氐宿特殊新程序,争權。
顧禾琢磨了一會兒,就這點信息是真搞不懂這是個什麽程序。
索菲娅還要洗澡,他先走進本來要進的單元,窄小的客廳地面鋪有格子瓷磚,沖浪蠕蟲和潘多拉坐在又破又舊的小沙發上談着往事。
洛娜站在小窗戶邊雙手環胸,窗戶隔着還不到半米就是另一棟大樓的牆壁。
“我還以爲外賣到了。”她瞥了瞥門口這邊,“你不會真是送外賣的吧?”
“不是,幫我也叫一份。”顧禾撓頭道,“有粥嗎,我想喝粥。”
“粥?粥馬溫是嗎。”洛娜英眉一揚,“粥馬溫,拜托你去快點搞定!”
呃……顧禾想說,其實不是粥馬溫,是弼馬溫。
他杵了一會,想着确實需要作個了結,就往對面單元走去了,“那我先過去……”
樓道對面這個單元的裝潢與擺布幾乎一模一樣,衛生間那邊傳出水流嘩涮聲。
薇薇安看到顧禾,提都不提怎麽鬧的這一出,隻撩了撩低胸連衣裙的肩帶,笑說:“我也準備洗個澡,大禾,要一起嗎?今天我們還有事情沒做完呢。”
“我也要一起洗。”那邊的妮妙很有興趣,“一起給大禾你搓背。”
“真是受夠了。”顧禾輕嚎了聲,“都什麽事情。”
狹仄的衛生間裏,老舊生鏽的花灑頭灑下一片片水花。
這不是自來水,是城寨抽的地下水,似有着怎麽也消不掉的淡淡異味。索菲娅卻如同得到上天的恩澤,細細地把一頭金發,把面容,把身體洗了個幹淨。
微型遙控炸彈被解除了,頭盔、手铐腳鐐都被摘掉了。
但衛生間沒有窗戶,她又沒有腦奴或什麽武器,面對這一幫人,她沒有機會逃跑。
而她能得到這麽大的自由度,卻隻是意味着危險,就像死囚的最後一頓飽飯。
索菲娅略微忐忑地走出衛生間的時候,穿上了一套城寨家庭小作坊工人般的藍條紋上衣和棕色長褲,淡金色的長發披肩而落。
“潘!”她看到那個男人坐在沙發上,心頭才定了一些。
顧禾見索菲娅洗幹淨了,這下共感沒問題了,“先共感着說。”
薇薇安和妮妙都隻是看着,似乎隻等他一實驗失敗,就要上去把索菲娅一槍崩了。
索菲娅往沙發坐下,顧禾釋出血絲線與她連接建立起了共感,洗澡過後,果然渾身舒爽了很多。
“是這樣的。”他在腦海裏說,“我有個師傅——你不認識的,他給了我幾個源代碼和編譯器,我再用之前從你那拿的人格原料合了一個氐宿的新程序,你看要不要裝上,這可能是個轉機。”
師傅?索菲娅一疑,潘的師傅是誰,那個女街狗?聽他的話又不像。
源代碼有多麽稀罕她很清楚,潘在說真的嗎,這樣創造程序的能力可不普通……
但無論如何,她都得抓住這個機會,“潘神,我裝,我當然要裝!”
“你先聽聽這些程序描述信息吧,就這點信息了。”
顧禾當下給她讀了那幾個提示框的内容,“說說你的理解?”
索菲娅聽得有點怔,心中滋味更加複雜難辨,怎麽會有這樣的程序……
用她的人格原料創造出來的?絞繩,自己真要被潘神牽着嗎?想來這的确是她所要求的,一根繩子,套上蓋斯博因大小姐的一根繩子。
不過,“争權”,她還真的喜歡這個程序名字。
她想要更高更高的權限,權勢,權力。
“争奪信息,我想到了食血者的K級程序吸腦。”索菲娅知道現在需要合作,解釋了下吸腦程序,怎麽樣吸走别人的程序作爲自身的消耗品。
“但吸腦隻能吸超凡程序,别的東西隻會是廢料。”她又說。
“唔……”顧禾嘀咕,“怎麽食血者、氐宿的程序都是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
索菲娅這下倒是想反駁,跟玩偶相比,食血者的程序能說殘酷,但不能說奇怪吧。
“繩子由别人來拿,我也覺得奇怪。”她說,“但由潘神你來拿,我越想越興奮。”
“你就扯吧,我能感覺到你也不是很樂意。”
顧禾無奈地說,有些想放棄這法子了,“索菲娅,我覺得我越幫你,自己也越有受到一種異化的侵蝕。像現在這根絞繩,我是真的不想拿着,一來不知道會有什麽未知後果,不知道能不能換人拿繩,二來很奇怪,很麻煩。”
如果被洛娜知道,洛娜絕對更加不會喜歡的。
還有伊麗莎白,怎麽解釋,很難解釋的。
雖然說這是爲了讓索菲娅活命,這樣卻讓他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惡事。
“我一直都知道,潘神你是個好人。”
索菲娅共感到他的心情,那種話對他沒什麽用,潘神真不是她想的街狗……
“這幾個月,你是對我最好的那個。以前的話……你們在巫毒區跳舞的時候,那個芒博-拉巴斯,伊麗莎白也在吧,我能感覺到她。”
啥子,顧禾頓時心頭一跳,共誓者感應?
