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費思做了一夜的物理題,第二天鬧鍾響了也沒聽見,于是硬生生錯過了和朱揚約定的時間。
一醒來已經是中午了。
丁費思拿起手機,朱揚卻令人費解的一條信息都沒發。
爲什麽不問她?
該不會是太生氣了吧?
丁費思抱歉地給朱揚發消息,
“對不起啊,我睡過頭了,害你白等了。”
朱揚大喜過望,
“沒關系沒關系,我們還可以另約時間。”
然而祝野的消息陡然彈出來,
“我還在南圖書館,來不來随便你。”
丁費思一驚,
祝野真去南圖書館了?還等到了現在?
完了。
她立馬洗漱換衣服,打車去南圖書館,司機開得慢悠悠的,丁費思着急道,
“師傅,能快一點嗎,我有急事。”
司機答應道,
“行。”
車子加速在公路上行駛,丁費思心急如焚,都不敢想象祝野現在的表情。
她到了南圖書館之後狂奔上樓,終于看見了祝野。
看見她來,祝野的面色依舊冷漠。
丁費思氣喘籲籲,細白的額頭上還有些汗珠,她走到祝野面前,抱歉地道,
“對不起,我睡過頭了,不知道你還會在。”
少女穿着純白吊帶中裙,裙褶弧度寬大而溫柔,細白的手臂和修長精緻的肩頸全都露了出來,墨色長發如瀑,玉面微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略帶歉意地看着他,乖巧得像一隻兔子。
祝野淡淡道,
“正好。”
“帶身份證了嗎?”
丁費思一懵,
“啊?”
國際射擊場裏,丁費思看着祝野裝子彈,手法幹脆利落,修長的手指略過槍膛。
直接舉起手就對着對面的目标物開了一槍,玻璃瓶應聲而碎。
側臉輪廓利落,俊美煙白的面容冷冽,射擊極準,也極狠,速度快得丁費思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了玻璃瓶碎裂的聲音。
祝野拉動槍栓檢查槍膛内還有沒有子彈,槍口朝下,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過來。”
祝野幫她上膛,隻裝了一發子彈,
“試試。”
丁費思踟蹰地接了過來,她手心發汗,對着對面的靶子卻不敢開槍,祝野直接握住她的手,寬大的手掌替她按下扳機,産生的後坐力讓丁費思的手想退後,而祝野穩穩握住她的手,分散了這股後坐力。
子彈破風,打碎帶水的玻璃瓶。
但是聽見那聲碎裂的時候,丁費思無由來有一種暢快的感覺。
祝野垂眸看她,丁費思剛好回頭,在極近的距離間四目相對。
丁費思的心髒在周圍不時響起的碎裂聲中狂跳。
可是卻有一種她從沒有過的感覺,很暢快,淋漓盡緻,
祝野退了彈匣,淡淡道,
“爽嗎?”
丁費思下意識想點頭,卻踟蹰道,
“有點。”
祝野俊美的面容在日光下都完美如神衹,從額頭到鼻梁到嘴唇,全都是造物主的恩賜,如同雕塑般線條流利而出衆精緻。
祝野的鳳眸定定看着她,語氣卻漫不經心,
“有想說的就說,不開心就發脾氣,不喜歡的人可以拒絕,不喜歡我也可以直說,沒有必要顧忌那麽多。”
丁費思下意識反駁道,
“我沒有不喜歡你。”
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這句話說得多荒唐。
他說了這麽多,她就隻反應強烈地反駁這一句。
祝野在日光下微眯了眸子,眸中流光,有些疏離卻危險,像一隻俊美兇狠,卻耐心的狼,在等着獵物一步步自己逼近。
他把槍退膛,放在架上,轉而向她走近,
“丁費思,那我再問你一句。”
丁費思無由來地緊張。
祝野一字一句道,
“你喜歡朱揚嗎?”
丁費思看着他,無來由就生了勇氣,少女仰着頭幹脆道,
“不喜歡。”
如果平時,她會說很多來逃避直言不諱,怕得罪人,怕對方聽見不開心。
但是此刻,面對祝野,她無來由地想把心裏的話告訴他。
祝野的眸中無端有了些潋滟的笑意,若有似無的,在日光下更加灼人,
“過來。”
祝野上膛,把槍塞進她手裏,握着她的手對着目标物開槍,子彈猛地射出,祝野的聲音微冷,
“第一,我不喜歡陳茉清。”
祝野握住她的手,食指搭在她的食指上扣動扳機,
“第二,我沒有女朋友。”
玻璃瓶應聲而碎,祝野微眯着眼,瞄準目标,他壓低聲音道,
“第三,朱揚喜歡你,如果你不喜歡他,早日拒絕。”
他話音剛落,連中三槍。
丁費思腦子裏的弦猛地一震,
他爲什麽和她說這些?
