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費思有些凝滞,而周圍衆人心緒紛繁。
果然是楊家的掌上明珠啊,楊家的掌舵人都回來了。
平時要想見一次這位,簡直是難如登天,哪怕是和楊家有交情,都見不到位高權重的這位。
楊家的小公主開個慶功宴,都能把這位請回來,可見楊家的小公主确實是掌上明珠。
丁費思看見楊懷瑾的時候,腦子裏莫名就蹦出媽媽那些手稿的内容來。
『我們流淌相同的血,我們深愛彼此,我們是親人,愛人,仇人,是欲望,禁忌,同胞,是絕望,背棄,遠離』
她腦子裏的弦一嘣,思緒開始紛亂。
楊懷瑾卻摸了摸她的頭,輕聲道:“祝賀你拿到矛盾新人獎。”
丁費思有些遲鈍,突然沒頭沒尾地道:“我媽媽——應該也很開心。”
楊懷瑾的表情微不可見地一頓,随後微笑道:“你媽媽喜歡文學,知道你拿了獎當然也會開心。”
有人将楊懷瑾的禮物呈上來給丁費思。
丁費思立在原地,少女穿着紅色複古絲絨長裙,露出單薄而雪白的肩膀,可是這一刻,她的動作無由來多了小心翼翼,看着那個禮盒,一瞬間竟不敢去打開。
楊懷瑾溫聲道:“打開看看。”
丁費思輕輕拆開那個禮盒,衆賓客全都盯着丁費思。
隻是出乎衆人意料的是,當丁費思揭起禮盒,裏面不是價值高昂的珠寶首飾,也不是投其所好的古籍玩物,而是一沓紙,全部過塑的一沓文件。
衆人不敢圍過去,離得遠,隻能看見丁費思的表情凝滞,不敢相信地盯着盒子裏的東西看。
楊懷瑾溫聲道:“費思,這裏有你要的全部答案,如果你想知道任何事情,舅舅都會毫無保留地告訴你。”
丁費思死死盯着那些過塑文件上的字迹,是她媽媽的親筆,那些沒頭沒尾的手稿,缺失的答案都在這裏。
沒有這些,那些手稿隻是雲裏霧裏的手稿,有了這些,那些手稿便是真相大白的剩餘手尾。
媽媽離開楊家的真相就在這裏,一時間,丁費思竟不敢觸碰,裏面的答案,可能和她猜測的一緻,也有可能完全不一樣。
如果是一緻,恐怕她承受不起這個背後的秘密。
頂着衆人期待的目光,丁費思卻蓋上了禮盒,沒有再看。
她竭力露出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微笑:“謝謝。”
此刻,她回家的心情突然急切起來,她想打開這個盒子,把所有的來龍去脈都弄清楚。
秘書将另一個盒子打開,裏面是一個巨大的玻璃匣子,玻璃匣子中,是一頂鴿血紅寶石王冠,見到那頂王冠的衆人瞬間不淡定了。
壓低的驚歎和訝異不斷響起。
這頂王冠來自王室,是真正的王冠,曾戴在過某位女皇頭上。
這才是楊懷瑾要送給丁費思的禮物。
丁費思看見那頂王冠的時候也微驚。
而王冠在燈光的暈染中璀璨熠熠,華麗驚豔。
楊懷瑾親手将那頂王冠拿出來,向丁費思走了兩步。
丁費思眸中緊張之意微露,微微低下了頭。
楊懷瑾将那頂王冠戴在她頭上,穿着高定紅色絲絨複古長裙的少女瞬間有了氣場,那頂王冠的璀璨同樣倒映在她的眼中,光芒讓人不敢逼視。
丁費思擡起頭來的瞬間,楊懷瑾溫和地微笑,輕聲道:“親愛的葉卡捷琳娜公主,祝你裂土封王。”
丁費思的心緒瞬間被震蕩。
這是她書裏的句子,葉卡捷琳娜登基走上王位之前,一位素來憐愛她的親王親手爲她戴上王冠,告訴她,祝你裂土封王。
在她取得了同齡人遙不可及的榮譽,并且在文壇有一隅之地的時候聽見這句話,丁費思有一瞬間仿佛同自己故事裏的人物心緒共通。
懂了那種即将迎來自己時代的感覺。
她是年輕,是新銳,是即将接過責任和榮譽的下一代。
這一瞬間的感覺過于熱血與瘋狂,丁費思眸中有些微不敢置信。
她本以爲這位大舅對于她的回歸并不在意,連她認親的時候也沒有來,後來也沒有像别的家人一樣聯系她。
