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初夏的晚上依舊有些涼,雲山常年雲霧缭繞山下不見山頭。但今夜不知怎麽得,月色竟出奇的好。
一陣夜風吹開落葉,沙沙,道道黑影已自林間悄然掠出。
“夜宴已開,爾等即刻随我上山。”
爲首的黑衣壯漢高舉大刀,眼中寒光瀝瀝,有貪婪,也有狼一般的兇狠。
月光流淌在那把大刀上,折射出寒絲絲的光。
此光一出,後方死士盡數擡頭。
殺!
夜宴之上人聲鼎沸,官員們觥籌交錯清談不止,一張張或中年或老年的臉龐上,寫的竟都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可他們真的不愁麽?
愁。
但再愁也要裝出不愁啊。
要知道,東陵亂局已有三年之久,前兩年朝中紛争不斷,言官們天天吵架,武将們歪心甚多。
京中有淩王、成王、玉王,京外還有三大同姓親王。這也就罷了,亂局中還有一堆想要順勢而上的世家。
怎麽辦?
打呗!
于是兩年間,京城光是勢力沖突和家族沖突就不知道爆發了多少次。别說政局了,整個朝廷都快荒廢了。
若非東陵的确需要一位重開朝堂的新帝,那廢物又草包的傀儡帝也不至于被推出來擋刀。
這也就是一年前九皇子蘇肆被找回,并被光速扶上帝位的開端。
有了這個面子工程之後,朝大家是可以正常的上了,辦事也似乎不用看皇上的臉上了。
可這有什麽用呢?
他們緊接着便被逼站在了挑人的岔路口。
玉王是個閑主,又或者說是一位枭主。
因爲他驚才絕豔有錢有勢,除了脾氣差不讨喜外,似乎是最優秀的一位主子。
文能不帶髒字的罵哭言官,武能打得一衆武官爬不起來。
這也就罷了,他還玉樹臨風相貌堂堂……
這難道不是一位天生的君主麽?
是啊!
他們這些朝臣都覺得是啊。
可偏偏有人不這麽覺得,其中最棘手的就是這玉王殿下自己。
他自己不上,你還能捆着他上不成?
由此大家隻能另覓高林。
于是乎,部分官員追随趙家投靠了淩王,部分則被成王拿捏不得不聽話,還有部分以王家爲首裹挾了肅親王,獨立一些清高自持或是家大業大的還在中間觀望。
朝堂早已四分五裂名存實亡,不出一年,這樣朝廷便會迎來末日。
這連煙雨一個花樓老鸨都能明白的事兒,這群官員會不明白?
他們心裏門兒清。
他們甚至很早就察覺到雲山上會出事,而且會出大事。
再加上大家各有各的主子,多多少少都從自己主子那兒聽到了風聲。
所以攤開了說,他們其實是不想來蹚這一趟渾水的。
如果可以,他們特麽的連京城都不想出,畢竟誰想來山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啊?
皇室派系的官員且不說,就連肅親王手下的官員們也一樣的不想來。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們也怕雙方打起來被誤傷,或者直接被人拿了祭刀呗。
可身在局中不得不動,他們這些人裏要是有人膽敢不來,别說别家主子了,就是自家主子都饒不了他們。
因爲那是不忠啊。
所以爲着不辜負自家主子的信任,他們不僅自己得傻呵呵的跟着來,還得把該帶的老小都帶來。
乖乖的坐好,認真的演戲,隻要自己這邊赢了他們也就赢了。
可萬一輸了呢?
夜風拂面,眼下那些官員表面笑嘻嘻,實際上背後一個比一個濕。
汗淋淋的,汗全是冷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一衆被蕭烨盯上的舞姬終于擡步上場。
那爲首的舞姬腰纖腿長膚如凝脂,一襲紅裙好似天邊的血月。她面覆輕紗手抱琵琶,一雙眼睛顧盼間媚态天成。
這種美顯然對男人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以至于她從上場開始便牢牢的抓住了衆人的眼球。
“是她,就是她,琉璃啊!她以前乃是江南一帶有名的花魁娘子,還是江南選出來的花榜狀元呢!”
江南繁華,秀外慧中。
這樣的地方最是養人。
自然也養美人。
美人多了,便有人開始想方設法的糟踐了。于是江南秦樓林麗楚館無數,一衆花魁娘子争奇鬥豔難免要分個勝負。
這便是江南花榜的由來。
“所以這花榜上也有狀元、榜眼、探花什麽的?”
姜茶一邊聽蘇肆給自己解釋,一邊在心裏止不住的歎息。
這但凡能進花榜的姑娘,應該都是博學多才容貌極佳的。她們流落風塵已經很不容易了,怎麽還得拉出來分個高下呢?
爲了給自己擡價?
姜茶不知這些女子心中所想,隻是單純覺得可惜罷了。
她們若是生在個正常家庭,應該也會有美滿幸福的一生吧。
想到這裏,她也愈發意識到了白鳳傾所言的重要性。
這女子學堂必需得開,而且還得做大做強。
“想當年她在江南紅極一時,輕彈一曲值千金。我與承之去過好幾次,連她的面兒都沒見到呢!”
下方的官員還在議論,尤其個别幾個愛玩兒的,此刻連心中的憂慮都暫且放下了。
因爲憂也沒用!
很快姜茶便聽到了他們關于此女後來之事的解釋,有人說她被貴公子給贖了,有人說她是自己贖了自己,還有人說她是跟人偷跑私奔了。
總之這位花魁娘子已消失了十多年,是不少官員們眼中的往事了。
可十幾年的時光過去,歲月仿佛并沒在對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至少他們看不太出來。
美,真美,是一種讓人想開懷暢飲的愉悅之美。
很快琉璃便撥動了手中的琴弦,琵琶嘈嘈切切,時而若珠落玉盤,時而似水光迸濺,時而又婉轉迷人……
是的,一衆處在最前方的大臣眯了眯眼,眼中是迷離的光。
此刻他們的鼻尖正萦繞着某種異香,在琉璃帶人翩翩起舞的同時被一點點吸入肺部。
這些異香還在彌漫,就像是刻意傾灑外溢的一般越變越濃。
可那琵琶聲太動聽了,血色羅裙與酒污同飛,舞姿好似梁上燕,月華流轉唯照她。
一舞還未落罷,桌前已有好幾人仰頭倒下。
“怎麽回事?”
“刺客——!”
“快抓住刺客!”
最近天氣反複無常,仙女們記得多穿點衣服,我都感冒了好幾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