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喜東忽然病了。
他病得很突然，臉色都是鐵青的，直接在片場倒下。
所有人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把人給送去了醫院。
導演突然倒下，片場一片混亂。
戲也拍不成了。
周雲等人隻好暫時先回去休息。
徐金波沒有去醫院，他得留在片場主持大局。
他第一時間安排B組導演先繼續拍他們該拍的戲，把能趕的進度趕掉。另一方面, 他也得盡快确認崔喜東的情況，好做出相應的安排。
到目前，《深海之下》這部劇已經拍完大約五分之三了，還有一小部分沒有拍。
其中大部分又都是周雲和辛知客兩個人的戲。
辛知客馬上要進組，他是這部戲的男主角，戲份不少，因爲他之前在拍别的戲, 所以他的戲份都挪到後面拍。
周雲在酒店等消息, 到晚上，徐金波那邊才傳來消息。
崔喜東沒什麽大問題，就是最近太累，而且總是熬夜，休息時間嚴重不足，所以才在片場暈倒。
周雲長松一口氣。
人沒出事就好。
說實話，她在片場看到崔喜東整個人倒下的那一刻，她腦海中想到了最糟糕的結果。
幸好隻是沒有休息好，身體太累。
然而，周雲松掉的那口氣，很快又提了回去。
鄭小句告訴她，崔喜東之所以每天特别累，休息時間嚴重不足，是因爲每天晚上收工以後, 崔喜東還要跟劇組各部門的負責人開會，商量後面的拍攝事項。
拍一部戲, 很多東西都不是拍攝當天才決定的, 必須要提前決定, 提前做準備, 拍攝的時候都有東西用。
就說演員們每天拍戲用的道具、穿的戲服等等，這些不是拍腦門就可以變出來的。
用什麽道具，用什麽景，這些都需要導演拍闆決定。
如果負責部門提交的東西不合格，導演不滿意，還要修改，來回幾趟，這都是麻煩事。
周雲忽然在想，自己每天晚上收工之後，就可以回酒店休息，但是導演他們卻還不能。
而崔喜東之所以每天都這麽晚才能夠跟各部門的人讨論，是因爲她之前提出過想要盡快把她的戲拍完，所以在劇組原定的拍攝計劃之上，每天晚上都加了一兩場戲，趕進度。
周雲這一刻突然感到自責、不安。
崔喜東這麽累，完全就是因爲她這邊提出的要求導緻的。
她去醫院探病，心情都是不安和充滿抱歉的。
崔喜東看上去很虛弱，臉色泛着青白。
他還掙紮着坐了起來, 跟周雲打招呼。
周雲說：“導演，非常抱歉，我才知道因爲我的要求，讓你辛苦了。”
她心想，自己這句話聽上去真是茶味十足。隻不過她之前是真沒想到每天晚上多拍一兩場戲會給崔喜東增加這麽多的負擔。
崔喜東反過頭來安慰周雲，說：“沒有，不關你的事，我自己操心慣了，每天晚上都會習慣性地去檢查B組的拍攝素材，給他們反饋。”
崔喜東是一個非常負責任的導演。
現在的劇組爲了控制成本、趕進度，通常都分爲AB兩組同時進行拍攝，這樣可以有效地控制拍攝的時間和進度。
但是AB兩組同時進行拍攝，這就非常考驗導演們的功力了。
最怕出現兩組拍攝出來的素材差别特别大，都難以融合到正片裏。
崔喜東雖然每天都會跟B組導演溝通，告訴他要求，但是爲了保險，崔喜東還是會每天都檢查一遍B組拍攝的素材，如果有不能用的，都會及時反饋給B組，讓他們重新拍攝。
周雲聽說這件事，感慨頗多。
一開始覺得崔喜東不是一個有才華的導演，但在這個劇組經曆了這麽多事以後，周雲也逐漸意識到，對一個制片人來說，他未必需要一個多麽有才華的導演，但是他肯定是喜歡崔喜東這樣的導演的。他保證着每一個項目的完成質量，同時也非常有責任感，不會出現明顯的纰漏和短闆。
周雲在想，如果自己是一個制片人，自己是一個影視公司的老闆，她也會喜歡用崔喜東這樣的導演。
