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的聲響,高架鐵路橋上有地鐵列車快速駛過,夜雨飛濺而下。
雨水正下得更大了,朦胧了很多路人的視線,他們如果離那片街鬥區域近一點,就也會受到各種幻覺的侵襲而頭暈目眩,離遠了也看不清楚。
但美田天婦羅的門口那邊,美田夫人能看到那變化,因此有些意外。
那是觸手之鋒嗎,還是相應的變種程序?
眼前的情況還沒脫離美田夫人的認知,觸手之鋒的觸手表現因人而異,有的可以爆發出十幾米的距離,現在那牛郎将其聚合成兩米多長的血肉武器也說得過去。
但觸手之鋒的觸手沒那麽粗,力量也沒有那麽大。
“這叫十倍觸手,你媽我不慣着你!”
顧禾一聲叫喊,右手揮着這根血肉之棍追着潘多拉抽打,幾乎就是一通亂打。
潘多拉的黑色大圓帽掉下了,露出有各種彩色條紋的短發。
她在跳躍、翻騰、閃避,時而跳到街邊車輛的車頂,時而躍上霓虹招牌,甚至還想跳到上方高空的鐵路橋去。
但這裏不是秋葉街的主街道,這條小街本來就很逼仄,對着的一面還是高架橋牆壁,躲避的空間并不大。
砰啪!血肉大棍猛一下打中一輛面包車的車窗,直接把車窗玻璃打得爆濺。
随着潘多拉在雨中又是轉向一躍,血肉大棍又掃向小街另一邊上方的一塊霓虹招牌“西村咖啡館”,也直接把那發散着炫光的光管打爆。
大棍抽回來的時候,一不小心連商鋪一二樓之間的雜亂電線也扯斷,導緻西村咖啡館、美田天婦羅裏,燈光都驟然熄滅,客人們一片驚聲。
顧禾像成了一頭瘋牛,此刻已經管不上賠錢的問題了,先搞定再說。
洛娜在共感着他,在腦海中提示着他的進攻方位變化,完全壓制住了潘多拉的空間,使對方攻也攻不了,跑也跑不掉,閃躲的速度卻在不斷下降。
潘多拉這才發現自己做了錯誤的判斷,卻不是錯于洛娜-盧德這個獵人那裏。
而是麗彩的這個玩偶,她大大低估了對方。
他之前還隻不過是個畏畏縮縮的容器,竟然在短期内變得這麽強……
“輕燕”手下的玩偶,強也不出奇,之前的畏縮也能是裝的。
但觸手之鋒?十倍觸手?
旁人看着不太能感受到,潘多拉卻是實打實地應對着這股巨大壓力。
那不但是血肉大棍的物理力量,而且它在帶來一種猛厲的無形精神力量。
潘多拉跑動之間,氣息有點亂了,兩手義體的觸手根本不夠對抗,擋不住那巨型觸手的狂亂與鋒利。這時又是一棍打過來,這下終究是避不開了,隻能硬扛。
砰嘭!雨水濺開,她剩餘的幾道觸手也被打得粉碎,掩藏在衣袖裏的義體完了。
隻用噩運盒子的話,拿他們沒辦法啊……
有個東西,她并不是很想當街使出,因爲像她這種人,寶物不适合高調地暴露。
但現在她别無選擇了,這是生死之搏。
趁着那頭瘋牛頓了頓,潘多拉驟然不退後進,向着那邊的兩人沖去,與此同時她身上冒出了金光,上身穿在外面的條紋寬肩正裝被沖得破裂爆開。
玩偶系Q級奇物:金衣
“衣服”,是玩偶的特定持有物,有很多的程序、奇物都與衣服有關。
在神話傳說中,火神赫菲斯托斯曾經爲潘多拉打造過一件華麗的金色長袍。
嘩唰的雨水被金光穿透,她上身穿的金色華衣展露,古典的樣式,不多加配飾的單調金色,但上面正隐現着排排列列的電子代碼。
“讓你們别多事了!”
