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不是我等不努力,是那妖女護犢子都護到禦書房來了。若非小皇帝好說話,我們今兒個怕是得留在宮裏了。”
是夜,一衆官員身披鬥篷,暗戳戳的集中到了肅親王府的議事廳。
以往他們都是在後花園中議事,暢享春風,賞花賞月賞美人。
可如今的肅親王府被人燒了大半,别說亭台樓閣了,後院連花花草草都快沒了。
再瞧瞧那些受了驚的女眷,一個個是強顔歡笑容顔憔悴,完全沒了昔日旖旎的風光。
這不,連主位上的肅親王蘇信也面色陰沉,恨不得把手裏的折子扔出去砸人。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驚馬的沒摔着蘇成,刺殺的沒碰着蘇楚楚,坑害蘇梓淩的也沒成功。
這些還不是主戰場,還可以說是人少未盡全力。
可宮裏呢?
你們這群人都是吃幹飯的麽?
蘇信氣急了,因爲自打進京,他就沒一天過的順心。
“王爺,王爺息怒啊。”
一衆官員匍匐在地,渾身止不住的哆嗦。
但不知爲何,面對蘇信他們反而沒有面對姜茶緊張。
因爲老虎的脾氣尚能琢磨,你隻要捏準了它的喜好就能糊弄過去。
可怪胎不同啊,怪胎沒有習性。
她就想變着法兒的收拾你……
“息怒?你們叫本王如何息怒?哼,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冷冷掃過衆人,蘇信的氣已消了大半。
因爲今兒個入宮的衆人并非全無收獲。
顯然,不隻是他看出來了,一旁的王老爺子也瞧出些什麽來了。
“你怎麽看?”
蘇信靠在金坐之上,單手扶着太陽穴道。
聞言,那王老爺子果真嘿嘿一笑,淡淡道:
“老夫看啊,小皇帝離了貴妃真是什麽也不是。”
“哦?此話怎講?”
蘇信瞬間來了興趣。
“小皇帝自幼孤苦無人教無人養,宮裏就是一條狗都能從他碗裏搶食,追着他跑遍整個冷宮。後來他硬氣了一次,拼了一條命逃了出去,可結果呢?身受重傷命不久矣。”
王老爺子端起茶盞,笑呵呵的說道:
“很多人覺得他隻是軟弱無能蠢鈍如豬,其實不然,他早就廢了。不隻是體弱多病,還有……”
“還有?”蘇信一愣,但很快他便從王老爺子的眼中讀懂了什麽,轉而哈哈大笑。
“難怪,難怪後宮那群女人甯願受姜茶擺布,也不肯給他好臉色。原來……”
很快,一衆大臣也笑做一團,瞬間将被姜茶支配的恐懼抛到了腦後。
他們似乎已經忘記了是誰放了他們。
也許傀儡皇帝的友善,根本就不值得被記住吧。
“所以王爺啊,那妖女一日心善,豈能日日心善?她能短暫的被皮相所迷,卻不可能永遠活在床笫孤寂之中。這是人之常情,不是麽?”
将茶盞放下,王老爺子淡淡說出了繼續車輪戰,繼續給小皇帝施壓的決定。
“不過王老,你又怎麽能确定那小皇帝一定……”
“守宮砂。”
見蘇信不信,王老爺子身旁的王右相終于開口了。
他得意的笑着,語氣說不出的譏諷。
“那日惠妃江雨夢出宮,拙荊依我之意上去套近乎,小丫頭防備心弱,一不小心便暴露了手臂上的紅砂。”
據說,小丫頭當時便将衣袖拉下,警惕的瞧了瞧周圍。
直到發現沒人在意此事之後,方才松了一口氣。
按理說,惠妃入宮已久,就算她因一些舊事不願與小皇帝同房,那其他妃嫔呢?
“所以發現此事之後,我們立刻便命宮中細作着手調查。原來,不止惠妃紅砂依舊,連皇後王芷以及一衆妃嫔皆爲完璧之身。”
一個還好說,這個個都是可就不正常了。
都說男人最了解男人,蘇信等人一聽就笑了。
宮中那些丫頭雖是家族之争的犧牲品,可好歹也是家族門面,一個個不說國色天香,也是水靈動人。
在姜茶入宮之前,蘇肆是處處留宿雨露均沾,本以爲是放縱自我夜夜風流,結果竟是……
“如果這都不足以證明我們的猜想,那就請王爺出手,派人查查天天跟小皇帝在一起的姜茶吧。”
如果連姜茶都有守宮砂,那小皇帝于姜茶而言是什麽,就已經很好界定了。
“難怪,難怪你們會提出這個計策。”
蘇信點了點頭。
如果姜茶真有守宮砂,那蘇肆于她便是傀儡,又或者說是一個短暫的玩物。
這樣的姜茶随時可能出宮,更可能在發現木偶一點都不好玩之後,直接回臨江城去。
隻要她離開蘇肆,那皇家聯盟不就不攻自破了?
