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抱溫柔來醫院的時候,溫柔穿的是裙子,楊梓用外套裹住她,卻沒想到弄髒了那件衣服。
楊梓什麽都沒說,但溫柔卻注意到了。
因爲那件衣服是聯名限量,溫柔好不容易才買到一件相同款式,卻不同顔色的外套,在楊梓的生日送給了楊梓。
楊梓從來都是衣架子,寬松幹脆的黑色工裝外套,和他那天穿的運動褲和球鞋一搭,修長的手指上戴着銀色戒指,随意而冷酷。
溫柔也忽然覺得很好看。
她的審美潛移默化地被楊梓改變了些,以前她覺得穿着簡單幹淨,不加修飾才更合适男生,現在看楊梓,也會覺得這樣穿很好看。
不管他是穿大衣還是衛衣,總是出乎意料的養眼,他的線條修飾與配飾恰到好處,從美學上來看,顔色也搭配得襯。
和他的性格相得益彰。
楊梓本就是一個能在幾乎所有事情上給人驚喜的人,越了解越會覺得他吸引人。
從原生的長相到後天的穿着打扮,會吸引那麽多人喜歡他不奇怪。
楊梓微微俯身摸着她的頭,含笑如春風,告訴溫柔他很喜歡。
溫柔的臉淺淺紅起來。
他牽着她的手在華大裏散步,溫柔的手被輕輕地扣住,他手上銀色寬圈戒指貼着她的指根,那一刹那,溫柔忽然有種她戴上了楊梓戒指的感覺。
她隻是低頭看一眼,楊梓就注意到了,見她盯着那兩個戒指看,還以爲是戒指硌着讓她不舒服。
楊梓溫聲問她要不要他把戒指摘下來,溫柔連忙說不用。
然而楊梓卻沒聽她的,當着她的面,還是把戒指摘了下來。
可他卻沒有把戒指收起,而是對準她的指尖,将戒指毫不猶豫地滑了進去。
穿過她細長白皙的手指,陽光從縫隙中照進來,溫柔怔怔擡眸,對上陽光下楊梓的視線。
瑞鳳眼流波璀璨地看着她。年輕男人的聲音清潤,他含笑說,
戒圈有些大,以後不會了。
溫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當她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之後,腦海中一片空白,心跳在耳邊變得清晰可聞,響得自己都耳根發麻。
而楊梓記住了比他戒圈小的那部分面積,回去算過之後,按捺再三,還是忍不住立刻去訂了一枚戒指。
因爲要求過于複雜,戒指需要三個月的工期,三個月後,恰好是他和溫柔的一百天。
隻是楊梓沒想到,他們根本沒能等到那個時候。
華大和國大的樂團聯誼,溫柔沒去,楊梓則意外地遇見了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孩。
而楊心曼更是莫名自來熟地一整局都坐在楊梓身邊,楊梓雖然感覺到有些突兀,卻也沒說什麽,隻是默默拉開些距離,免得引人誤會。
卻沒想到,在他中途離開的時候,楊心曼把安眠藥下在他杯子裏了,楊梓喝了酒之後越來越困,還以爲是自己喝多了。
而楊梓趴倒在桌上,漸漸迷糊地失去意識睡過去,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楊心曼家。
楊心曼的态度很和善,笑着說昨天華大樂團去唱k,把楊梓落下了,國大樂團又隻有她認識他,也不太好意思翻楊梓手機打電話,就讓楊梓在她這邊休息了一晚上。
楊心曼的語氣坦蕩又和善,隻讓人徒生好感,全然不作他想,她的态度也把距離克制得很好,不會叫人覺得不舒服。
隻是國大的論壇卻炸了鍋。
一條名爲『終于向學長告白成功啦』的帖子被頂到首頁。
點開就是冒着粉紅泡泡和貓貓表情特效濾鏡的合照,不算多清晰,卻暧昧不已。
男生清俊,眼睛微垂着,明明是不清醒,在濾鏡作用下,卻更反而像是在看懷裏的女生。
女孩子正面對鏡頭笑着,甜蜜和暧昧充斥着照片。
不知道真相的衆人刷屏一排9999999的祝福,把帖子短暫地頂到首頁。
而溫柔當時正在賽場間隙,偶然打開論壇,恰巧看見的一刹那,心如沉海。
開始答題後,她眼前一片模糊,甚至連題目都看不甚清晰,摸着答題鍵的手冰涼,一直在止不住地微抖。
可是面對鏡頭,她隻能強撐,所幸觀衆還以爲溫柔是因爲題目太難而緊張。
可溫柔渾身冷得像塊冰,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反應。
看着題目,腦子裏隻有剛剛看到的那些照片。