潘多拉猛然沖去,渾身金光閃閃,在雨中猶如天神下凡。
這不是感官幻覺,這是奇物的J級實效,能對敵手造成極大的精神震懾力,也使其人格值下降。在古希臘神話裏,凡人見到了神,往往是要倒黴的。
在街道兩邊看着熱鬧的普通人們,都頓感頭痛眼痛,像看到了刺目的太陽。
猛一下,如同是彩形音影的強化版,那個金衣潘多拉從各個方位都在襲來,她的金衣無限地擴大,籠罩着整片雨夜,把遠處的高樓、鐵路和人群都遮住。
顧禾和洛娜一時分不清楚那隻是感官上的幻象,還是真實的巨衣。
他們甚至不知道那是程序,是奇物,又抑或是什麽東西。
潘多拉正在以這片金衣困鎖他們,連那血肉大棍都被包裹住,烈火從金衣冒出,而魔盒釋放的那些烈性數據也被收束在不斷縮小的金衣範圍内,将要形成信息炸彈。
如果真被潘多拉困住,更被她近距離用那烈性數據一噴,兩人的人格都得崩。
“小心!”洛娜在腦海中快聲說,“别去看那婆娘,感受雨水的波動,直接打!”
潘多拉沒在說大話,如果尋常哪個不長眼的惹到她,随時都得完蛋。
但洛娜之所以隻和顧禾兩個人來,不就是因爲他現在也不好惹啊。
而她自己,她一直都說自己的J級和Q級程序不咋的,就隻是大路貨獵人程序。
她雖然是六速檔,是撈什子骨血之女,但從來都是窮得要命,根本沒得挑。
神經入侵和信息亂流,在此時面對着這樣的金衣潘多拉,使不上勁,除非……
“媽耶,我可整不了什麽感受雨水波動,洛子,由你來吧!”顧禾急道。
“來!”洛娜在腦中一喊,“我們合力把她搞了!”
這個潘多拉也是走運,要不是因爲這裏是街頭,隻有“十倍觸手”而沒有“聖杯”,就讓這頭瘋牛把大棒變得二三十米,直接壓也壓死那家夥。
但現在,兩人沒忘事先定好的作戰策略。
顧禾一瞬間把聖杯攻擊态從個人模式轉爲加強洛娜模式,手中保溫杯棍柄扔給她。
“用肉的!”他喊着提醒。
聖水能量有限,可是鬼知道潘多拉還有多少烈性數據,跟對方拼信息流劃不來。
要從肉體上擊敗對方,隻要把她打暈過去,由她發出的數據自然就會消散。
洛娜會意,不要用信息去打,而用觸手去打,她握住保溫杯棍柄也即是握過這把血肉大棍,以信息亂流去運轉這把血肉武器,聖水使程序變得不同。
這血肉武器的每根神經與組織,她都了然。
從顧禾那連接着的神經血絲線突然又奔湧來一大波能量,仿如是一場海嘯。
【聖水能量:35%,↓10%】
血肉武器沒有再增大,所有能量都壓縮在現有的形态之中,極大地提升它的質量。
一時間,一個超速檔二程序者初級玩偶,一個六速檔二程序者特級獵人。
兩人的力量合在一處,洛娜揮棍打向那個金衣潘多拉。
金衣已經快裹住他們了,砰砰砰,血肉之棍突然從凝合又再散開,成了無數道飛騰亂舞的粗壯觸手,有的撐開了金衣,有的抽向潘多拉。
現在這樣子,倒更像是觸手之鋒的亂舞攻勢。
但如果真把這個當是觸手之鋒,那就大錯特錯了……
砰啪!潘多拉眼睛微瞪,不得不又一次停住進攻,收攏金衣作防護之态。
可那些觸手速度太快了,也太密集,劃破雨水從各個方位襲來,她的金衣還沒有全然攏好,就被多根觸手不斷地打中衣布。
嘶咔,金衣隐有破裂的聲響,這件奇物正在受損。
但她還是要繼續用金衣去阻擋那一片爆炸般的觸手,巨大的力道透衣而來,雖然擋掉了爆體身死的危險,她整個人仍被抽得飛了起來,再重重地砸落在街道上。
破損的金衣被路面的雨水沾濕,潘多拉眼眸一凝,就要忍痛翻騰開去。
隻是,受傷的身體讓她的動作變得慢了一拍。
嚯!一把武士刀被猛地擲來,成了一道紅光厲影,她吃了一驚,堪堪地翻身躲開。
武士刀插進了街道地磚裏,就在潘多拉剛一翻身之際,砰嘭!又有一條觸手重重地落下,這次打中了她的腦袋,把她抽暈了過去。
潘多拉暈厥之前,聽到那個牛郎叫道:
“欺負我可以,欺負洛娜-盧德就是不行!”