說不得,自己還能跟她合作合作。
讓她做真正的第一寵妃,甚至是一位小皇後。
“來人,按王老說的做,明日,本王要知道姜茶到底還有沒有守宮砂。”
“是!”
一道道黑影轉身而去,蘇信與王老爺子再度舉杯。
不過眼前衆人并不知道,蘇信其實有兩手準備。
姜茶若是聽話一點,未來的路會很長。
可她若是不聽話,那便隻能讓小皇帝先走,再強迫她聽話了。
畢竟江山、美人、财富,他蘇信一樣都不想丢。
一片梨花自樹梢落下,好似月光下搗藥的少女,清冷素淨,潔白無暇。
這一幕月下奇景,險些将石桌前的蕭烨給看呆了。
有人說他的女裝已是世間少有,令人過目難忘。豈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眼前少女僅僅是安靜搗藥,便如已天外飛仙。
美,絕美……
“我說,蕭公子能不能别這麽看着你的大夫?這是貴妃的上林苑,不是煙雨的萬花樓……”
蹙眉,白鳳傾對蕭烨這癡漢般的眼神表示極其不爽。
今兒個好不容易讓你出來吹吹風,不用在木桶裏當人彘了,你好像還不怎麽樂意啊?
聞言,那瞅着她的蕭烨一秒回神。
沒有臉紅,隻是尴尬。
因爲他也不知道他怎麽了,一看到眼前少女就會沉浸其中,就仿佛她身上有什麽攝魂之物一般。
爲何說是攝魂之物呢?
因爲他雖被強烈的吸引,卻感覺不到别人口中那種炙熱的感情。
就像自己那位下屬一般,甘願背叛自己,也要跟一個女人厮守被對方擺布的感情。
“對,對不起白小姐,我就是……”
“無聊麽?我若是你,我也會無聊。”
一邊搗藥,白鳳傾一邊低眸笑道:
“獨在異鄉爲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你如今衆叛親離,應該很孤獨吧?”
蕭烨一愣,那雙明媚的丹鳳眼不禁暗了暗。
孤獨麽?
“人爲何會孤獨呢?因爲想念别的人。”
驟然擡眸,白鳳傾仿佛懂了什麽般望着蕭烨,一雙眸子清冷而睿智。
她也獨在異鄉,可她卻一點都不孤獨。
因爲她有人陪,有妹妹,有後母,有渣爹,還有愛她的白老太爺。
是啊,她從未想過她這個在二十一世紀長大,從小就被殺戮與狡詐堆砌的孤兒,竟然能在異世有個家。
這種感覺溫暖的,就像是一場夢一樣。
“白小姐說笑了,蕭某一個孤家寡人,能想念誰呢?”
眼見蕭烨偏頭逃避,白鳳傾卻一針見血。
“姜茶。”
“你……”
“你在想念姜茶。”
“我沒有……”
“你有。”
擡手指了指蕭烨的胸口,白鳳傾的笑漸漸轉冷,卻冷的那麽明了認真。
“隻不過這不是愛,而是萌發愛意之前的不甘。她越是不理你,你越是不甘,越急着想證明自己,對不對?”
心裏咯噔一下,蕭烨忽然很好奇眼前的女子究竟是誰。
她真的隻是個官家小姐麽?
“放棄吧,你選擇回到上林苑就已經在利用她了。别說她的夫婿,你連她表哥那關都過不去。”
想了想,白鳳傾又補充了一句道:“珍愛生命,遠離危險才能做皇帝。”
“白小姐,不知你說的危險是?是玉王?”
白鳳傾笑笑,徑直将藥推給了蕭烨。而後蕭烨便見少女翩然轉身,若蝴蝶般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裏。
她走了,隻留給了他一句話。
“不要試圖去搶乞丐手裏唯一的包子,除非你有與他同歸于盡,甚至是被他挫骨揚灰的覺悟。”
蕭烨垂眸,所以,姜茶是包子,那乞丐呢?
誰是乞丐?