那個時候溫柔問他,能不能不對别的女生這樣笑,這麽關懷備至。
他說,好,他盡量。
隻是盡量,而非一定不會。
那個時候也許就注定,他不會隻耽誤在她一個人身上。
她怎麽能這麽遲鈍。
是否從頭到尾都是她自作多情,他騙她兩句,她就信以爲真,還給他找理由,認爲他對誰都好是因爲教養使然。
溫柔努力把眼淚忍回去,下了賽場再打開那個帖子,祝福之聲更多。
那個女孩發出來的不止是照片,還有告白全過程的聊天記錄。
對面那個人的頭像,确實是楊梓的賬号,甚至于對方不經意提及不少楊梓的信息,也都毫無錯誤。
字裏行間全是甜蜜,對溫柔來說卻是鋒利的針芒與刻刀。
那些他說忙的時間,都填入了那個女孩的生活裏。
原來沒有例外,她真的是被廣撒網的魚而已。
中場休息,幾乎所有人都散場,溫柔卻在衛生間關上門無聲落淚。
他曾經對她說過想照顧她,可他沒說的是,他照顧很多人,她隻不過其中之一。
如果他不能全心全意,她甯願從來就沒有過。
甚至于看着手機上楊梓的對話框時,她都覺得諷刺。
她苦笑着,眼淚卻落下。
那個女孩子也是拉大提琴的,也單純天真,原來他喜歡的不是她,隻是這一個類型而已。
是誰都可以。
和她有什麽關系。
給那個女生發論壇私信提醒,那個女生卻讓她不要抹黑她男朋友。
當初和楊梓在一起之前,也有很多人提醒溫柔,楊梓一副花花公子的樣子,未必真心,可是她沒有聽,還是選擇和他在一起。
同樣的畫面,多麽諷刺。
她哽咽着點進楊梓的頭像,發了一條消息。
如果你不能和别的女生撇清關系,甚至呆在别的女生家裏過夜,和别人暧昧不清,我們就分手。
可是發出去的時候,她卻覺得自己如此可笑。
明擺着的劈腿,她還在給楊梓找理由。
楊梓立刻打了電話過來,想給溫柔解釋。
溫柔心一狠挂斷電話,拉黑了對方,沒有給自己再動搖的機會。
她躲着隔間裏崩潰,好友還一直在外面等着,溫柔出來之後,朋友看見溫柔微紅的眼圈忍不住想安慰。
溫柔卻像平時一樣輕聲道:“有帶水嗎,我想喝水。”
仿佛什麽事都沒有。
朋友連忙道:“哦,有,你等我拿一下!”
看着溫柔微紅的眼圈,好友擔心地道:“溫柔,别想這麽多了,楊梓就是個渣男,千萬别爲了他耽誤了自己的比賽。”
溫柔卻隻是沉默着,看起來有些失神。
朋友見狀趕緊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喝口水吧,台下的人都發現你的不對勁了,還好隻以爲你是緊張,你要是再想下去,這場比賽就真得輸給一個遠不如你的對手了。”
溫柔隻是有氣無力地笑笑,故作風輕雲淡道:“也不是多喜歡他,隻是被背叛了有點難受,難免的。”
好朋友信以爲真,甚至于溫柔自己都要信了。
信了她真的毫無波瀾。
從小就倔強的性格讓溫柔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允許自己表現出軟弱。
就算傷心,她也比誰都決絕。
讓外人看起來,她仿佛還很好。
而她拿着水失魂落魄地往後台走,卻不慎被滑倒,正在她以爲要摔倒的時候,一隻有力的大手穩穩扶住了她。
礦泉水咕噜噜地往前滾。
那一瞬間,她甚至希望對方是楊梓。
然而隻是轉瞬而過,她對上了對方的眼睛,在半明半暗的燈光中,對方的面龐清清楚楚地呈現,沉靜地看着她。
是秦競。
溫柔那一刹那,不知是哪裏生出的勇氣,垂眸苦笑了一聲,再擡眸的時候,卻頗爲心酸地笑着問他,你缺不缺個假女朋友擋桃花。
秦競有略微錯愕。
溫柔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腦中一轟。
可她的性格,就是讓她如此果斷決絕地斬斷了和楊梓的所有聯系。
甚至借秦競,在她和楊梓之間劃出一道鴻溝。
可楊梓卻以爲溫柔對他意外被學妹照顧一晚上的事情失望。
溫柔之前就說過不希望他和别的女生走得近,他已經在改,卻沒想到發生了意外。
他自己也頗爲自責,不應該喝到不省人事,隻是去找了溫柔許多次,溫柔卻避而不見。
連同溫柔的好朋友也把楊梓删了。
她如此果斷決絕,不給自己一點回頭的機會。
終于有一次,楊梓偶然遇見了溫柔,剛想和她說話,旁邊的秦競就一把牽住了溫柔的手,冷冷地說了句讓開。
他們的手,在楊梓面前十指相扣。
讓楊梓陡然間明白,幾個月過去,他竟然已經是過去時。
