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周雲不太适應薛琴這種拍攝方式。
以前跟姜辛、叢藍、文冰他們合作,雖然各有各的風格,但他們的要求都是非常明确的,拍好了,這條就過,頂多保個一條,不拖泥帶水。
但是薛琴卻跟他們不一樣。
她好像一點都沒有想過要節省時間,就慢慢地跟你磨。
也不着急,也不氣急敗壞,也不讓你覺得她不滿意,但也不讓你覺得她滿意。
但拍攝了幾天後,周雲慢慢就習慣了。
她也在這種拍攝節奏中,找到了一種更加遊刃有餘的表演方式。
主要是因爲她發現薛琴挺任由她發揮的。有的時候,演着演着,她自己忽然就有了一點靈感,脫離了劇本,即興發揮了一兩句台詞,張墨也真不愧是科班出身、話劇舞台經驗豐富的“老演員”,基本上都能接住。
不管最後這些靈光一閃的表演,薛琴最後會不會用,周雲自己是演爽了。
在這個時候,還有另一樁非常重要的、急需解決的事情。
誰來接馮朝天的鍋,演孟凡彥?
這個問題還沒有解決。
連飾演堂弟溫龍的羅之恒都進組待命了,飾演孟凡彥的演員還沒有找到。
這幾天,周雲經常看到有陌生的面孔出現,都是來見施羅琦和薛琴的。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網羅了一批來試鏡的新人,但是從每天都更換的新面孔來看,進展并不順利。
周雲有些替她們着急。
這種情況下,其實制片方不應該再百般挑剔了,能湊合一下,把這個角色給順下來,不至于劇組開天窗,那就謝天謝地了。
要不然,耽擱拍攝進度,那就糟了。
可這種情況下,薛琴仍然一副泰然處之的無表情狀态,在片場導戲的時候,也不見她有一點着急的樣子。
周雲都替她急。
一次,中場休息。
周雲站到了薛琴身旁,問:“導演,演孟凡彥的演員還沒有找到嗎?”
薛琴說:“還在找。”
“有意向的人選嗎?”
“沒有。”薛琴幹脆地否認,又看了周雲一眼,說:“你又有推薦的人選?”
又有。
周雲注意到了薛琴的用詞。
看來,她上次推薦了魏志昌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我沒有啊,我就是看演孟凡彥的演員遲遲沒到位,我想提前跟他排練一下。”周雲說。
薛琴:“不用急,實在找不到合适的,先拍後面的戲也行。”
她仍然一副穩坐釣魚台的樣子。
“……”周雲問,“那你介意我去找一找合适的演員嗎?”
“不介意,不過你也别介意我的态度,不合适的人,你推薦我也不會同意的。”薛琴還是這副直來直去的口吻。
周雲反倒放了心。
“這個當然。”
周雲自己其實并沒有認識的合适的演員,但是她認識不少在這個行業裏做了很多年的人,請他們幫忙,應該能夠找到合适的演員。
中午,周雲依次給宋遲、姜辛、叢藍、沈耀幾個人打了電話,把自己這邊的難題跟他們說了說,請他們幫忙推薦人。
“一個外形不錯、大約三十歲左右、職場精英、實際上是個腳踏兩隻船的渣男。”周雲是這麽形容這個角色的。
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幾位大佬們給力得很,到晚上,每個人都發了幾個簡曆給她。
周雲直接讓鄭小句找打印機給打印出來,一份一份地看。
因爲對演員的名氣、資曆沒有要求,其中甚至還有兩個從來沒有演過影視劇的話劇演員。
她直接去找施羅琦和薛琴。
“羅琦姐,導演,你們看一看,這裏面有沒有你們感興趣的。”周雲說,“這是我托朋友找的一些演員。”
施羅琦驚訝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沒有想到她會做這件事。
“我對孟凡彥到底選哪個演員來演并不想提自己的意見,但是演員一直沒到位,我自己心裏面不踏實,所以主動做了這事,希望你們不要介意,如果這些人中沒有滿意的話,你們決定就好,我就不參與到你們的決策中了。”
周雲表明自己的态度,落落大方地走了。
施羅琦和薛琴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等周雲離開以後,施羅琦問:“你知道她做這事嗎?”