他是不是…
丁費思在胡思亂想,而祝野始終平靜,當丁費思自己對着靶子開出一槍的時候,心裏多日堵着的郁悶和難受似乎随着子彈都飛了出去,狠狠紮進靶子裏。
祝野語氣平靜地贊揚道,
“準頭不錯。”
丁費思突然有種很暢快的感覺,這麽多年來,她一直性格溫吞,就算心底有很多想法,也不會輕易說出口,也很少做和人起沖突的事。
所以她的人緣很好,她沒有鋒芒,大家都喜歡她。
這是她流離失所練就的本領,似乎已經學不會暢快淋漓地把一件事做到極緻,因爲她要讨好别人。
包括勉強同意養她一段時間,卻總說要把她送走的姨媽,福利院随心所欲分飯的阿姨,還有把她領回家的媽媽,和她怕生一直在躲避的繼父。
每一個人,她都不敢得罪,因爲她沒有底氣得罪,她也不敢。
可是此刻,她被瘀結的心脈似乎被祝野短短的幾句話沖開了,想變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人,想痛痛快快,想敢愛敢恨,甚至有點想把一直憋着沒罵過的那些話全都罵出來。
祝野的聲音微冷卻直接,
“有什麽想說的。”
丁費思微眯着花瓣眸,刹那間有睥睨的冷冽之感,對着靶子射出一槍,雖然射歪了,但她卻依舊暢快,眼淚卻毫無征兆流了下來,她抱怨道,
“我不想念書了,天天都念書,可是我就是笨,就是學不會,我能有什麽辦法,我也很無奈,每個人都開玩笑和我說丁費思又考了倒數第一,我還得好脾氣地笑,說下次努力,真的好煩,下次還是我全班倒一。”
尖子班太殘酷了,回回都是她倒一,逼得她好難受。
祝野一字一句果斷道,
“世界上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學習才是倒數第一。”
丁費思哽咽道,
“那我怎麽拒絕朱揚?他是我從初中開始的朋友,我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要他不說我就假裝不懂,哪怕他說了我也隻能繼續裝不明白,我好怕失去朋友。”
祝野面容冷冽,俊美的面孔在日光下鍍了一層薄光,他直截了當道,
“從他喜歡你開始,就算你不拒絕,你們也當不成朋友了。”
丁費思抹了一把眼淚,
“還有我繼父,他對我挺好的,可是我房間不隔音,他每天加班回來都很吵,每天晚上我一被吵醒就睡不着了,但我張不開口說長輩的不是。”
祝野淡淡道,
“既然是繼父,就會在意你的想法,明說讓他回來的時候輕一點,他不可能連這個都拒絕,畢竟他也要讨好你媽媽。”
丁費思忍不住大哭。
祝野垂眸看着她,擲地有聲道,
“丁費思,我不想看見你和自己作對的樣子。”
“長得漂亮,人緣好,成績優秀,家境不錯,擁有這些優勢的女孩子,基本都過得比你開心,隻有你自怨自艾,小心翼翼。”
她明明璀璨光耀如明珠,在衆人之中鬥南一人,獨占風華。否則這麽多年來,他不會獨獨隻對她一眼傾心。
丁費思明明還在哭,聽見他的話,擡眸看着他,眼淚莫名其妙地停了,二人四目相接,丁費思含着眼淚,居然忍不住可憐巴巴地笑了。
她猶豫着抿了抿唇,終于忍不住點點頭道,
“好像,是哦。”
祝野被她氣笑了,眸中有笑意流轉。
丁費思也破涕爲笑。
祝野輕嗤一聲,
“屁大點事。”
丁費思跟着他重複了一遍,憤憤道,
“就是,屁大點事。”
說完,丁費思心裏一陣暢快。
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能在一個人面前毫無保留地傾瀉情緒。
丁費思跟着他出射擊館的時候,才猛然想起來,
祝野剛剛是不是誇她漂亮?
丁費思的臉猛然燒起來,而祝野出門的時候刷卡,直接刷了三千多,丁費思才意識到居然這麽貴。
“先生,您的卡。”
祝野伸手,面色淡漠地接過。
丁費思剛要說話,祝野就開口道,
“丁費思,請我吃甜點吧。”
丁費思松了一口氣。
還好,給了她還人情的機會。
雖然不太對等,但總歸不失禮。
丁費思和祝野坐在落地窗前,晚霞渡過他精緻的面龐,丁費思的臉猛然燒起來。
她剛剛還在祝野面前發脾氣,還亂說話,而且還哭了。
祝野都看在眼裏,該不會覺得她很煩吧?
丁費思手裏的金屬叉子在蛋糕裏亂劃着,思緒亂飛。
連最喜歡的提拉米蘇都吃不下。
祝野淡淡道,
“你有事?”
丁費思下意識道,
“剛剛我哭得是不是很醜…”
話音未落,丁費思猛地閉上嘴。
她怎麽把想法說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