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倒,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無論囚犯,獄警,還是手持槍械的士兵們,沒有人想刺激這頭猛獸。
監獄發生這麽大的事,一定要對上面有交代才行。
一具屍體是無法撇清他們的連帶責任的,隻有将活人交出來,罪責才能被壓到最低。
也正是因爲這一點,士兵們才遲遲不肯開槍。
麻醉手雷隻是第一步,若是無效,會換麻醉彈,繩槍,乃至電擊槍,除非萬不得已,不會實彈射擊。
如今這個年代,媒體逐漸掌握話語權,人權的概念也漸漸擡頭。
上流人是爲了刷政績,每個月都會有人跑到監獄來含蓄溫暖,聆聽囚犯們的訴求。
先甭管是不是裝模作樣,是不是作秀,光是走這個程序,就已經很有威懾力了。
今日弄出這麽大的場面,想封鎖消息都做不到,要是再把場面弄得很難看,那麽從上到下所有肩膀上扛花的,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甯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在确認給他們留下了深刻印象之後,便果斷的抽離了意識。
第二傀儡失去操控,便會進入昏睡狀态。
表面上看,正是催眠瓦斯起效的表現。
當典獄長提着褲子,急匆匆的從辦公樓跑下來的時候,操場上的行動已然接近尾聲。
軍隊是臨時借調的,雖然不歸懲教署管轄,但雙方卻在職能上有關聯,打交道不是第一次。
因此雙方長官一碰頭,敲定了後續見面的時間,士兵們便紛紛上車,先行撤了出去。
獄警們這才驅趕着囚犯,以最快的速度将他們關押回牢房。
醫務室的獄警驅使着幾個囚犯,給屍橫遍野的犯罪現場搭上白圍子,等待典獄長後續處理。
“到底怎麽回事?爲什麽發生這麽大的動亂!”
典獄長氣到表情扭曲,抓着褲腰帶的手控制不住的哆嗦,皮帶頭發出一陣金屬碰撞的聲音。
殺手雄臉色就像死了爹媽一樣,聲音沙啞道:“不知道!可能是幫派仇殺!”
“仇你個大西瓜!”
典獄長恨不得把皮帶抽在他臉上,大罵道:“你是怎麽管理監獄的?知不知道我再有三個月就退休了?我甚至都已經打好了的報告,推薦你向上走一步,你就是這麽回報我的嗎?
幫派仇殺?你當我是那些沒腦子的鬼佬嗎?”
“對不起長官!事情發生了太突然,我需要時間調查!”
殺手雄低頭道。
雖然不知道這老王八說的是真是假,他現在也無力深究。
發生了這麽大事,這口黑鍋已經扣的結結實實,想摘都摘不掉。
後續不管怎麽處理,找到多麽合适的理由,自己這身皮都保不住了。
現在唯一可操作的,便是盡量避免渎職的指控。
否則就不是失業那麽簡單,而是直接獄警變囚犯呀。
殺手雄打了個冷戰。
對他來說,這是最恐怖的事!
典獄長呼哧呼哧的喘着氣,眼神兇狠的盯着他,恨不得把他生吞了。
老子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好不容易将新來的秘書搞定,剛剛脫了褲子,你就給我來這一出?
現在跟我說需要時間?老子才是最需要時間的那一個!
典獄長強壓着怒火,他也知道說這個不合适。
“你聽着,事情鬧得這麽大,蓋子是捂不住了,我這邊必須盡快上報,隻有獲得上級諒解,才能夠有操作的空間。
我這邊隻給你三個小時,三個小時之後必須給我一個符合邏輯的解釋!幫派仇殺?什麽時候幫派仇殺都要把人撕成兩半了?”
“知道了!”
殺手雄轉身便走。
事已至此,他也沒必要恭恭敬敬的了。
他心裏窩着一股邪火,如果不發洩出來,整個人就要瘋了!
……
監房内,阿政和盧家耀對面而坐,相顧無言。
往日熱鬧的牢房,今日格外冷清。
傻标,大咪,盲蛇,大傻,垃圾佬等平日牛哄哄的大佬,全都沒了蹤影,所有的小弟都蜷縮在床上,或死魚一樣躺着,或是蓋着被蜷縮成一個團,沒有一個人說話。
鍾楚雄面無表情的出現在栅欄外,用橡膠棒敲了敲鐵栅欄,喊到:“47190,45637,49532,41785,48532。你們五個人出來!”
阿正和另外四個人擡頭望去,見鍾楚雄打開門,冷漠的等待着。
盧家耀有些緊張地抓住了阿正的胳膊,眼中透着幾分擔憂,阿正咽了口口水,故作鎮靜的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胳膊,嘴唇蠕動了一下,想說些什麽,終究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他緩緩起身,跟另外四個磨磨蹭蹭的家夥一起走了出去。
走出牢房的時候阿正才發現,原來除了鍾楚雄以外,旁邊還有兩名手持圓盾的獄警嚴陣以待,看他們嚴肅的表情,仿佛在押送十惡不赦的暴徒一樣。
“把手伸出來!”