“她跟我說過,我沒當回事,沒想到她真的去做了。”薛琴聳聳肩膀,“真急了吧。”
施羅琦:“唉,孟凡彥這個角色不好演,想要找到一個合适的演員,确實不容易。”
“既然她都找來了這些人,就都見見吧。”薛琴說,“羅琦姐,這幾天合作下來,我發現你說得對,她真沒什麽明星架子。”
“何止是這個,我看你對她是很滿意吧。”
“确實,我不喜歡那種成名已久的演員,就是因爲他們的表演方式已經自成體系了。”薛琴說,“你在片場也看見了,周雲她幾乎是一條換一個演法,你永遠都不知道她下一條會演成什麽樣子,給人驚喜。”
“她确實有天賦。”施羅琦笑了笑,“人也莽,哪有像她那樣直接越俎代庖幹制片人的事情的,得虧我是知道她什麽樣的性格,不會多想,換一個人,估計早就認爲自己的權威受到挑戰了。”
“那又怎麽樣了,換一個制片人,面對她那樣的大明星,也不可能發火吧。”薛琴撇撇嘴。
“你看看,你又來了,明明之前也承認她不錯,現在又開始介意她明星的身份了。”
施羅琦揉揉薛琴的臉頰,“你安安心心地拍戲,其他的事情,我來幫你操心。”
“嗯。”
……
照片交給施羅琦她們兩天以後,也沒有新的動靜,周雲猜想可能是她們對這些人都不滿意?
到這個時候,周雲也不覺得意外了。
薛琴這人的要求,有的時候真不是高,是不知道在哪。
周雲都放棄去試圖弄清楚薛琴的要求了。
她說再拍一條就再拍一條,反正拍到她沒力氣了,就休息。
回國之後,在溫家的戲不得不提到前面來拍。
溫家這邊的戲不在棚裏搭景了。
薛琴找了個實地,據說是她朋友的家,弄成片場。
整個團隊都換了座城市。
飾演溫龍的演員叫羅之恒,本身也隻有十八歲,很年輕,去年六月份才參加完高考,讀的是藝術類院校,學畫畫的,也不知道劇組從哪裏挖掘了出來。
羅之恒長得挺帥,是那種酷帥風格,剃一個寸頭,一張長臉,五官輪廓分明,比普通人要更立挺一點。
他并沒有經紀團隊,也沒有助理,母親陪在身邊,照顧他衣食起居。
棚拍的時候,羅之恒就已經過去待命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主要是被薛琴安排在片場觀摩學習。
羅之恒沒有過正兒八經的表演經驗,以前都是在社團或者是當地的一些台子上演話劇,舞台劇。
人長得帥,這方面的經曆倒是不缺。
可缺一個系統的東西。
所以薛琴讓他提前進組,讓他自己用眼睛、用心學,演戲到底是怎麽回事。
周雲自己拍戲任務重,沒怎麽跟他私下聊過,每次也就是面子上點個頭,打聲招呼。
接觸下來,周雲隻覺得羅之恒這男孩挺高冷的,話不多,總是冷着一張臉坐在邊上,雙手抱在胸前,冷酷範兒到底。
小屁孩。
這是周雲内心對羅之恒的印象。
上學的時候,這種擺酷裝帥的男孩見多了,隻不過他們長得沒有羅之恒帥罷了。
張墨離組,周雲要換對手演戲了。
這個時候,周雲必須要跟羅之恒多交流一下,熟悉起來了。
怎麽跟一個十八歲的男孩熟悉起來?
周雲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才二十四歲。
盡管馬上就要二十五了。
兩個人之間的年齡差距不過六歲,但周雲看羅之恒的心态,卻已經跟看小孩子一樣了。
周雲還渾然未覺。
“你就正常地跟他說話就行了,把人家當一個成年人,别當小孩對待。”這是宋遲給她的忠告,“我跟你說,這種年紀的小孩,最煩别人不把他們當成年人對待。”
周雲哦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
“等等,人家十八歲,本來就成年了啊。”
宋遲:“好吧,現在我認識的這些十八歲少年,總給我一種十六歲的樣子,沒成熟,我覺得成年的标準都往上再提一提,現在的孩子,空長身體,不長腦子。”
“你少來刻薄别人,你自己十八歲的時候好到哪去了?”周雲說,“不都是裝酷耍帥,想着要拯救世界,獨具一格,現在長了幾歲就開始瞧不起人了?”
