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你說我們大哥今天能獵到幾頭鹿啊?會不會又跟前些年一樣,隻是進去走個過場呢?”
觀景台上,白錦溪一襲淡粉撒花裙,那雙眸子水靈靈的,不知是在擔憂還是打趣兒。
“誰知道呢?”
聞言的白鳳傾倚在欄杆上,一臉漠然。她瞧着白暄那躍躍欲試的模樣就知道,對方一定是想在老爺子面前長長臉,洗脫自己那纨绔子弟的名聲。
奈何他要下盤沒下盤,要魄力沒魄力,就連那武功也學得平平穩穩。
不愧是她那廢物爹教出來的小廢物,她是有想法都不好意思說。
倒是那白毅十分有信心的說了幾句,然後被自家父親賞了一記白眼。
别問,問就是他當年也是個騎射全廢的主兒。
見白鳳傾對白暄沒什麽興趣,白錦溪立刻聰明的轉移了話題。
她跟自家這二姐姐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知道對方是個深藏不露的主兒。在好些事情上,對方說的話可不她們爹娘還準。
于是白錦溪便順勢抛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那就是白鳳傾覺得今日誰能在“逐鹿”中拔得頭籌。
是那鋒芒畢露的肅親王呢?還是淩王、成王、慕王,又或者是江家的驸馬爺,以及一衆世家官家中的青年才俊呢?
她很好奇,非常的好奇!
對此,白鳳傾隻能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因爲她覺得吧,自家這妹妹哪兒都好,就是特别的恨嫁。
所以她想了想道:“誰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是能不能對你一心一意。皇上那樣的就不錯,可惜名花有主了。”
聽白鳳傾這麽一說,白錦溪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
很顯然,白鳳傾一語中的。
“我,我沒有……”
“嗯,你沒有,我有。”
白鳳傾笑而不語。
高冷的她難得微笑,可一笑便有種别樣的風情。
瞧着眼前的白錦溪,她心道多漂亮一個小姑娘啊?
溫柔賢惠家世顯赫,别人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小才女,偏偏是個怕自己嫁不出去的主兒……
她真想摸摸對方的小腦袋,看看是什麽時候燒壞的。
被白鳳傾這般調侃之後,白錦溪也安分多了。她隻是低低的嘟囔道:
“二姐姐就知道取笑我……皇上的确對貴妃娘娘一心一意,可那是娘娘聰慧過人背靠大樹呀。皇上還得靠着她,可我拿什麽求别人這一心一意啊……”
白鳳傾一愣。
因爲直到此刻她才意識到,白錦溪此刻說的一切,正是這個時代女子無法規避的話題。
沒有人互相被一心一意的對待,隻是這對女子而言太難實現了。
而且白錦溪還說,貴妃娘娘跟皇上在一起是因爲對方有任性的權利,可以試錯,甚至可以帶皇上一同成長。
可她若嫁給一個不如她的人,她可沒那能力幫助對方。
所以她能做的,不過是爲自己挑一棵還算不錯的大樹罷了。
怔怔的望着白錦溪,白鳳傾忽然覺得對方才是一個明白人兒啊……
相比之下,自己更像一個帶着未來思想的天真主義者。
有些東西對她而言是理所應當,可放在鴨脖看的白錦溪身上的确是前所未有的。
于是白鳳傾想了想,決定找機會好好教一教自家好妹妹,幫她轉變轉變思想,讓她擺脫這個時代女子的悲劇。
而且她又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那就是辦一個女子學堂。
至于股東嘛,她已經想好了!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二姐姐聽說了麽?那秦王殿下的貼身侍女纖纖,居然奉命去貴妃那兒尋淩小姐了。”
悄悄的湊到白鳳傾面前,白錦溪低聲對她說道。
作爲極少的幾個知道“淩青”身份的人,這件事在她二人看來還是很有趣的。
不過她們還沒來得及細說,下方便響起了“鹿哨”。
所謂“鹿哨”,便是專門用來吸引鹿群的哨聲。即吹奏用桦樹皮做成的哨子,來模仿鹿的鳴叫,引誘鹿群前來,加以捕捉。
此事說來殘忍,卻是古人一貫的傳統,因此白鳳傾也就看看,并不打算評論。
隻見得十名吹奏鹿哨的好手正立在春獵隊伍之前,用熟練的技巧展現着自己。
鹿群并不會直接被吸引到這裏,隻是會因爲發現同伴而在林中逗留尋找罷了。所以究竟能不能獵到路,還得看一種獵手自己的本事。
你得找,找了得射,射了還得防着别人截胡……
要知道,東陵曆史上有不少截胡他人之鹿的事情。
比如你射第一箭,我射第二箭,可能你的第一箭隻是延緩了鹿奔跑的速度,而我的第二箭才是緻命的。
所以這鹿歸我!
