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揉了揉太陽穴,姜茶覺得蘇肆的前半生過于凄慘,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但後半生就是了麽?
也不是。
因爲他眼下十七歲,死時也不過二十一歲,所以他的後半生除了搞事就是搞事,而搞事的所有目的都是爲了報仇和報複社會。
雖然他已經很努力了,但他走的畢竟是黑暗線,也注定要成爲男女主證道之路上的絆腳石,本書中的頭号工具人。
總之,一個“慘”字貫穿始終。
所以,即便知道蘇肆會害姜家,讓姜家滿門盡滅,姜茶還是不恨他,隻是有些怵他而已。
姜茶:“去吧,按本宮說的辦。”
揮手讓霧月下去,姜茶緩了一會兒,終于擡步走出了後殿。
而在她走出後不久,禦書房中又響起了朗朗讀書聲,這次不是一人一本,而是好幾個一起讀一本。
看着那群哭喪着老臉,恨不得現在就跑的大臣們,姜茶隻能感慨一句王秉等人跑得真快,不然她一定要他們好看。
讀書、寫字、表演……
姜茶将所有能玩兒的東西都給這些大臣輪了一遍,有時候甚至會佯怒吓人……
就這樣,這些大臣好不容易礙到了太陽下山。
當蘇肆同意他們離開的那一刻,他們就如放學的孩子般歡欣鼓舞。
在不知不覺間,甚至對這位小皇帝生出了一絲感激。
沒辦法,姜貴妃實在是太惡劣了。
而看着大臣們逃命般離去的背影,姜茶也勾唇一笑,那雙柳眉一挑,杏眼中是濃濃的得意。
好了,又是兩朵黑蓮花到手了。
“茶茶,你還真是喜歡氣人呢。不過我聽說,你以前可沒這愛好。”
禦案前,蘇肆一邊将重要的折子收起,一邊似打趣似好奇的說道。
而姜茶這才注意到,少年一直都在看她,那雙鳳眸深邃潋滟得不行,時時刻刻都有讓人沉溺的風景。
難怪當初那些人想抓你去買呢……
長這麽好看,那小倌館不得爆滿?
在心裏嘟囔了一句,姜茶挽着披帛歪了歪頭道:
“以前我年輕不懂事,自然不明白氣人的樂趣。再說了,愛好嘛,指不定哪天多一個,哪天便少一個,今兒個喜歡紅花,也不代表明兒個不會喜歡綠草不是?”
垂眸,一襲明黃錦衣的少年若有所思。
半晌後,他終于冷靜的擡眸道:
“所以茶茶是想告訴我,你向來喜新厭舊朝秦暮楚麽?”
姜茶:“???”
兩手猛地拍在禦案上,姜茶不禁牙疼的對蘇肆道:
“我是想說今日對你有害之人,指不定來日便有用,你現在讨厭的東西未來也不一定就不喜歡……”
蘇肆:盯~
被少年這般人畜無害的盯着,姜茶的氣勢頓時弱了下來。
原本拉高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放低,最後直接變成了喃喃自語。
“我隻是希望你凡事看開點,别鑽牛角尖罷了……哎,算了,反正你也不會聽我的,我又何必自讨沒趣呢。”
轉身,姜茶正準備叫侍女傳膳,卻聽到了少年那雖平淡,卻十分認真的聲音。
“我聽你的。”
姜茶一愣:“你,你說什麽?”
蘇肆偏頭:“沒什麽。”
見某些人這般模樣,姜茶笑都快笑死了。
拜托,我姜茶日日積攢仇恨,少說也兌換了五六次光團洗禮了。
易筋洗髓,脫胎換骨。
她變化的不隻有皮膚,還有她的聽覺、視覺以及感覺……
所以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聽見了,兩隻耳朵都聽見了!
不過她隻是笑了笑,也沒有拆穿蘇肆的意思。
病嬌大反派嘛,不太會表達友好很正常的。
很快,姜茶便提出了在禦書房用膳的提議。
可蘇肆卻拒絕了她,說他們還是回未央宮吃吧。
對此,姜茶隻能點頭。
不過看蘇肆的表情,對方似乎并不喜歡這個象征皇家尊嚴的地方,若非不得已,他都不打算待在這裏。
當然,也可能是不喜歡跟她待在這裏。
未央宮内,明燈如晝,被蘇肆望着的姜茶語氣平靜的道:
“不過是些胭脂水粉而已,我都已經送人了。”
“送人了?”