“你傻啊,欺負你也不行。”洛娜随即沒好氣地叫道。
潘多拉倒在狹小的街路上,身上的金衣已經沒了光亮,那些變幻圖形也煙消雲散。
隻還有夜空的冷雨,打落在她身上,透過金屬镂空面罩流下她無神的臉龐。
“呵呵。”那邊美田夫人見勝負已分,又一聲輕笑,誰說現在的年輕人不有趣的。
兩個玩偶都很強呢,那個男玩偶也很了不得,麗彩那邊的人嗎,得問問輕燕了。
他們是要捉活的,不然剛才那一下,可以把女玩偶的腦袋打得腦漿飛濺。
“媽的……”洛娜喘着粗氣,彎了彎腰扶着旁邊的汽車,這一戰真是用盡了全力。
那些剛剛亂舞的觸手又再凝合成了一把血肉武器,像棍,也像劍。
“早說該去看電影的了,你非得搞這個。”顧禾也長松一口氣,神經、肌肉和情緒緩緩地松下來,這一松就有點懊。
人格值又掉下來了,白天時在紅雨之家才攢到的15%聖水能量,全數用了出來。
他在紅雨之家的阈值也會上升的,以後可不會這麽好薅了。
“别逼逼了,抓緊時間,那我們還能去看個午夜場。”
洛娜看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不少反多,還隐約有警視廳巡警的警哨聲吹起。
她斷開了腦對腦連接,穩了穩身體,走上去就一把将地上的潘多拉抓起扛到肩上。
“走,走,走。”洛娜呼喚了顧禾一聲。
顧禾正往地上撿起那朵黑色圓帽和那把武士刀,還有已經縮小至不到一米的血肉武器,戰鬥區域的什麽東西都撿上。
但他看着周圍一片狼藉,多架車輛、多塊霓虹招牌遭到破壞。
美田天婦羅門口的便當小桌也被打翻了,一些做好的盒裝天婦羅掉得滿地都是。
“洛娜,咱們要不要賠錢啊……”顧禾不怕别的,怕美田夫人。
“跑了!我們今晚沒來過!”洛娜快步奔向停在那邊的自家越野車,拉開後車廂,把潘多拉塞了進去,因爲潘多拉長得也高大,這塞得有點困難。
顧禾隻好跑上去幫忙,洛娜還拿一副電擊手铐給潘多拉系上。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天,幹這種當街打架綁人的事兒。
什麽東西都塞上車去,接着他們也上了車,就立即倒車離去。
“你怕什麽,這裏沒監控,就算有也沒人管。”洛娜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這事鬧得也不算大,每天不知道發生多少呢,不挂掉十幾個人以上都不算事。”
顧禾回想了一下,也沒什麽暴露的,十倍觸手而已。
他的心也就繼續松下去,靠着椅背要喘一喘氣,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枸杞水。
“我們先把這家夥關進魚塘的地牢,回頭再審她一審。”洛娜又說。
“哈!?”顧禾頓時一驚,幾乎從副駕座上躍起來,這才發現自己沒系安全帶。
他一邊系上,一邊忙道:“我感覺老範不會答應,剛才老範就反對我跟你一起來。”
洛娜可還不知道索菲娅的存在,她以爲魚塘地牢一直空着吧。
“唔,也是。”洛娜想了想,魚塘是老範的地盤,不做關人的生意又很久了,要往地牢塞人肯定要面對那個胖家夥的黑臉,麻煩得很。
但她轉念一想,就想好辦法了。
“既然這樣,我又沒有房子,那隻能關到你的公寓房間裏了哈。反正你在浴室裏分屍,闆田老頭都不管的,或許還會爲你高興。”
“不是吧……”顧禾聽了,但一想闆田老頭可能還真那樣,尤其潘多拉是個女的。
這個當不了借口,他茫然道:“我那裏還蠻擠的,而且不隔音,她呼救怎麽辦?”
“把她嘴巴綁好不就得了。”洛娜一副嫌他業餘的語氣,“行吧行吧,我們今晚就審她,完了如果不高興,就去爛泥塘把她沉掉,好了嗎,午夜場也不看了。”
這場街鬥前後的時間很短暫,隻不過是這條小街道的一段小插曲。
當越野車快速離去,雨夜街頭上又恢複平常。
警視廳的巡警張望了幾下,就假裝沒看到那片狼藉,調頭走了;幾家店鋪的人員自己去收拾損壞的霓虹招牌和電線,聞訊趕來的幾位車主又罵咧又自認倒黴。
冷雨還在下,又一班地鐵在鐵路橋上隆隆駛過,小街上依然是人來人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