但衆所周知,如果别人不射第二箭,射第一箭的人也是能再補一箭的。
因爲人家連高速運動的鹿都能射到,何況是受了傷的鹿呢?
甚至沒有那第一箭,可能射第二箭的人還射不着呢!
這樣的争執還算好的,那還有一群人追着一頭鹿放亂箭,到最後直接兩波人上手搶的呢。
總之,這一場“逐鹿”就像是一場小型戰争,沒有武力不行,光有武力也不行,你還得有盟友,還得有腦子。
因爲在很多時候,這場“逐鹿”其實就是朝中幾派的明争暗鬥,互相惡心對方的好時候。
這大家都想把自己這一派的青年才俊推上去,自然得卯足了勁兒的卷啊。
畢竟“逐鹿”魁首與仕途有關的話,大家說什麽也得重視的。
這不,如今沒了以往的實權皇帝,這種行爲也愈發的變本加厲。
作爲一個野心勃勃的王爺,肅親王蘇信已糾集了一衆同盟,派出了手下官家世家中最精于騎射的子弟。
在這樣一支“能征善戰”的隊伍面前,中立的官員們直接選擇了抱團群暖,他們的目标很簡單,那就是在蘇信等人手裏混一杯羹。
他們不打算跟肅親王府與皇家争,他們隻想獵到那麽幾頭鹿,好讓他們這群人不至于空手而歸。
因爲在“逐鹿”中空手而歸,可是一件十分丢臉的事兒。
眼下,那代表白府出戰的白暄,正狗狗祟祟的混在這支隊伍裏,尋思着找個機會撿漏先。
前幾年春獵他還小,所以空手也沒關系。可這次不行了,他都老大不小了。
握着手中的長弓,白暄也憋着一口氣兒,開始打量起今日春獵的第三派來。
大家都說今日的春獵是皇家與肅親王府的戰争,所以除開肅親王府與他們這些中立派,那還留在原地的自然就是皇室的人了。
與肅親王府嚴密的組織和中立派的抱團不同,皇家内部本身就有好幾個派系,而且這些派系之間還并不和平。
就不如淩王蘇梓淩身後的将軍府,與成王蘇成身後的尚書府,他們彼此都還有一些同盟,隻是兩方卻經常水火不容。
于是乎,皇家最大的這兩波人直接站成了兩隊,可謂是泾渭分明。
想讓他們兩方和諧相處,暫時是不可能了。
因爲這誰也不願意先低頭啊……
除開這最大的兩派,便不得不提以慕王蘇慕爲首的第三派了。
這群人官兒不高,最大的也不過是一位大理寺卿。可他們都是蘇慕母族的舊交,又與蘇慕投緣。
所以這該幫,還是得幫嘛。
隻不過與蘇梓淩和蘇成的人相比,他們實在是太少太不夠看了。
好在後面還有兩波人給他們墊底,一個是以驸馬江康爲首的江家派系,一眼看去大概有四五個人吧。
而另一組就更有辨識度了,因爲他們就兩個人。
嗯,孤零零的兩個人。
一個皇上,一個皇上的貼身太監……
似乎是觀景台上的貴妃娘娘看他們太可憐了,竟又派來了一位姜家随從,權當多個騎馬拿東西的。
不說多少人,好歹比兩個看起來是要好看些了。
怎麽說呢?
