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河的發言讓姜辛和周雲有些始料不及。
在周雲明知道陳明河是來擦屁股的情況下，陳明河說的話仍然讓她感到很誠懇，沒有一點虛僞的意思，周雲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陳明河話裏的誠意。
他似乎真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謝品源的演技有多拉胯，周雲和姜辛都是見識過的。
他們兩個都是不能接受謝品源中途辭演的不敬業行爲，以及三番之前對他的包庇行爲。
可陳明河說他因爲謝品源的演技太差所以想要把他換掉, 以免影響《陳因》的品質，姜辛和周雲也覺得很有道理。
當然，關鍵還是因爲謝品源演得實在太差了。
周雲和姜辛面面相觑，一時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陳明河說：“當然，出現這樣的事情，說到底還是因爲我們最開始選擇了謝品源來演這部戲，我也知道，要換一個演員來演，之前拍的一些戲都要重拍, 這對兩位來說肯定都是消耗，爲此我也感到抱歉，隻是，爲了讓《陳因》這部劇更好，我希望導演、小雲你們兩位還是能夠諒解我們一次，這一次來頂替出演的演員，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謝品源那樣的問題，耽誤兩位的時間，我們三番都按照之前簽訂的片酬的一倍，按天數進行折算，補償兩位耽誤的時間，你們看這樣可不可以？”
陳明河此舉已然是誠意十足。
一倍片酬，按天數進行折算。
周雲猶豫了一下，看向導演。
她心想，到這一步了，她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就看導演怎麽說吧。
……
“姜辛導演他們跟陳總他們談完了嗎？”
吃過晚飯, 文玉玲準備離開, 見到結伴進來的金琳和成深律，順口問了一句。
金琳說：“不知道，有人看到他們一起出去了，但不知道談完了沒有。”
“陳總這個點過來，肯定會專門請姜導和小雲姐去吃個晚飯的。”成深律說，“有什麽最新的消息，估計也要等他們吃過晚飯才知道了。”
文玉玲聞言，立即有些不高興，說：“喲，還單獨請他們吃飯啊？”
金琳有些疑惑地看着文玉玲，她不理解，這有什麽好疑惑的。
陳明河親自過來，這個劇組能夠擔得起他親自請吃飯的，除了姜辛導演和周雲，還能有誰？頂多再加上陳靜和成深律這兩位當紅的年輕演員，無論怎麽安排，都輪不到文玉玲啊。
文玉玲走了。
金琳和成深律對視一眼，兩個人同時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意思。
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她們也都差不多知道文玉玲的性格了。
簡單來說, 文玉玲就是個心氣兒有點高、有點公主病的人，說不上有壞心眼，但心裏面往往沒有數。
整個劇組，這麽多演員，就隻有她總覺得周雲也隻是一個地位比她們高一點的演員，但在制片方面前仍然隻是個小演員。
成深律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造成了文玉玲這樣的認知。
“黃子程怎麽一個人坐那兒吃飯？”金琳看到坐在前面的身影，有些疑惑，“明明陳靜也在，兩個人竟然隔了好幾個位子。”
吃飯的桌子是大長方形，大概可以同時容納二十個人坐在一起吃飯。
可黃子程和陳靜幾乎是一人占據一頭，悶不吭聲地吃着自己的，也沒有坐在一起交流。
成深律說：“你管他們的，我們去打菜，自己吃吧。”
金琳哦了一聲。
她忍不住多看了黃子程一眼。
黃子程的外型真是長到了她的審美點上，金琳很喜歡黃子程這種風格的男生。她其實在見到黃子程的第一面就想要跟他多深入了解一下，隻不過黃子程這個人平時實在太悶了，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她去找他說話呢，也跟黃子程撐不到五分鍾，天就會聊死。
