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費思跟着祝野去車庫提車,但祝野開頭就走錯路,去了B車庫,上次她是在A車庫劃了他的車。
丁費思提醒他,
“我們走錯了吧?”
她指了指A車庫的方向,
“你車不是在那邊嗎?”
祝野插着兜,頗爲欠揍地道,
“開輛新的。”
丁費思啧啧感歎,
“真是萬惡的資本家。”
丁費思開着車窗吹風,這個點百貨商店都關門了,外灘也熄了大部分燈光,銀行大樓的明亮燈光褪去,夜風吹過來格外清爽舒暢,似乎世界隻剩下她和祝野兩個人。
氣氛莫名就沉寂了下來。
丁費思始終看着窗外,祝野把車停在路邊,叫了一聲丁費思,他才發現丁費思在沉默地流淚。
一點聲音都沒有,完全不像丁費思。
明明剛剛她還在笑,現在卻在無緣無故地在流淚。
祝野微微皺眉,
“怎麽了?”
丁費思不回答他,隻是轉過頭去不讓他看。
偏偏一片死寂,她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祝野直接打開車門,走到副駕駛旁邊,拉開車門,彎下腰捧着她的臉,冷聲道,
“丁費思,你在哭什麽?”
丁費思卻隻是沉默着不說話。
眼淚流過玉白的面頰,鼻頭微紅,眼睛含着淚光,隻是擡眸輕輕看了他一眼,那一瞬淚光從她眼眶溢出,明亮的光點成行脆弱地流下,足夠讓人神思一震。
就隻是那樣輕輕的一眼,卻不是丁費思該有的眼神。
冗長而孱弱,卻似乎是成熟到一定程度的崩潰,沒有一點聲音卻讓人感覺撕心裂肺。
祝野伸手給她擦眼淚,沒有問她,卻直接把她摟進懷裏,抱住她單薄的身體。
不知道哭了多久,丁費思終于推開祝野,方才還在痛哭,此刻卻硬裝作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
祝野就站在寒冷的江風裏看着她,他的手搭在車門上,骨節浮凸,卻微微用力露出了青筋,俊美濃烈的面龐像是籠罩着冷冽的寒水煙,
“能不能告訴我,這三年發生了什麽?”
丁費思隻是沉默着不說話。
祝野面色凝重,
“丁費思,不是不說就可以當沒有發生過,你不說我怎麽知道怎樣才能幫你。”
丁費思終于開口了,輕飄飄的語氣卻是給他重重一擊,
“祝野。”
她擡起頭來看着他,
“我們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你沒有必要幫我。”
她的眼神裏沒有光,隻剩下漠然與冷靜,仿佛她的眼前,已經沒有祝野這個人存在。
甚至于,她還苦笑了一聲。
祝野也忽然自嘲地笑笑,他沒有看丁費思,而是轉過頭去看了一眼其他地方,痛苦與自嘲從眸中一閃而過,卻變得漠然而冰冷。
他找了她三年,以爲願望終于能夠實現的時候,她似乎已經走得很遠了,停留在原地的隻有他。
這段時間,兩個人裝得和剛認識一樣,頂多,就是不熟悉的老同學。
但是夜晚太惑人,把人心底最隐秘的想法全都引出來,讓他們無所遁形。
曾經明明那麽喜歡對方,喜歡到丁費思說以後一定要嫁給祝野,喜歡到祝野可以公開和校方對抗,說拿到物理金獎,校方就不能再追責丁費思。
喜歡到七中那一屆,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知道,競賽尖子班那對情侶。
競賽尖子班的班花和校長的兒子。
叛逆,橫沖直撞,勇敢。
越到深夜,越裝不下去,他們無法騙自己說,對面的人隻是家人。
那麽熱烈喜歡過的人,怎麽演,才能演得像被迫有交集的陌生人?
祝野點了根煙,墨色的碎發遮住他鋒利的眼角,頗是自嘲地道,
“你也知道三年了,你以爲我等你這三年,每天都是若無其事,像你說這句話一樣輕飄飄地過去的嗎?”
他拼了命地找她,但是她的所有痕迹似乎都在一夜之間消失在魔都。
仿佛他要保護的那個人,從開始就不存在一般。
丁費思看着他,可是那雙眼睛卻和古井一樣深幽沉靜,盡管微紅,卻絲毫不見她孱弱,
“可是你什麽都有,什麽都會,無論做什麽都可以做得很好。哪怕沒有我也一樣。”
“和你比起來,我就是個廢物,我很清楚,三年前的丁費思并沒有哪裏能吸引你。”
祝野握住車門的邊,面容冷峻卻讓人心一陷,
“我就想保護廢物,不可以嗎?”
他眉宇如凝結冰霜,一字一句道,
“三年前,我難道是因爲你比所有人都優秀才喜歡你?”
丁費思看着祝野,通紅的眼眶裏重新積蓄起淚光,卻苦笑着道,
“祝野,就當沒有過。”
祝野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冷漠從他浸滿寒霜的眸中流露。
丁費思的眼淚順着臉頰滑下來,落在他手上。
祝野捧着她的臉就吻了下去,恰如以前溫柔地一吻,溫熱鹹濕的眼淚灼燒過唇沿,苦澀卻在她的心髒處蔓延開來。
丁費思推開他,紅着眼睛看着他,聲音脆弱得幾乎要在寒風中支離破碎,卻故意佯裝平靜,
“算了吧,不要強求了。”
祝野不知道她爲什麽反應那麽大。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卻這樣抗拒。
祝野握住了她的手,明明眉宇冰冷,卻一字一句道,
“丁費思,我求求你。”
“可憐可憐我。”
他握着她的手,自嘲道,
“行嗎?”
他的卑微在刺傷的不是他,而是丁費思。
認識祝野這麽久,她何曾見過恃才傲物的祝野有這麽卑微的時候。
丁費思轉過頭去不看他,哽咽道,
“你也知道,我們現在是什麽關系。”
祝野的眉宇凝霜,明明恃才傲物的祝野,卻在她面前變得卑微,他自嘲地笑笑,
“難道就因爲父母的關系,我們就沒有以後?”
丁費思哽咽着,卻轉過頭去不看他。
祝野沉聲道,
“丁費思,你看着我。”
“你複讀一年考華大,是不是爲了我?”
隻是一句話,卻讓丁費思的心瞬間墜入谷底。
同樣的分數,她能在她夢想的F大任意選專業,可以念她想學的曆史,就算不學曆史,還有傾向的中文和新聞。
可是丁費思卻報進了從來沒有說過想上的華大,被迫隻能念一個完全不喜歡的學科。
因爲隻有報這個學科,丁費思才能十拿九穩地進華大。
她到底是爲什麽才進華大的,不言而喻。
不敢接近,卻想遠遠地看一看他。
祝野俊美濃烈的臉在夜色中也能刺痛人的心髒。
他勾了勾嘴角,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
“丁費思,你就當可憐我,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