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妹偷吃了一隻蝦,正像小狐狸似的眯着眼睛。
阿潤則有些心不在焉,頻頻望向門口。
達叔從将桌子擺好之後,便陷入了自吹自擂狀态,再吹噓了一番廚藝後,也不管有沒有人接茬,便自動跳轉到卧底時候的驚險場面。
他将自己的真實經曆加了三層濾鏡,順便借鑒了一下碟中諜零零七中的劇情,給兩個小輩兒呈現了一個一波三折的驚險故事。
他正說得唾沫橫飛的時候,忽然傳來敲門聲。
阿潤猛的站了起來,一路小跑沖到門口,有些埋怨的道。
“媽你怎麽這個時候才來,我都等餓了!”
“下雨嘛!總不能淋着雨來吧?”方姨笑着看了一眼女兒,對達叔父女點了點頭,遞過袋子道:“既然是慶功宴,當然要有香槟了,去廚房拿個起子,咱們也嘗嘗什麽味!”
“好!”
阿潤應了一聲,将袋子接過來,卻沒走,而是伸着脖子往門外看。
方姨随手關上門:“不用看了!小甯突然接了個電話,說是有急事,先走了,讓我們不用等他!”
十三妹猛的擡頭:“急事?什麽急事?”
“他沒說,隻是說讓我們不用等他,他盡量快一點,争取早點回來!”
阿潤有些失望,抱着袋子進了廚房。
達叔略有些不滿:“這臭小子!今晚是慶功宴呀!什麽事不能靠後推一推?”
“你懂什麽?年輕人忙于事業總是好的,難道像你一樣,一輩子在街上混,眼看着快要退休了,才莫名其妙的跑去當卧底?”
方姨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達叔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方姨也不管他,直接坐下,拿起筷子就嘗了嘗,點頭道:“其他的不管怎樣,廚藝倒是略有長進!”
“是吧!我就說我有天分的!”
達叔又得意起來,将剛才的事抛之腦後,他揉了揉鼻子道:“想當年,雷洛還橫行港島的時候,我就開了個夜宵檔賣炒飯,還跟金玉樓的羅師傅搭過台子,滿漢全席你知道嗎?咱也是打過下手的,廚藝絕對拿得出手!”
“行了!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别吹了,趕緊起杯,沒看見孩子們都餓了嗎?”
方姨白了他一眼,懶得理會這個大話王,招呼回來的阿潤入座。
達叔嘿嘿一笑,拿過香槟倒了一圈,舉起杯子道:“那就吃,幹杯!”
“幹杯!”
十三妹最先響應,一口幹掉香槟,便迫不及待的夾了一隻雞腿吃了起來。
幾人說說笑笑,各自說說自己的事,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沒有人捧場的時候,達叔都說得吐沫橫飛,方姨這個老夥計出現了,他自然說的更加起勁。
不但給卧底世界加了前因後果,還給自己見到的每一個警察加了一個人物小傳。
說的跟他才是總督察似的。
方姨笑眯眯的聽着,時不時拿畫刺破過于膨脹的氣球,讓吹的牛不至于飛到天上去。
期間也問了問十三妹的傳奇經曆,不免啧啧稱奇。
阿潤起先還有些情緒,随着聊天也逐漸消散,重新開心起來。
方姨不動聲色,見時機正合适,冷不丁的插了一句話:“你們兩個準備什麽時候結婚呀?”
一句話出口,阿潤小臉瞬間紅了。
“媽你說什麽呢!”
“說什麽?你的婚姻大事啊!過完年就二十歲了,也該考慮這方面的事了,還是說你不喜歡小甯?隻是跟他玩玩?”方姨眯眼。
阿潤紅着臉不說話。
達叔嘿嘿笑着,十三妹倒是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邊吃邊道:“結不結婚也沒啥區别,他兩人都住到一起去了!”
“小妹!”阿潤杏眼圓瞪,心說你是哪一頭的?
方姨道:“你不用瞪眼!既然不反對,那這件事我就做主了!回頭我跟小甯商量一下,争取年前就辦完婚禮。
你老媽的身體你也知道,就算做了手術,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你要是早點生孩子,我還能幫你看,晚了,就隻能他看我了!”
“呸呸呸!”達叔皺眉道:“無緣無故的說這個幹嘛?”
方姨沒理他,見阿潤低着頭并不反對,笑笑:“好,我的錯!自罰一杯!”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絕口不再提結婚的事。
阿潤卻知道,老媽性格剛硬,打兵的主意絕不會輕易改變。
她心裏略微有些複雜,連自己也說不清是不是抗拒,但一想到結婚,總是覺得十分遙遠。
自己這就要嫁人了嗎?
十三妹倒是完全沒感覺,在她看來,自己這兩個好朋友早就算是結婚了,舉不舉辦婚禮,不過是個儀式而已,無所謂!