宋遲:“我那個時候可沒有他們這麽幼稚,我公司簽了個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小孩,什麽社會閱曆都沒有,讓他去演個戲,連煎雞蛋都不會,拿個雞蛋問導演,這蛋該怎麽打開,傻得冒泡。”
周雲:“什麽戲讓一個十八歲的小孩去煎雞蛋啊,奇奇怪怪。”
“你還幫他找理由?煎雞蛋這種小事都不會,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宋遲,你得想一下,現在的小孩需要自己煎雞蛋嗎?他們需要進廚房嗎?成長環境都不一樣好不好。”
“這麽替他們着想,幫他們說話,你哪裏還需要跟我請教怎麽跟十八歲的小孩處理好關系?你直接上就得了。”宋遲忽然擠兌。
周雲:“就事論事啊,你幹嘛突然擠兌我?”
“我沒擠兌你啊。”宋遲矢口否認。
“别不承認啊,你那點小心思,我聽個音都能聽出來。”周雲說,“你不會是嫉妒人家十八歲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吧?”
宋遲:“……我用得着嫉妒他們?”
一口“你在開什麽玩笑”的語氣。
周雲:“要不然不能解釋你怎麽突然對他們這麽刻薄,這不是你平時的作風。”
“我這邊還有事,挂了。”
宋遲竟然真的說挂就挂。
“什麽情況?”周雲驚訝地啧了一聲,好奇心讓她不打算就此罷休。
她給宋遲的助理發消息:你家老闆最近跟十八歲少年有仇?
宋遲的助理發過來一個震驚的表情,問:小雲姐,你知道了?
周雲問:聽他提了一嘴,你跟我說說,具體怎麽回事啊?
宋遲的助理沒有一絲絲防備,直接兜了出來:前天遲哥看中了一個項目,去見了制片人,但是人家制片人說這個戲的主角是十八歲,遲哥氣質太成熟了,演十八歲的少年比較出戲,然後遲哥就被拒絕了。
周雲一臉蒙蔽。
哈?
背後竟然還有這麽一出?
雖然驚訝于宋遲竟然也會被制片人拒絕,但是周雲覺得自己莫名有點幸災樂禍是怎麽回事?
說起來,二十五歲的人演十八歲的少年,這在影視圈也不是什麽稀奇事,以宋遲的樣子去演十八歲少年,倒拾還是可以的。制片人竟然嫌棄他氣質太成熟?
周雲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制片人有能耐啊。
影視圈中有底氣拒絕宋遲主動抛開的橄榄枝的制片人,還真不多。
多少項目求着宋遲青睐它們一眼。
周雲又問:什麽項目啊?
宋遲的助理答:遲哥說,讓小雲姐你好好拍戲,不要這麽八卦。
周雲:“……”
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想了想,周雲決定買杯奶茶給羅之恒送去。
“小羅。”周雲笑眯眯地跟少年打招呼,“喝奶茶吧?我給你買了這個。”
羅之恒說:“我不愛喝甜的。”
周雲一愣。
她還沒說話,羅之恒他媽忽然就走過來,往他腦袋上拍了一下,說:“周小姐的心意,你還愛不愛喝的,先說謝謝,一點沒禮貌。”
羅之恒的眉頭立即皺了起來。
周雲看到羅之恒看自己的目光裏帶上了一點煩躁和仇視。
“……”周雲拿着奶茶,心想,這就是傳說中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想看奶茶拉近一下兩人關系,結果好了……
“阿姨,您别這麽說,沒關系,小羅不愛喝甜的,下次我請他喝咖啡。”周雲笑眯眯地說。
羅之恒耷拉着眼睛,說:“我說我不愛喝甜的,也不代表我愛喝苦的啊。”
周雲:“……”
她忍不住懷疑,羅之恒是不是故意跟他做對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