索菲娅想着想着,忽而笑出一聲,仿佛放下了一股重壓,“今天重新回到城寨,我忽然覺得,自己以前真的犯了蠢……我輕視了你們,又喜歡把錯誤都推到别人身上……原藤陽介,卡爾-威爾森,還有伊麗莎白,她對我很好,但我就是嫉妒她……”
顧禾感覺索菲娅此時的心緒與以前都不太一樣。
一個人在短時間内要有大改變,都是很難的。
他覺得自己最近有點改變,不知好壞;而索菲娅似乎在掙紮,在嘗試……
“索菲娅,伊麗莎白一直都想你好。”顧禾說道,“不要恨她,她是你朋友。”
“我知道,她就是那樣的人。”索菲娅一笑,“所以我才不喜歡她,她太完美了。”
索菲娅說出了完美這個詞,自己卻不覺得驚訝,“現在大家叫她特障人,但她還是完美,她就不能有一些壞心思嗎?伊麗莎白,她讓我很難受。”
“一句老話,沒人是完美的。”顧禾勸道。
“那伊麗莎白呢?她有什麽缺點,有什麽讓你讨厭的地方?”索菲娅逼問。
索菲娅不指望他回答,“别人以爲我想當希德-雷擴,但或許從小,我想當的是伊麗莎白,可是我都當不了,潘神,我都當不了。”
“爲什麽不當你自己,不要總是想着跟别人争奪什麽。”顧禾隻能再灌雞湯。
可似乎,正因爲索菲娅這樣的性子,争權……
“這個世界,不都這樣嗎……誰不在較勁?”
索菲娅真有點茫然,“怎麽才是自己,才是索菲娅-阿米克,你來告訴我。
“潘神,其實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你了,伊麗莎白隻了解小時候的我,其他人呢:蓋斯博因大小姐、食血者、漂亮女孩、中計的蠢人、玩具……他們看到的是這些。
“但你不一樣,我覺得,你一直把我當一個人來看。
“當好食血者要對抗人性,但你提醒着我那些人性。隻是人性有好有壞,在這些年裏,伊麗莎白的好占了上風,我的壞占了上風。
“我不想騙你,我覺得你能理解我。我在想,這個世界不管怎麽變,都會有階級的吧?我就想當最高階級裏的人,這有錯嗎,爲什麽不能是我,何況我生來就是了。
“我以前做的事算不上好事,但多少的好壞對錯,是從不同階級出發而定義?伊麗莎白背叛了她的階級,我以前沒有,我對你們是錯的,可對我自身不是對的嗎……”
顧禾聽了她這一番話,不由長長地一歎。
索菲娅不是街狗,她從小接受的教育與伊麗莎白是相同的。
她很有想法,也很能表達。
但正如她說的,她跟伊麗莎白不同,她沒有那種理想,沒有那種對世人的悲憫。
不過索菲娅現在的心緒與以前真的不同。
他畢竟以前是個心理醫生,明白這是個什麽時刻,她終于肯說心裏話。可如果一個患者,尤其是這樣高傲的患者展露心聲卻得不到好的反饋,可能就沒有下一次了。
索菲娅-阿米克,這座城市的另一個患者。
這就是他現在看到的。
“索菲娅,階級或許永遠消滅不了。”顧禾說,“但要不要像流光城這樣?”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索菲娅輕聲,自己竟是這麽沒有智慧,“我有想過,就是想不到還能有怎麽樣的世界,我不想了,暫時不想了。
“潘神,我以後跟你混,你的正确就是我的正确,你的錯誤就是我的錯誤。”
她說得認真,也有着幾分懇求,“我曾經想當英雄,但我很早就走上一條回不去的路了,我當不了王牌英雄了,但我能試試當個鬼牌英雄。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顧禾不得沉思,索菲娅,索菲娅……
這事兒,其實隻關乎于他和索菲娅,關乎他自己。
洛娜,伊麗莎白,還有其他人,不管他們怎麽想。
這個患者,真的隻有他這個牛郎醫生更了解。
“我是一直把你當人看待,就算要殺你,也會給你個痛快。把你殺掉沉了,對我來說最輕松省事,誰也不會怪我,留着你才有麻煩。
“索菲娅,你很麻煩,很考驗人性。
“你要知道,在這座城市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第二次機會,第一次機會都很難有。你他媽的真走運了,你跟伊麗莎白都運氣奇好,碰着我這樣的好人。
“我就信你一把,就這麽一把,讓我們先瞧瞧這個程序是什麽玩意吧。”
顧禾說罷,已是感受到索菲娅的欣然,她叫道:“潘神,我的寶貝!”
“哎,你看,你又來這種奇怪的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