卻沒想到,這樣一位位高權重,居高淩寒的長輩,竟然會看小輩的文作,這樣看來,這位大舅似乎沒有她想象中那麽忽視她。
甚至于是很關注她,不然也不會送她這一份禮物。
楊光贻送的珠子固然讓四座驚訝,但卻隻是告訴衆人,丁費思的地位。
楊步龍送了古籍,是投其所好。
可楊懷瑾是最上心的,他懂要怎麽才能讓丁費思收到禮物的時候,真正激動和受鼓舞,能送出這種禮物,非真正了解不能爲。
關注她的野心和抱負,賦予她童話和現實接通的機會。
這是葉卡捷琳娜的野心,也是丁費思的野心。
丁費思,絕不會滿足于做掌上明珠,隻會做女王。
此刻丁費思無疑是滿場的焦點,有認識這頂王冠的人私下震驚不已地竊竊私語。
楊懷瑾隻呆了很短的時間便離開了。
楊懷瑾離開之後,那些賓客們顯然對丁費思更熱情了,無論她說什麽,都一個勁兒地附和,因爲都是些人精,哪怕是有意讨好,話也說得極爲舒坦,讓人聽着悅耳。
丁費思砰砰亂跳的心髒被安撫了下來。
上了點年齡的中年人說話最能說到點上,無論怎麽聽都是好聽話,而年輕的一輩裏,不知道爲什麽,突然開始叫她丁公主。
半是開玩笑,對她衆星捧月,半是實話實說,依她的身價背景,還有今晚這一頂令人驚豔萬分的王冠,這麽叫一聲,完全不虛。
這不是丁公主是什麽?
她是楊家的寵兒,連楊懷瑾都格外珍視,百忙之中還抽出時間來見她,還送了這麽一頂王冠,意思再是明顯不過了。
丁費思在楊懷瑾心裏的地位可見一斑。
畢竟在楊家,無論哪一個孩子開生日宴,慶功宴,都不會有這種排場,頂多就是有自己的父母出席,再請幾個好朋友,楊懷瑾更不會輕易出席。
畢竟楊家重節,不會過度鋪張浪費,也不會過于張揚,把自己顯露人前。
可是丁費思打破了這個規則,隻能證明她受到的寵愛尤其多,多到可以讓楊家的長輩全都改變原則爲她辦一場盛大的慶功宴。
且不說晚宴的規格,就隻說出席的人,沒一個不是上流,都是非富即貴,而且還是非富即貴裏地位最高的那一批。
這裏随便一個,就是普通人根本沾染不到的層次,首都身價名望最高的那一些人全在這裏了。
年輕人們找丁費思拍照和聊天,這些出身顯赫的年輕人沒有上一輩那麽多的彎彎繞繞,但接近和豔羨之意都滿得快溢出來了。
年輕人裏有約丁費思去港城看馬賽的,也有約她去法國的塔希提島潛水撈黑珍珠的,大膽一點的,有想帶她去跳傘和進深海的,但每一個都和丁費思的喜好違和。
雖然很熱情,但是丁費思始終都是一副興趣不高的樣子。
一個穿着Dior風琴褶長禮服的女孩好奇,小心翼翼地道:“那你喜歡什麽啊?”
丁費思想了一下,認真道:“我喜歡在家裏躺着。”
圍着丁費思的年輕人們眉頭一皺,有人驚訝地道,“在家裏躺着?”
衆人不信,開始想她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有人猜測道:“丁公主該不會是在全球很多地方都有房産,哪兒都住一段時間的那種吧?”
丁費思聽見小聲讨論,無奈地笑笑:“我就是真的喜歡在家裏躺着,沒那麽喜歡去玩,而且我還要上學,沒辦法經常換地方住。”
“而且你們别叫我丁公主了,叫我丁費思就好。”
丁費思的平易近人讓衆人有些意外。
“聽說華大課業很重,看來是真的啊。”
“那華大好玩嗎?會不會比國外高校好玩得多?”
丁費思想了想:“華大有很多活動,但是我很少參加,我平時都在學習或寫字。”
衆人七嘴八舌道:“你研究生要申請出國念嗎?”
“我在A國高校超吃得開的哦,到時候一起玩啊。”
丁費思笑了笑:“我不出國,就算了吧。”
此刻一個女生突破重圍擠上來:“我是國大的,能帶你進國大蹭課!”
丁費思眼前一亮。
而那個女生長相相當成熟妩媚,拿着香槟杯主動碰了一下丁費思的杯子,心直口快道:“這群人全部出國,我總算找到一個能和我一起的啦。”
丁費思嘴角上揚,好奇地主動道:“那你是學什麽專業的啊?”