“對啊,”姜茶點點頭“六姐需要打點一衆官家夫人,白二小姐又幫了我們那麽多忙,霧月三人皆是我的親信……”
聽着姜茶一一細數妝品的去處,少年臉上果真略過了與霧月一樣的疑惑。
隻是比起霧月的直截了當來,蘇肆這人可就狡猾多了。
他壓根兒不搭話,就等着姜茶自己往後說。
若非姜茶對他足夠了解,或許真看不出來他的喜怒哀樂。
“咳,我姜家家大業大,又不是尋不來這些妝品。别人送的我不要,尤其是蘇信這種歹人。”
“這樣啊。”
修長的手指攜着茶杯,少年若有所思的道。
姜茶:“……”
所以,您到底想說什麽啊?
終于,自認爲還算懂蘇肆的姜茶還是沒懂對方的意思。
她揣測了好久好久,最終疲憊的進了溫泉浴池。
累了。
毀滅吧。
趕緊的!
而在姜茶走後,萬順的身影才從宮門外快步而來。
隻見他面色凝重的走到蘇肆身邊,俯身在少年耳邊低語道:
“主子,肅親王他們知道了。”
是夜,王府高閣上高朋滿座。
一衆朝中大臣舉杯邀月開懷暢飲,在舞池中一名名西域舞姬的牽動下,露出志得意滿的神情。
歌聲、笑聲、賀聲混做一片,即便身在高閣之外,依舊能感受到閣上歡愉的氣氛。
對于整個肅親王府而言,今日真是久違的大勝啊。
“真想不到,這飛揚跋扈的姜貴妃竟如此可憐,到現在都還在守活寡。難怪,難怪她脾氣那麽大。”
“切,你懂什麽?說不得人姜家就是知道小皇帝不行,這才将這掌上明珠送來的。人目标一開始就是玉王!”
“嘶,也對,就算不嫁玉王,未來新皇登基她依舊能入宮爲妃。這無論誰爲帝,想必都不會拒絕有權有勢的姜家吧!”
“誰知道呢。管人家姜家怎麽想,我們現在隻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小皇帝确實不能人道,那姜家丫頭随時可能抛棄他。”
那些被收拾了一下午的官員正愁沒地兒發洩,這下好了,怒氣都怼蘇肆身上了。
他們似乎是魚,真的隻要七秒便能忘記對蘇肆的感激。
而與此同時,王府書房内的蘇信正開懷大笑,與下方幾位股肱之臣舉杯暢聊。
與閣上大臣們的幸災樂禍不同,他們讨論的事情很實在,那就是要如何破壞蘇肆與姜茶的聯盟。
“我家兒媳聰慧過人,定不會看錯。所以老夫便提前恭喜王爺,恭喜您順利找到了突破口啊。”
王老爺子哈哈大笑,說話一如既往的好聽。
以至于他兒子王秉在一旁不停的翻白眼兒。
得,有事兒子跑,有鍋兒子背,可隻要是邀功請賞,您老人家就義不容辭是吧?
王秉好氣,可他還隻能憋着。
“哪裏哪裏,本王今日必須敬王老一杯,要不是您老,本王豈能知道這等密辛?”
起身,蘇信笑得合不攏嘴。
就在剛剛,他已經派人出去散播消息了。
他相信,這些消息很快便會傳到姜茶耳朵裏。
到時候,知道蘇肆連做個面首都不行的她,恐怕也不會再執迷不悟了吧。
蘇信冷笑。
眼看春獵将至秦王将歸,他一定要趁這個機會瓦解皇家同盟,徹底擊潰那些不自量力的小家夥。
随後廢帝登基,成就他夢寐以求的霸業!
“嗯。”
未央宮内,那聞言的蘇肆看都沒看萬順,就那麽輕輕的“嗯”了一聲。
就好像在說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對此,萬順的臉色更難看了。
于是乎,他又俯身将蘇信派人散播消息,想将此事傳入貴妃耳中的事情報了上去。
但他換來的,依舊是一聲“嗯”。
不關心,不在意,不想聽……
他覺得眼下的主子就是這個狀态。
說真的,他不明白。
他其實早就知道了王家夫人入宮的秘密,也早就把這個秘密報給了主子。
可主子還是讓他去請娘娘,并眼睜睜看着娘娘帶王家夫人去了後殿。
明明什麽都知道,爲何不提前阻止,而要眼睜睜看着一切發生呢?