不過結婚也挺好的,到時候可以把他鳳凰堂的弟兄們找過來撐場子,一定會很熱鬧的!
幻想自己帶着一大堆人耍威風的樣子,十三妹就忍不住咧嘴。
高甯完全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他一路上慢悠悠的開着車,跟着定位顯示的位置,來到一處公寓樓下。
他瞟了一眼光點的位置,确認樓層并不高,轉身看了看附近幾棟大廈,選了一處視角比較寬敞,高度和距離都比較合适的走了過去。
……
老闆抱着無名氏,急匆匆的回到家裏。
即便已經做了簡單的處理,傷口持續處于被按壓狀态,無名氏仍舊有些失血過多的迹象。
最起碼,在老闆的感覺下,無名氏的體溫下降的很厲害。
而她的臉也白得驚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中槍的同事,從來沒有這麽慌的時候。
重案組别的不多,就是槍戰多,每個禮拜要不打成一場,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以前的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但是今天,他卻總有一種發自内心的恐懼。
“堅持住!别睡呀!千萬别睡呀!我馬上去拿藥箱!”
将無名氏放在沙發上,老闆滿手鮮血的沖進卧室,從床頭櫃子裏将藥箱扯了出來。
中槍的感覺很不好,無名氏即便體質特殊,也不喜歡中槍的感覺!
但這不是第一次了,她比較有經驗。
劇痛期已經過去,傷口已經逐漸有些麻木。
這種現象并不好,卻令她恢複了一些戰力。
看着老闆忙碌的背影,無名氏心中湧出一股暖流,但她并不知道這是什麽,隻是覺得很舒服。
她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腰後,匕首還在,隻是位置有些變化,不過問題不大,一旦有意外發生,她仍能在零點幾秒之内将匕首拔出來。
“來了來了!”
老闆急忙跑出來,将藥箱放在茶幾上一頓翻炒,忽然找到了個小盒,臉上頓時泛出一絲喜色。
“找到了,這是上次我外公痛風發作買到的極效止痛藥,可以抑制神經痛傳導,你先吃兩片,我去找東西研磨兩片給你撒到傷口上,幾分鍾後就可以取子彈了!”
老闆将小盒子給無名氏看了一下,轉身取了杯水,從裏面爆出兩個白色的藥片,送到她嘴邊。
無名氏看看他,不爲所動。
老闆有些焦急:“快吃啊,不吃沒法動手術,你的傷口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
這是今晚無名氏第一次開口,即便失血過多,聲音略微有些沙啞,聽在老闆的耳朵裏仍然十分悅耳。
他雖然驚喜無名氏終于跟自己說話了,但這内容,卻令他心咯噔一下。
見他沉默,無名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竟出人意料的沒有再追問,直接張開了嘴。
老闆如蒙大赦,連忙将藥送進了她的嘴裏,然後小心喂水。
他又倒出兩片,用刀片研磨成粉,撕開無名氏傷口旁邊的衣服,将藥粉撒上去。
做完這一些,老闆略松了一口氣。
轉身從藥箱裏取出鑷子,手術刀,手術針和線。
他将這些東西一起扔進鐵盒裏,灌滿酒精浸泡好,然後取出一個新毛巾,卷成團送到無名氏的嘴邊,示意她咬着。
“這畢竟不是專業的麻醉劑,多多少少還是會殘留些痛感,稍微忍一忍吧,很快就會過去了!”
老闆說的很誠懇。
無名氏定定的看了他數秒,配合的張嘴咬住。
老闆笑了笑,取出剪刀,将他傷口周圍的衣服剪開巴掌大小,用強光手電略微照射了一下傷口,又用鑷子輕輕戳了戳周邊的肉,見無名氏隻是眉頭挑了挑,并未吭聲,咬了咬牙,蘸了酒精的棉團便擦拭了上去。
他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雖然知道流程,學過急救,但操作起來難免笨手笨腳。
一連試了幾次,才勉強将傷口撐開,努力的将瓶口鉗子向下探,試圖找到末端的子彈。
他能夠感覺到無名氏的身體明顯繃緊,應該很疼,但她臉上始終沒有表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鑷子足足在傷口裏找了兩分多鍾,才勉強夾住了個金屬,老闆心中一喜,忙用力小心翼翼的向外拉出。
一顆銅制彈頭便出現在眼前。
當啷!
但都落入銅盤,老闆松了一口氣。
“彈頭已經取出來了,縫合很快的,你再忍一忍!”
無名氏看着他不說話,眉宇間卻輕松了幾分。
他轉身給手術針穿線,忽然覺得脖頸一涼,一柄鋒利的匕首便頂在了大動脈。
他身子微微一僵,“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無名氏吐掉嘴裏的毛巾,漠然道:“爲什麽救我?你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