封蔚蔚撩了一把頭發:“我可是中文系的,最清楚國大中文系的課表了,找我準沒錯。”
國大和華大都有中文系,可是中文系和中文系之間是有區别的,國大是文理科學校,中文專業是王牌,華大工科學校,不怎麽重視文科。
而且國大的中文系分數比華大更高,師資力量更雄厚,名師多得讓人汗顔,像杜簾鸠那樣的老師都成打成打出現。
華大的中文系,雖然比起其他高校是強一大截,但明顯是略輸于國大的。
鄭慧言經常沒時間,很少能帶丁費思進去,現在有人主動帶她,丁費思當然是喜出望外。
封蔚蔚晃了晃酒杯,吊帶短裙露出了一雙又直又細的長腿,雖然外表妩媚,然而性格卻是心直口快。
她的父母是外交官,卻沒學到父母的口才,而是觸底反彈,是個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人。
穿着昂貴的藍血品牌禮服,手上的戒指是拍賣會上的孤品,腳上踩的是隻能在倫敦定制的Jimmy Choo Coutur高定高跟鞋,說的話卻格外接地氣。
“而且我們學校二食堂最近出了一道超好吃的醋溜排骨,食堂師傅手老穩了,每回都給一大盤。”
丁費思好奇地追問道:“有多好吃?”
封蔚蔚豪邁地把杯子裏的香槟一飲而盡,“就是那種酸到脊梁骨發抖,但是又嫰又彈,吃了還想再吃的好吃。”
丁費思被這形容吸引到了,本來國大的飯就比華大好吃,在國大都受歡迎的菜,肯定超級好吃!
她眼神放光:“下周一起去?”
封蔚蔚深感同道中人:“我們得跑快一點,不然過十二點二十就沒了。”
丁費思認真地點點頭。
兩個人的對話讓周圍的人有點摸不着頭腦,這難道是國内頂級高校的new fashion嗎?
果然不在國内念大學,他們和丁公主都找不到共同話題。
什麽醋溜排骨能這麽好吃啊?封蔚蔚這個跟着父母全球各地飛,吃膩了各地美食的性格,都能覺得好吃,這不得是頂級美食?
衆人好奇不已,與此同時,有個别喜好美食的下定決心要找機會進國大嘗嘗。
丁費思和封蔚蔚加了微信,再交流卻發現封蔚蔚居然和溫柔鄭慧言在一個專業,這緣分簡直了。
果然世界是個圈。
因爲右覃不讓溫柔攪和到這些名利場裏,封蔚蔚也不知道溫柔什麽出身,所以丁費思說起來的時候一筆帶過,沒提溫柔和自己的關系。
封蔚蔚還以爲丁費思和溫柔是在古文大賽的賽場上認識的。
封蔚蔚靠着身後的沙發,拿着酒杯和丁費思侃大山:“你們學校選校花真是眼睛不行,我們學校論壇都知道了,吐槽你們學校有你不選你,選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校花,哪哪都不如你,不知道選來幹嘛。”
丁費思卻擺擺手:“其實那個校花也很好看,比我更明豔大方,上得了台面一點。”
之前總有人說丁費思雖然美,風格卻美得小家子氣。
封蔚蔚卻一臉疑惑:“比你明豔大方?”
什麽鬼。
楚葚哪裏比丁費思明豔大方?
而此刻的丁費思當然和前一段時間剛剛出名的丁費思不同。
現在在所有人眼裏,她都是帶有光環的。
她的氣質補足了外表風格的不足,誰敢說此刻戴着女王王冠的丁費思不明豔?誰有能說丁費思不落落大方?
她的榮譽和身份背景,何止是落落大方幾個字可形容?
她一出現便是所有人的視野焦點中心,有多奪目還用說?
哪怕她現在穿得普普通通站在這裏,也沒有人敢說她不奪目。
哪怕是在祝家祭拜的時候,穿得樸素單調,素顔出席,依舊能讓衆人覺得是大家閨秀,誇贊不已。
此丁費思已非彼丁費思。
封蔚蔚和丁費思坐在沙發上聊天,周圍的人試圖融入。
“丁公主居然選校花落榜,不可能啊,投票的人這是什麽眼光?”
“封蔚蔚,你不是說你也參選你們國大的校花了嗎,你呢?”
封蔚蔚撇撇嘴:“别提了,輸了。”
丁費思樂了,和她碰了一下杯:“同是天涯淪落人,咱們都是校花落榜人。”
封蔚蔚無奈地聳聳肩:“你那是輸得莫名其妙,所有人都覺得選錯了,我這是輸得明明白白,怎麽能相提并論。”
丁費思笑嘻嘻地道:“都一樣啦。”
晚宴的最後還算是賓主盡興,丁費思回到了家裏就迫不及待踢掉高跟鞋,開始看楊懷瑾給自己的那些手稿。
每一張都過了塑,因此保存得極好,仿佛還是剛剛寫的。
剛開始似乎是她媽媽和一個人的戀愛細節,不過沒有提到和她談戀愛的人是誰。
丁費思迫不及待地往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