這明明是那麽私密,私密到關系主子聲譽的事情啊……
他幾乎都可以想象到,接下來幾日的京城會有多麽熱鬧。
大街小巷,客棧酒館,隻要是有人的地方,或許都會議論這件事。
這已經不是顔面掃地了,而是……
咬了咬牙,這次的萬順沒有問,而是氣呼呼的擡步準備往門外走。
他氣啊。
不是氣自家主子不自愛,而是氣自己腦子不行,實在無法理解主子那千奇百怪的用意。
主子不是普通人,對,不是普通人,他是……
自我安慰的話還未說完,萬順又被蘇肆叫住了。
“妝品。”
“懂!”
翻了翻白眼兒,萬順好想挖個墳把自己給埋了。
攤上這種主子,他遲早得被氣死。
次日清晨,姜茶是被人搖醒的。
更準确的說,是被那一大早就從宮外趕回來,一張臉寫滿焦急,眉毛都快擰成兩條麻花的莫清荷給搖醒的。
“娘娘,您醒醒啊娘娘,出事了,出大事兒了娘娘!”
聽着莫清荷這一頓尖叫,姜茶隻覺得天旋地轉五雷轟頂,整個人都是懵的。
“啊?出事了?出什麽事了?你媽炸了?”
莫清荷又用力的搖了姜茶兩下,疑惑而又焦急的道:
“我媽?什麽媽啊?不是,娘娘,我沒在跟您開玩笑,是皇上,皇上他出大事兒了!”
“皇上?”
“嗯嗯嗯!”
“出大事兒了?”
“對對對!”
見此,姜茶當時就想躺下了。
拜托,現在這劇情離結局還遠着呢,蘇肆一最終大BOSS,現在能出個屁的事兒。
就算出事,那也多半是裝的。
可她這樣的想法并未持續多久,因爲莫清荷很快便說出了蘇肆被群嘲的原因,而這原因好巧不巧還跟她姜茶有關。
“你說什麽?百姓們都在傳蘇肆不能人道,就因爲本宮手臂上的守宮砂?”
姜茶驚了。
“不,也不止是您,據說宮裏所有娘娘手上的守宮砂都還在,隻不過,隻不過您天天都跟皇上睡在一起,皇上他……”
此時此刻别說那群百姓了,就連莫清荷與霧月的表情都十分微妙,幾次欲言又止。
因爲她們剛剛就看過娘娘的小臂了,上面的守宮砂的确,的确還在……
在書中的時代背景之下,成婚行房乃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兒。
就像現代社會的結婚登記一樣,姜茶與蘇肆也是官方蓋章的合法夫妻,他們都住在一起這麽久了,按理說不應該還……
如若隻是姜茶一人,還能說是蘇肆不喜歡她,跟她不過是逢場作戲,可如今宮裏個個都是完璧,這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而這個道理姜茶不懂麽?
她當然懂。
此刻,她終于想明白那王氏夫人的目的了。
果然,蘇信還真是無利不起早,就是一隻活脫脫的黃鼠狼啊。
送東西是假,瞧她的守宮砂才是真吧。
再想想那晚蘇肆對她的囑咐,對方好像說過守宮砂不能給别人看來着……
怎麽辦?
她該怎麽辦啊?
此刻,姜茶已毫無睡意。
趕緊從床上彈起來,她迅速梳妝打扮,準備直奔禦書房。
說實話,這次連她都開始懷疑了,懷疑自己是不是給蘇肆捅了天大的簍子。
因爲在她的記憶中,蘇肆真的從不接觸女人,即便他身邊永遠花團錦簇。
你說是因爲那些女人不喜歡他麽?
其實,姜茶覺得隻要蘇肆想,後宮這些女人根本抵擋不住。
因爲喜歡美好事物是人的天性,帥哥在這方面本就有着天然的優勢,更何況這還是個心思缜密的黑蓮花帥哥。
所以不是女人們不想,是蘇肆不想。
可他爲何不想?
是真的完完全全被仇恨蒙蔽了雙眼?
還是他本就是個無愛設定的工具人?
又或者說……
他真就是那一類那方面有問題的反派?
姜茶越想越害怕,因爲這一類反派在小說裏還真不少。
他們越是不能人道就越是扭曲越是變态。
而一旦有人洩露了這個秘密,他們,他們就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