那個危險至極會跟人同歸于盡的乞丐?
可就算有乞丐,白小姐又爲何要跟他說這些呢?
白府,青竹院
暗香與春花正忙前忙後,将一盤盤小菜往院子送。
“快快快,酒溫好了麽?還不快給二姐姐端來?”
石桌前,白錦溪大手一揮,讓對面的白鳳傾笑得肚子疼。
因爲旁人絕不會想到,眼前的少女有多愛追星。
沒錯,自打跟她看多了姜茶搞事之後,這丫頭便迷上了姜茶。
而且還磕起了姜茶跟蘇肆的患難CP。
認爲一切想在自家CP頭上作祟的人,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昨兒個自己隻是随口提了提蕭烨的心思,這丫頭當即便以請喝酒爲交換,要自己爲她磕的CP排憂解難。
沒辦法,白錦溪說她再也沒見過比這更真的愛了。
若是姜茶移情别戀了,那凄凄慘慘的小皇帝可怎麽辦啊?
白鳳傾轉念一想,倒是沒錯。
其實她也挺磕這對的。
于是兩人一合計,當時便給蕭烨準備了一支退騷針。
明月清風之下,白家二美高舉酒杯,爲自家CP如癡如醉。
而在月色撩人的未央宮前,姜茶正安安靜靜的靠在少年身上,一襲青裙随風搖曳,眼底泛着波光。
她是被蘇肆一路抱回來的,就因爲她當着百官的面說了句“不太好”。
蘇肆說她裝都裝了,總不能出門兒就現形吧?
這宮中到處都是眼線,他們演也得好好演。不僅要演病,還得演得恩愛一點。
姜茶想了想,他們的确說好了,要一直在外保持親密關系。
拉拉手摟摟肩什麽的,所以抱抱倒也沒什麽。
再想想慘兮兮的蘇大反派,她一時間還真不好拒絕。
于是她從了。
可當她環着少年的脖子,安安靜靜的想了一路之後,她有點兒回過味來了。
這皇宮特麽的都已經是他蘇肆的天下了,他會容許别人暗中窺視他麽?
怕是早換成自己人了吧?
就算沒換,在宮裏他也一定有本事瞞下的。
所以他是故意蠱惑她呢?還是有什麽其他目的呢?
姜茶覺得兩個都有可能。
總之,不會是真心想抱她的。
畢竟她能走,又不是什麽身嬌體弱的嬌小姐,哪兒需要抱啊?
姜茶想着想着,終于在自己被放到床上的那一刻醒轉,目光茫然的看向了眼前的少年。
明燈下,少年白衣如畫,一雙眸子深邃潋滟,好似春日裏的繁花。
垆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不知怎麽的,姜茶竟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這句話。
大概,是因爲蘇肆太美了吧,美得像個精緻易碎的玻璃娃娃。
若非他表裏不一膚白心黑,是個實打實的蛇蠍美人的話,她還真想有這麽個面首呢。
畢竟,帶出去溜一圈兒多有面子啊。
“好些了麽?”
蹲下身子,少年擡眸仰視着她。長長的睫毛撒下一抹淡淡的陰影,讓人恨不得陷進他的眼裏。
明明一點事兒沒有的姜茶,竟鬼使神差的答了句“好些了。”
就,就好像她真的有病一樣……
意識到這一點,姜茶立馬轉移話題道:
“那些人明天還會來麽?”
“哪些人?”
蘇肆似懂非懂的問道。
“那些狗腿……那些官員。”
強忍住自己想罵人的沖動,姜茶真覺得她今兒個收拾的不夠。
要不是蘇肆阻止,她起碼得攢夠兩朵黑蓮花才罷休。
“會來的,而且來了才好。”
依舊蹲在姜茶面前,少年似乎很喜歡仰視着她,以至于一直不願意起來。
“爲什麽啊?”
姜茶不解,你不是個S麽?怎麽忽然M起來了?
還是說你得維持着自己病弱的人設,再安安靜靜的苟一段時間?
她不理解……
“因爲我隻是坐在桌前走神,而他們卻要爲了爲難我熬更趕夜絞盡腦汁,恨不得百官齊上陣。茶茶,你不覺得他們努力作死的樣子很好玩兒麽?”
姜茶竟一時語塞。
“而且,你不是很喜歡氣人麽?接下來幾天這些人會上趕着來受罪,讓你玩兒到不想玩兒。相信我,我保證。”
姜茶笑了。
得,你特麽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
四合一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