周雲本來以爲第二天她這邊就算開工，也是副導演臨時執導一下，崔喜東怎麽也要休養兩天才能回來。
誰知道，周雲第二天一到片場，發現崔喜東竟然已經出現在片場，在跟各部門交代各種事項。
他戴着一個遮光帽，臉色還浮着一層虛弱的病色，但卻堅韌有力地掌控着現場的一切。
喻楚來到她身旁，感歎了一聲，說：“沒想到崔喜東這麽快就回來了，我還以爲他要在醫院再多待幾天。”
“放心不下劇組啊。”周雲說。
“也是，他不來現場，其他人也不服管。”喻楚說，“小雲，你發現沒有，雖然我們每個人都說崔喜東沒什麽做導演的才華，可是在現場大家都挺聽他的、信他的，他說什麽，我們都會聽。”
周雲點頭。
“這就是他做導演的能力吧，無論别人怎麽說，但在片場，沒有人不認同他。”
“他特别尊重劇本，說實話，如果有一個劇本寫得很好，拿到手裏就能拍，我覺得找他來做導演其實很合适。”喻楚說，“他從來不會瞎搞。”
“導演！”剛來到片場的劉令露忽然大喊一聲。
崔喜東轉頭看向她。
劉令露跑過去，關心地問：“你怎麽就來了？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崔喜東笑着點頭，說：“已經好多了，沒事了。”
劉令露說：“那你也還是應該多休息一會兒啊，你怎麽這麽快就回劇組了？”
“早一點把戲拍完，我也能早一點好好休息，我在醫院待着，心裏面也還是記挂着拍攝的事，休息不好。”
劉令露說：“導演，你太讓人感動了。”
崔喜東笑言：“先别急着感動，你等會兒要拍的戲，台詞背熟了沒？”
“背熟了，當然背熟了。”劉令露點頭，說：“你之前跟我說要熟背劇本的事，我聽進去了呢。”
兩個人的對話内容讓周雲更爲感慨。
想當初劉令露還因爲不肯接受自己的人物設定，氣得從劇本圍讀會上跑出去，卻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跟崔喜東關系這麽親近了。
正如喻楚所說，崔喜東隻是一個看上去“沒有本事”的導演。
但在所有人都以爲他“沒有本事”的時候，他已經把整個劇組都掌握在了手中。
說起來，周雲忽然想到《四個殺手》的導演，和那位聲名在外的才華橫溢的導演比起來，周雲卻更樂于跟崔喜東再合作一次。
在周雲的心中，崔喜東才是那個更加靠譜的人。
周雲去找徐金波，跟他說了一下以後拍攝的事。
“以後晚上的戲還是先不拍了吧。”周雲說，“讓崔導好好休息。”
徐金波點頭，說：“我正好想要找你說這件事呢，這一次幸好崔導沒有出什麽大問題，補充了一點葡萄糖，休息了一晚上，他就堅持過來了，但我怕他再繼續這麽熬下去，對身體有更大的傷害。”
“唉，這件事得怪我。”
“你也别這麽說，是我當初沒有考慮周全，我當時也巴不得這部戲早一點拍完。”徐金波無奈地笑笑，“事實證明，任何的貪心都必須付出代價。”
……
姜辛站起來，抻了抻手臂，久坐半天的骨關節發出嘎達嘎達的響聲。
随着年齡的增長，他最近越來越感覺自己精力上的不足。
以前準備一個項目，可以通宵不睡覺，現在無論如何也熬不了通宵了。
他手上在籌備的項目有很多，這些項目都是他自己感興趣并且想要執導的。隻不過，每一個項目推進的進度都不同。
有的項目是還沒有拉到投資，有的項目是還沒有找到合适的演員，有的項目是劇本還沒有改好，沒有改到讓他滿意。
導演做到姜辛這個地步，每一個由他擔任導演的項目都是一次冒險，對自己的地位、聲譽和羽毛的冒險。
他如果就此收手，不再導演新項目，以他的聲望和資曆，可以以一個老藝術家的身份滋潤地過下去。
但是姜辛卻覺得自己還遠遠沒有到需要退休的時候，他還有很多的沖動，講故事的沖動。