金琳很洩氣，好幾次放棄，但每次看到黃子程，那點心思又死灰複燃——或者說從來就沒有真正地死徹底過。
成深律注意到金琳的眼神，立即察覺到了金琳對黃子程的那點心思。
都是女孩子，這點心思怎麽可能瞞得住。
成深律小聲問金琳：“你是不是喜歡黃子程？”
金琳特别驚訝地問：“你看出來了？”
成深律說：“你這點心思都快寫到臉上了。”
金琳大驚失措，“不會吧？”
“你也别緊張，我也就剛才發現的。”成深律說，“不過，你什麽時候喜歡上的？好突然。”
金琳說：“也不是多那個的事情，就是覺得他長得很帥，完全就是我最喜歡的那種類型。”
“嗯？那你爲什麽沒喜歡陳靜？”
“陳靜太清秀了，我還是喜歡黃子程這樣的，聽說他以前是個運動員。”金琳跟成深律分享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說，“你不覺得黃子程特别有魅力嗎？”
“我要是覺得他特别有魅力，我就是你的情敵了。”陳深律直言不諱，“不過，你如果喜歡他的話，就直接去跟他說呗，看看他有沒有同樣的心思。”
“啊？直接去說？”金琳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不行，太尴尬了，我感覺他對我也沒有一點那樣的想法。”
“這誰說的準。”成深律說，“不過，看你自己吧，你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我隻是覺得快刀斬亂麻，别自己成天想這件事，越想越脫不了身。”
金琳覺得成深律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她不禁有些心思躍動起來。
找個機會去跟黃子程說一說？
就在這時，黃子程吃完了，起身端着盤子朝她們走了過來。
金琳的臉一下就紅了，有點心虛。
“你吃完了？”成深律大大方方地跟人打招呼。
黃子程點頭，問：“你們剛來嗎？”
“對啊。”成深律看了金琳一眼，說：“你晚上有事嗎？”
黃子程搖頭，“準備在房間背台詞。”
“要不一起去唱歌吧。”成深律提議。
金琳充滿期待地看向黃子程。
黃子程搖頭，說：“我唱歌唱得不好，就不去了，你們去吧，玩得開心。”
說完，他點了下頭，就走了。
成深律看着金琳一臉失望的樣子，說：“你也别太挂相了，就這樣，很快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喜歡他的事。”
金琳：“哦……”
……
晚上九點，周雲和姜辛一起坐車回酒店。
聊了一晚上，兩邊終于算是“冰釋前嫌”了。
陳明河從頭到尾都表示了他對他們的尊重，這一點讓周雲是服氣的，沒話說。
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陳明河身上都沒有露出一點讓周雲不舒服的“架子感”。
他完全不像是一家視頻平台的老闆，整個晚上都在跟他們聊影視劇，聊平台這幾年的發展，以及對影視劇這個行業的思考。
這讓周雲感覺陳明河是一個平時思考得挺多的人，他身上竟然有知識分子的氣息。
這一點讓陳明河跟嶽海網那些人區别了開來。
周雲最不喜歡嶽海網那群人的地方，就是他們張口閉口就是爆款、盈利、數據等等。
影視行業固然是一門生意，可如果真完全把它當生意在談，那也太銅臭了。周雲倒不是不喜歡聽數據、聽盈利，而是不喜歡嶽海那種用數據衡量一切、捧高踩低的作風。
“小雲，我聽說你在美國那邊現在沖獎的聲勢很大，怎麽沒有見你請假去那邊參加一些公關活動？”姜辛忽然問。
姜辛是行業内的老導演，很清楚像周雲在美國要沖獎的話，理應要參加很多公關活動的。
他主動提這個事，也是怕周雲自己不好意思開口，幫她開了這個口。
周雲說：“沒關系，反正也拿不了獎，去不去參加公關，意義不大，去的話，隻是多認識一些人，我明年年底就要去拍《殺曲》了，到時候有很多時間都要待在美國，如果隻是要認識人的話，我到時候再去認識也可以，先把《陳因》拍完吧，我拍戲的時候不太喜歡出去做别的工作，演戲的狀态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姜辛說：“小雲，我是導演，我不應該講這個話的，但是我認識你也這麽久了，你身上有很大的能量，我也不知道你将來會走到哪一步，但你現在已經走到了一個基本沒有人走到的位置，我是想說，你别跟宋遲學。”