鍾楚雄呵斥了一句,阿正幾個人對視一眼,都伸了出來。
他冷笑一聲,從身後扯出幾條手铐,挨個铐上。
阿正忍不住道:“阿sir,不至于吧?”
“不至于?我看很至于!誰知道你們這些混球會不會突然發瘋,再幹掉幾個?我還有二十多個女朋友,可不想英年早逝!少扯淡了,趕緊走,科長還在等着你們呢!”
鍾楚雄回了一句,不等阿正在說什麽,便催促着帶他們離開。
幾人一路走到科長辦公室外面,正好看到幾個戴着手铐的囚犯,從裏面走出來,每個人臉上都帶着明顯的傷痕,其中一個鼻子被打爆,鮮血順着臉頰流進了衣領裏,模樣極慘。
周圍的獄警卻像壓根沒看到似的,依舊粗暴着驅使着他們離開。
阿正悄悄的跟幾人對視了一眼,知道這次暴動,殺手雄是直接架在火上了,他現在已經瘋了,根本不管什麽規矩不規矩,條例不條例的。
隻要不把人搞死,他什麽都做得出來!
此時,一名獄警冷漠的走了出來,伸手指了一下阿正,道:“你!跟我進來!”
阿正不敢怠慢,連忙跟了進去。
這個房間他來過很多次,但這次的感覺是最不同的。
以前殺手雄的臉最多黑,今天卻是病态的白,雙眼赤紅,像是武俠裏黑化之後的主角。
這一路走過來的所見所聞,已經給阿正紮了防疫針,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若是态度不端正,這家夥分分鍾打人。
殺手雄坐在座位上,冷冷的盯着阿正,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跟闵同文很熟,他爲什麽要殺人?”
前半句是陳述句,顯然已經是确定了的事,絕不容許阿正否認。
阿正也知道否認不了,可是這個問題實在沒法回答。
他愣了一下,苦笑道:“科長,你這是難爲我,我隻是個小角色,在闵同文面前根本排不上号,哪知道他是怎麽想的呀!”
殺手雄冷漠道:“你是小角色?他連續兩次給你運作臨時假釋,讓你這坐牢了還有時間出去陪兒子過生日,其他人怎麽沒有這待遇?”
阿正有些嗫嚅。
殺手雄道:“你該不會想說其他人也有這個待遇吧?”
阿正不語。
殺手雄淡淡道:“别急,還沒輪到他們呢!我現在要的是你的答案!你跟闵同文有關系,又跟死掉的幾個人同一間牢房,你肯定知道些什麽,告訴我!我就放過你!”
阿正苦着臉道:“科長,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殺手雄也不廢話,直接擡了擡手。
旁邊站着的兩個獄警二話不說便走了上來,一把抓住阿正直接壓到了桌子上。
殺手雄從旁邊撈出一把錘子,舉起來便要往他腦袋上砸。
阿正下了亡魂大冒,奮力向下一坐,身子猛地矮了一截,錘子落空,一下子砸在了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在看桌子上,已然多了兩個豁口。
阿正眼珠子都有些發顫,這混球竟然下死手啊,直接用羊角那一端,這是奔着給我開瓢去的?
那倆獄警抓着他便要重新按到桌子上,阿正奮力掙紮,大聲道:“别别别,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殺手雄面無表情,手上的錘子停在半空中,冷冷的盯着他。
阿正連忙道:“我之前聽到一個消息,大咪他們看上了臨時假釋,想控制住同哥爲自己撈好處……我就知道這麽多,其他的真的不知道!”
殺手雄咪眼:“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了!”阿正大聲道。
殺手雄盯了他一會兒,扔掉羊角錘,整理了一下衣領,再次坐回椅子上。
那兩名獄警将阿正松開,再次退到原來的位置上。
阿正心有餘悸的爬起來,看着殺手雄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以前隻知道這家夥陰損很毒,動辄打罵,不将囚犯當人看,但卻謹守着監獄的規矩和底線,從不主動越雷池一步。
現在才知道,這家夥被逼到絕境,也可以心狠手辣。
阿正腦海中忽然想起剛才鼻子被打爆的那個囚犯,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戰,心說那家夥的鼻子,該不會是被錘子給砸爛的吧。
心裏想着,看向殺手雄的眼神就越發的詭異起來。
殺手雄表情冷漠,對阿正的反應毫不在意。
他輕輕的敲了敲桌子,似乎在咀嚼着阿正之前的說辭。
“與我猜測的大同小異,但多少有些價值,你可以出去了!”
阿正如蒙大赦,長出一口氣轉身便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殺手雄忽然将他叫住。
阿正身子一僵,僵硬的轉身。
殺手雄卻眼皮都沒擡一下,隻是淡淡的道:“若是我之後問到的東西,跟你說的不一樣……嘿嘿,那就别怪我……”
别怪他什麽,殺手雄并沒有說完,但是威脅之意已經溢于言表。
阿正穩了穩心神,邁步走出辦公室
他一秒也不想在這待下去了,這家夥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