回槍套裏。
“多練練吧。”白瑞德說着對馬沙擠了擠眼睛。
也是,他是個冒牌貨神槍手,隻能在裝樣子方面給馬沙指點了。
接着白瑞德用力拍了拍馬沙的肩膀:“去吧,享受跟大小姐的約會吧。對了,這是你擊斃黑牙獲得的賞金,買點好衣服。”
白瑞德故意把“擊斃黑牙”幾個字說得很大聲。
周圍立刻一片竊竊私語。
不過,因爲馬沙剛剛赢了決鬥,所以大家并沒有懷疑這話。
剛剛屋頂扔風滾草的兩個小屁孩這時候繞着馬沙跑,一邊跑一邊喊:“震旦神槍!砰砰!”
白瑞德把一袋子金币和一疊鈔票交給馬沙。
我們的穿越者這才知道800鎊居然這麽有份量。
“馬沙!”安德裏亞站在裁縫鋪門口,沖着他喊。
白瑞德拍了拍他肩膀:“去吧!别讓女士久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