即便是皇家衆人看了這一幕,那表情也止不住的複雜起來。
因爲連他們都沒想到,這蘇肆竟真有來參加逐鹿的勇氣……
雖說皇上親自參加逐鹿是祖上的規定,可卻不是每一個皇帝都必須遵守的。
就比如他們的父皇。
所以蘇梓淩等人覺得,蘇肆其實好好待在看台上就好了。
畢竟他的臉早就丢光了,就算不參加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相反,就因爲對方早上的那一席話,此刻的蘇信恐怕已經在盤算他了。
所以,蘇信肯定會害他的。
他們要是他,他們一定會趨利避害的。
作爲兄長,蘇梓淩與蘇成多多少少還是對蘇肆有點同情心,大概是因爲他們現在四舍五入一下都算皇家的人吧。
所以他們都跟别派了小厮去找蘇肆,旁敲側擊的提醒對方不要參加。
可蘇肆呢?
這人就像聽不懂人話一般,絲毫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回來的小厮告訴蘇梓淩與蘇成,說皇說了,貴妃娘娘想看他逐鹿,所以他說什麽也要去。
蘇梓淩:“……”
蘇成:“……”
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真就想讨好姜茶想瘋了?
萬一你表現的一無是處,姜茶反而讨厭你了呢?
總之蘇梓淩與蘇成見勸不動,也就不再派人去了。罷了,他想挨收拾就随他吧,他們反正是幫不了他的。
他們相信在場也不會有傻子去幫這個傻子吧?
畢竟那不是将自己置于險境麽?
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這句話才剛剛從他們心底産生,便被眼前的事實捏了個粉碎。
隻見那白衣少年悠然的坐在馬背上,高馬尾随風飄搖,連帶着他把玩馬鞭的動作都變得潇灑而又自然。
人如玉,身如虹。
漫不經心,優雅至極。
“六姐夫的意思是說,你們想跟朕一起?”
少年望着自己面前的六驸馬江康,眼底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疑惑。
因爲他瞧得出對方笑容中的勉強。
這應該不是自願的,而是被逼的吧?
然而面對他的詢問,江康卻認真點了點頭道:
“之前我江家遭難,全靠貴妃鼎力相助。楚楚說了,就算今日有危險我們也要跟着皇上您。江康不才,還是懂些功夫的。”
他笑容中的勉強不是不願意幫蘇肆,而是他怕他去了也幫不了對方……
“還有他們,他們都是我江家好友,今日願随皇上一同逐鹿。”
江康說着,又一一向蘇肆介紹起了自己身後的幾人。
對此蘇肆一直友好的點着頭,不算欣然,卻也毫無抵觸的接受了。
期間他還曾擡眸望向觀景台,目光閃爍的凝視着台上同樣在看他的女孩兒。
他知道,這是姜茶在關心他。
因爲他清楚的瞧見了一名小厮走到江康身側低語,而在小厮走後,江康便直接找到了自己。
想來是姜茶的表現牽動了他六姐蘇楚楚的決定。
罷了,多些人也無妨。
可如果再多十來個的話,這隊伍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蘇肆瞧着眼前這笑眯眯的,死皮賴臉要帶人跟着自己的四哥蘇慕,整個人都是拒絕的。
因爲他其實也是需要機動性的,二十來個人的隊伍都快趕上另外幾方勢力了。
有點紮眼呢……
“九弟,你别這麽小氣啊!怎麽還區别對待呢?”
“憑什麽你六姐夫能跟着你混,你四哥我就不行啊?”
“人多有人多的好嘛,我們一起保護你,這樣貴妃不就高興了?”
……
聽了某四哥這一頓逼逼賴賴,蘇肆可算是找到重點了。
重點就四個字——貴妃高興。
作爲姜茶的鐵杆兒粉,他蘇慕早就想找機會示示好了。這不是一直不好意思過來,怕摸不透姜茶的想法麽?
如今好了,江康都上來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九弟,你聽四哥跟你說……”
“别說了,你要跟就跟着吧。”
少年擡手揉了揉眉心,無奈而又溫和的說道。
而得了他這句話的蘇慕立刻行動起來,帶着自己的人馬便融入了隊伍。
一時間,江康與他一左一右護在蘇肆身邊,連原本總是跟着蘇肆的萬順,都被他倆給擠到了後面。
萬順:“……”
而另一邊的蘇梓淩與蘇成呢?
他們承認他們傻眼了。
不止是他們,還有蘇信與白暄等人。
因爲這特麽還真有願意跟着蘇肆混的傻子啊?
一個也就罷了,一來就來二十個?
就離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