不同的導演做這一行的原因不同，有的導演也認爲影視劇并非隻是故事那麽簡單。
他當然同意這一點，隻是他最感興趣的是故事，以及故事背後的那點意義。
他也在追求創新，對沒有嘗試過的題材感興趣。正因爲如此，他才會要拍《陳因》這部劇，一部懸疑題材的劇。
這是姜辛從來沒有拍過的題材，這幾年卻備受市場關注。
在懸疑題材上，市場已經爆了好幾部作品出來。姜辛原本沒有想着專門拍一部懸疑題材的戲，但市場一火，各大平台就到處搜刮相關題材的IP，找項目，做劇本，弄好了，馬上組班底。所以，送到姜辛這裏來的懸疑題材劇本也變多了。
像姜辛這樣還活躍在一線、并且剛有爆劇《問心》播出的頂級導演，各家公司、平台都肯定是跟他保持着持續的聯系的，有合适的項目，也肯定是希望能夠請到姜辛這樣的導演去執導一個項目，有他做導演，誰都更放心，更看好。
《陳因》這部劇并不是姜辛自己的公司籌備的，而是另一個影視制作公司的劇本，找到姜辛合作，跟姜辛的公司一起開發，姜辛跟周雲合作了《問心》之後，本來就對周雲很有好感，覺得她是一個努力又有天賦的演員，後來周雲一路開挂般地走紅，成爲市場和獎項的香饽饽，周圍人都在鼓動姜辛再次跟周雲合作。
姜辛找到周雲，周雲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部戲，那個态度也讓姜辛很感動。多少成名後的名角開始拿腔作調，他這個資曆深的導演是最清楚的。周雲能在這個階段還能拿出這一番态度出來，姜辛自然感動。
爲此，姜辛這部戲也一直在等着周雲的檔期。
姜辛的很多朋友，都是資深導演，他們不愛用明星，尤其是大明星，往往就是不想委屈自己、遷就這些明星。
其中一點就包括檔期。
姜辛在這個方面倒是沒有名導的架子。他知道周雲的檔期難等，但他也相信周雲絕對不會故意拖延着不來。
他的制片人就擔心周雲最後事情太忙，無法給出之前答應的檔期來。
“姜導，我們是不是還是找一個備選？”制片人一直苦口婆心地勸他，“萬一周雲最後因爲一些事情來不了，我們的戲可都是按照十二月份開機準備的，到時候如果女主角找不到人，我們的損失就大了。”
姜辛隻說周雲不會不來。
周雲那邊已經簽了出演合同，不按期來的話，要賠劇組一筆違約金。
違約金不低，但是制片人顧慮的是，其他的合作方爲了把周雲給撬走，絕對是願意出這個違約金的。
周雲現在在市場上基本上屬于有價無市，大把人拿着鈔票請她演戲卻請不到。
……
周雲并不知道姜辛那邊對她的種種顧慮。
《深海》這部劇已經逐漸拍到了尾聲，最後的部分。
在這個劇組拍戲，周雲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就是踏實，有條不紊。
這跟徐金波和崔喜東兩個人的風格有關系，也跟她日益精湛的演技有很大關系。
她現在對自己自信了，不會去焦慮自己演得不好，同時，崔喜東也不是那種情緒起伏不定、不照顧演員狀态的導演，每天就按照既定的安排和節奏拍攝，大家心裏面都特别有底。
徐陵越、何文韻等人相繼殺青，辛知客進組。
周雲送别了一撥人，又迎來了一個新朋友。
辛知客是一個非常陽光帥氣的年輕男生。
周雲看到他本人就明白爲什麽他一出道，嶽海就讓他演男主角。
他是一張典型的小生臉，五官清俊，顔值又很高，最适合出現在青春校園題材裏面，飾演那些帶有夢幻色彩的男主角們。
辛知客進組的時候帶了不少禮物，第一天就給周雲送了一幅畫。
是一幅油畫，他說這是自己在國外旅遊的時候買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