“他是一個特别驕傲的人，因爲他的驕傲，也放棄了很多的機會，好萊塢也曾經有一段時間不停地拿劇本給他，請他演，他都給拒絕了，因爲他不想去好萊塢演配角，我明白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心氣，隻不過，他的放棄造成了一個後果，現在好萊塢都認爲他不願意出國拍戲了，有合适的角色也再也不會考慮他了，我跟美國那邊的制作方、發行方溝通聊天，他們其實也很驕傲的，既然你一直對我們沒興趣，那我們就不再考慮你了，他們的目光都轉到了别人身上。”
“你很幸運的是，你的戲在全球的影響力挺大的，無論是《日子》還是《幕後》，都通過電影節被各國的電影人認識、知道，這是很多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的。咱們之間私底下說話，我就不說那些好聽的話了，你的運氣真的很好，當然，你的演技也真的很牛，不過你也知道，很多有好演技、好作品的人，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其實沒有那麽好的機遇，我倒不是說你一定要去參加這些公關活動，我隻是感覺到，你似乎有點排斥？”
姜辛的話宛如在周雲的腦海裏敲了一下。
在這之前，并沒有人這麽直白地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她排斥參加美國那邊的公關活動嗎？
要說是，也不是，要說沒有，也有。
周雲自己心裏面是最清楚的，隻是沒有想到姜辛的眼睛竟然這麽毒辣，一眼就看了出來。
連周覽都沒有看出來。
其實，她知道自己是受了宋遲的影響。
她作爲中國現在最有代表性的女演員，憑什麽去好萊塢演配角？
心氣在這兒頂着。
如果《殺曲》不是以女性角色爲第一主角，她會接嗎？
未必。
周雲知道自己會做什麽樣的選擇。
這都不用多想。
“導演，我其實也沒有很抵觸，我隻是……”周雲欲言又止。
“你隻是不想被人覺得你太功利，爲了拿獎而不斷地參加公關？還是因爲别人越把那些獎項看得重要，你就越下意識地想要證明自己對這些獎項的不在乎？”
姜辛導演這句話可謂是一針見血，一劍封喉。
周雲的心理被姜辛給掐得很準。
周雲下意識想要否認，但又回過神來，在姜辛面前否認這些真沒意義。
“好吧，導演你說的是對的。”
姜辛笑了笑，“我隻是想跟你說，不要拒絕走向世界。”
周雲：“被人看低了也沒有關系嗎？”
“在走向更高處的路上，被人看低了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他們總有一天要重新仰起頭看你。”
姜辛的聲音具有一股奇異的安撫的力量。
他是長者，也是智者，諄諄的語氣，完全是爲了後輩在考慮這些問題。
大概是因爲這樣，周雲沒有一點被教導的不耐煩，因爲對方是真心爲你好。
“我常常對年輕人說，有心氣兒是好事，有心氣兒才不會沒有原則，可别因爲心氣兒耽誤了事兒。”姜辛說，“我不說宋遲這小子之前做的選擇是錯的，他以後也說不定有更好的機會，但是，有的機遇，錯過也就真的錯過了。”
周雲說：“導演，您說的我明白了，您放心吧，該好好把握的機遇，我一定會好好把握的，隻是您說我有點抵觸參加那些公關活動，确實如此，咱們國内和國外的環境不太一樣，人家是把公關放到台面上，大家都已經默認了這一套規則，要讓更多人看到自己，但是咱們國内還是更講究靠實力拿獎，怕被人說走後門、有黑幕、德不配位，我确實有很多的顧慮，當然，其實這一次我不是很積極，最關鍵的原因也是我們都沒有想到可以拿到重量級獎項的提名，金球獎的提名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也超出了制片方的預料，我們都不知道是怎麽拿到的，從前期各項情況來看，其實我都沒有戲，是走了大運了。”
姜辛笑：“你還沒發現嗎？你在拿獎這件事上，是真的氣運加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