秦競面色冷漠,溫柔強作鎮定,卻分明一雙璧人。
無論多喜歡過,溫柔都絕對不會讓自己陷入委曲求全,自欺欺人的境地,她的自尊不允許她那麽做。
她也很清楚,楊梓一旦開口,她可能就會動搖,所以她選擇不看不聽。
在楊梓看不見的地方,溫柔卻将她的手從秦競手裏抽了出來,低聲說了句謝謝。
秦競手中一空,明白了她的意思。
整場電影,溫柔都看着屏幕,死死把眼淚忍回去,不準自己掉一滴眼淚。
她以爲秦競不知道,其實秦競全都知道。
那時,她和秦競尚且也隻是朋友。
直到後來,溫柔知道真相的時候,看着黑名單裏楊梓的頭像久久地失神,甚至于不知所措。
那時,秦競卻握住了她的手,擲地有聲告訴她,他能做的,我也可以。
溫柔要把手抽回來,可秦競卻緊緊握住她的手,不讓她像上次一樣抽離,讓她看着他,不要看楊梓。
哪怕後來秦競真的走到溫柔心裏,有一個人,甚至于連秦競都依舊沒辦法抹去他的位置。
就算溫柔高中時喜歡的是他,秦競始終都不安。
溫柔沒有說過,秦競也很清楚,楊梓就是在她心裏難以抹去的存在。
如果真的不在意,不會打落牙齒和血吞,不會讓秦競來維護她,既然她真的不在乎楊梓,何必需要秦競幫忙。
如此欲蓋彌彰地表演得仿佛不在乎楊梓。
其實才是真的在乎。
國大的論壇隻有國大的學工号能進,楊梓并沒有看到楊心曼發的帖子。
導緻楊梓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是将近半年後的事情。
那枚戒指早就已經做好。
他隻覺得荒謬,錯愕,如受雷擊。
原來他們以爲的分手原因,如此不同。
在楊梓面前表現得和善的楊心曼,用了圈子裏最簡單的方法,就将他和溫柔一擊即破。
他甚至還在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和楊心曼成爲了朋友。
他都忘了,第一次見到楊心曼,對方就是帶着目的而來,收留他一夜,怎麽可能什麽手腳都沒做。
當楊梓終于找到溫柔,溫柔愧疚又強作鎮定地問他怎麽來了。
她不敢面對他,她知道是自己當初誤會,而且太過沖動,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楊梓一句因爲我太想見你,溫柔的眼圈卻紅了,拿着咖啡杯的手都微抖。
可是她隻能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努力平靜地說都過去了。
她不敢和他對視。
他隔着衣料摸着兜裏的戒指,來之前甚至連戒指都帶好了,盼着能借沖動把這枚戒指戴到她手上,
看見她眼紅的那一刻,卻開始心軟。
忍不住成全,忍不住容忍。
不希望她愧疚。
因爲喜歡,容忍她和真正喜歡的人在一起。
他其實知道,她中學時喜歡過另一個人,久久難以忘懷。
她和秦競合奏的那一次校慶表演,楊梓就在現場。
她看着秦競的眼神都在放光,似乎秦競就是她全部的光。
其實那一瞬間,楊梓就明白了那個人是誰。
秦競和她同一所中學畢業,又是那所學校當年風頭最甚的人物,那個人是誰,已經不言而喻了。
會再次吸引她,這不奇怪。
楊梓按住那枚戒指,按捺住所有的沖動,微紅着眼含笑告訴她。
如果喜歡的人不能握住他的五指,那麽祝她手上能戴上永不會摘掉的戒指。
依舊如當初他與她十指相扣,說一隻手上長十根手指的人是他喜歡的人一般熱忱。
憶及當初,溫柔的眼睛忍不住濕潤。
楊梓苦澀地勾了勾嘴角。
也許是對他喜歡得太輕,溫柔才這樣果斷而決絕。
隻是他不知道,當初他與她的理想型背道而馳,她仍然對他怦然心動過。
她隻是剛而易折,太過烈性而已。
如果沒有楊心曼,楊梓也許會和溫柔走到最後。
可世事就是如此弄人。
暗戀不會窺見天光,初戀抵不過誤會蹉跎
世上沒有舊情複燃,他們再沒有破鏡重圓的機會。
那一刻,他們隻是紅着眼相視一笑,不再言語,任由夏風拂過面頰,帶走所有的曾經。
哪怕是幾個月,他們之間的陌生與隔閡,遠遠不是用時間就可以概括得了。
後來再遇見溫柔,陡然發現雙方是世交,卻也不過點頭之交,擦肩而過。
曾經的愛意太明顯,連朋友都沒有辦法做。
世上最遺憾的事,不是他們從來就沒有在一起,而是他們本可以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