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馬道上,對方才發生的一切一頭霧水的霧月憂心極了。
幾次策馬回望身後的馬車,她不明白自家娘娘爲何要回臨江,更對皇上方才的語氣記憶猶新。
太冷了。
連她這個殺人如麻的殺手頭子都感到了一絲戰栗。
“阿月,你老看着馬車做什麽?發生什麽事了麽?”
莫清荷本在後方與萬順閑話,此刻見霧月反常便也策馬跟了上來。
她是敏銳的,尤其對于别人神色的觀察。
“沒什麽。”
霧月搖了搖頭,卻還是簡單的跟對方說了說方才的一切。
她自出來後便一直盯着馬車,雖不好用内力直接窺探,但豎起耳朵擦亮眼睛還是能做到的。
好在這期間她并未聽到什麽不尋常的聲響,馬車也沒有出現傾斜或是不尋常的位移。想來這車内該是一片祥和,娘娘自會與皇上商榷吧。
“娘娘想回臨江?”
聞言的莫清荷也有些訝異,因爲她一直以爲她們娘娘會留在京城。
不是說好要與那白小姐辦女子學堂麽?
而且她們在京城的生意剛有起色,耳目也在迅速的增加着,此刻離開豈不是前功盡棄?
她不理解。
而在一旁豎起耳朵聽到了一切的萬順則面色惶恐,眼神說不出的憂心。
娘娘想走?
那皇上他……
回頭瞧了瞧身後随馬道颠簸的車簾,萬順覺得這事兒大發了。
而在萬順如此感慨的同時,當事人姜茶也正經曆着她最不想也最不該經曆的一切。
她說不了話,起不了身,渾身上下除了眼睛以外再也沒有别的地方可以動彈。
她就像一個放大版的玩偶,一個活着的玩偶。
她不知道蘇肆要做什麽,她隻能被迫等待,等着他再開口,或是再給她一個開口說話的機會。
然而蘇肆就那麽抱着她,緊緊地,像是孩童抱着他的玩偶一樣,他不動,她也沒法兒動。
他說他不想這樣的,可她就想了麽?
眼下的姜茶是又急又惱,那雙水靈靈的杏子眼都起了一層紅霧。那霧不濃不淡,其間卻滿是有勁兒無處使的憋屈。
等啊等。
姜茶就這樣等了快小半個時辰,太久了,久到她都快以爲蘇肆這厮是抱着她睡着了……
那籠着她的錦被終于被掀開了,同時與她分開的還有抱了她許久的蘇肆。
暖意驟然消散,姜茶覺得有些冷,這種冷一是溫度,二是眼前的濃霧。
她能看到蘇大反派的負面情緒非但沒散,反而還比之前更加濃郁了。毀天滅地般的暗紅,噼裏啪啦一陣亂響的悶雷,還有那一直在刷新的蓮花。
這恐怖氛圍簡直滿到溢出了屏幕。
姜茶心裏在打鼓,因爲此刻連她都不确定蘇肆會對她做什麽了。
因愛生恨?
除之後快?
挫骨揚灰?
不是,如果她真的想跑被蘇肆逮着了還好說,問題是她壓根兒沒那個意思!她要是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冤大了?
這别家大反派話都很多的,殺人前都要跟主角逼逼賴賴好半天,蘇肆,你不能因爲我不是主角就不給我辯解的機會啊……
姜茶的眼睛更紅了,她急啊,氣啊,她好氣啊……
她就沒遇到過這麽無語子的事情!
與此同時,那一直躲在她身後的蘇肆也終于來到了她的面前。
月白錦衣,人如璞玉,一雙鳳眼殷紅潋滟,似三月裏開得最豔的那枝桃花,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陷進去。
太美了。
越是凄厲越是緻命,那翻湧而來的易碎感甚至比罂粟更加奪人心魄。
可這樣的美麗卻伴随着破碎後的瘋狂,越無助越瘋狂……
“茶茶,我到底哪兒不好呢?”
在姜茶面前蹲下身子,蘇肆單膝觸地目光與她持平。他的手緩緩攀上了她的雙肩,望着她那雙早已紅了的眼。
他似乎是被姜茶這樣的眼神傷到了,連話音都止不住的發了顫。
“茶茶,你就這麽讨厭我麽?”
我沒有!
“也對,三年前你便隻想趕我走,你對所有人都笑臉相迎,卻唯獨對我惡語相向……”
不是的,那是因爲我怕你,我膽小,我不敢收你……
“三年後我逼你入宮,你一定覺得我在報複你吧?池魚籠鳥,你想走,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
我之前是想,可現在不想了,蘇肆,你聽我解釋,你把穴道給我解開……
求求你……
姜茶想張嘴,想出聲,想一一回答蘇肆的話。
可任她紅了眼眶掉了淚滴,蘇肆依舊沒有爲她解開束縛的意思。
“你果然很讨厭我呢。”
垂眸,少年終是在姜茶緊縮的瞳孔中苦笑出聲,對自己下了一個極其可笑又可悲的論斷。
人一旦自卑起來,便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黑洞将吞噬所有的光,所有的好,将你的卑微與不安無限放大。
眼下的蘇肆就是如此,越是黑化越是卑微,連看着姜茶的目光都漸漸變成了仰視。
他經常這樣看她,以前的她不甚在意,隻覺得蘇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其行爲很多時候都是故意放出的誘餌。
而她則是被引誘的魚兒……
所以她總會選擇性的失明,告訴自己她看不見,不能信,信了會變得不幸。
直到此刻。
她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這是蘇肆卸下所有僞裝之後,毫不掩飾的模樣。他像被撬開了殼子的蚌,正向她袒露着蚌肉深處那顆渾圓晶瑩卻又易碎的珠……
再次擡眸,蘇肆在姜茶失神間忽然湊了上去。他輕輕地啄了啄她的唇,而後又小心翼翼的退了回去。
“可怎麽辦呢?”他柔聲問她,周身寒意更甚,那雙潋滟着桃花的鳳眸中已是深不見底的黑暗。“我喜歡你啊。除非我死,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呢。”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茶茶,你願意一輩子跟我在一起麽?”
他明明在問她,明明很想聽她說一聲“願意”,可他卻固執的不肯解開她的穴道。
他甚至靠在她膝上小憩了片刻,方才似下定了決心般擡頭,眼神痛苦的望着她。
随之而來的是誘哄的,不容拒絕的,一字一頓的一句話。
“茶茶,你願意的。”
姜茶一愣。
她發現蘇肆的話語竟如魔音灌腦一般在她腦海中反複回蕩。
她很清楚這是什麽。
這是蘇肆的三大絕技之一,也是其中最邪門最陰毒的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