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被那天穹之上的巨大裂口所吞噬,天崩地裂之勢并沒有随着時間而減弱,反而是越發猖狂了起來。
大片大片的建築化爲污穢的污染,布萊德能看到那些建築物表面逐漸出現的扭曲人臉。
——這些建築都是由污染所組成的。
尖銳的咆哮聲,哀嚎聲,恐怖的嘶啞的呓語,所有的一切,包括人,事,物,都在被天空那個巨大的缺口吸走。
布萊德看向懷中的阿蕾莎·吉雷斯比,隻見這個乖巧的女孩睜開了眼睛,純黑的不見一絲眼白的瞳孔呆呆的望着天空的那條巨大裂縫,會按無光,宛若木偶一般。
布萊德手中拿着的燒杯裏盛滿的液體開始減少,現在隻有他周圍的地面不受到影響,而這便是因爲他手中的東西所導緻的。
“整個重啓空間瀕臨崩潰了。”
太陽門那邊一定是出了什麽問題,筆仙之前所說的清理太陽門内的污染,很有可能就是這一切發生的起因。
“能站起來嗎。”
身上的鬥篷被周圍的狂風吹得亂竄,布萊德的聲音在這種宏大的場面當中顯得極爲扭曲。
塞西站了起來,隻不過表情仍舊有些呆滞,顯然接受不能。
“我所在的世界……”
“不過是水銀之蛇重啓的曆史再現而已,所有人都隻是那條水銀之蛇的污染與記憶的體現。”
地面已經破壞殆盡,地下的印加太陽門此刻也受到了影響。
布萊德這才發現,位于教堂地下的印加太陽門所在的那片黑色空間竟然填充滿了整個寂靜嶺的地下。
這可不是一點半點的大了。
布萊德望向頭頂的天空,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份羊皮紙。
他懷裏的女孩開始扭曲,變形,布萊德将女孩直接扔了出去,女孩漂浮在布萊德的面前,漆黑的瞳孔則是緊盯着布萊德。
“你,很好。”
我知道我很好,謝謝誇贊。
布萊德心中警惕,手中的羊皮紙直接朝着身後一拍,把身後那段污染連同着怨魂一起塞進了羊皮紙内部的空間。
“重啓已經解除了。”
“沒錯,重啓,已經結束了。”
水銀之蛇同樣望向了頭頂的裂縫,随着那道裂縫越來越大,天空熾熱的太陽似乎已經壓在了他們的頭頂。
“結束重啓之後,我會怎樣?”
“回到,真正的世界。”
女孩答道。
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寂靜嶺。
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筆仙去解決太陽門内的那個東西了,也就是說,他和水銀之蛇所需要面對的是太陽教會的克塔斯·韋恩,以及寂靜嶺當中太陽教會的信徒們。
就憑他一人,恐怕有些吃力。
“能給我一些東西嗎。”
他壯着膽子,對明顯已經是水銀之蛇的阿蕾莎·吉雷斯比道。
“……什麽?”
“太陽門的一塊碎片,以及序列7,幸運者的魔藥材料。”
純黑的眼眸回望布萊德,布萊德沒有絲毫膽怯的對着這位序列1的非凡者拱了拱手。
阿蕾莎·吉雷斯比不知道什麽時候穿上了一條淡藍色的裙子,這和布萊德一開始在自己家裏看到的她非常相似。
很顯然,當初出現在他家裏的那個怪物就是她。
布萊德剛想開口,他的身旁忽的多處了一條裂縫,一塊蘊含着太陽光輝的石頭出現在了他的身前,連帶着身後跟着的一長串的非凡物品,布萊德挑了挑眉,對着身前的水銀之蛇道了聲謝,随後重新制作了一個燒杯,将所有材料依次加入。
他要制作序列7的魔藥,晉升序列7。
序列7:貧窮(真名不可直視)。
魔藥主材料:波斯苯亞龍脊髓液十五毫升,銀新草粉末三克,科博比亞小精靈的血液十三毫升,純水五十毫升。
魔藥附加材料:印加太陽門的碎片一片。
随着最後一塊太陽門的碎片加入其中,燒杯中深黑的魔藥瞬間變得澄澈無比。
另一個燒杯裏,那晶瑩剔透的液體即将見底,半露出裏面被血絲捆的死死地的黑色石頭。
他望了望身前的女孩,并不着急服下魔藥。
在這裏晉升并非首選之策,布萊德不認爲眼下是安全之所。
“那個骷髅是個什麽東西。”
布萊德迎着頭頂熾熱的太陽,對着阿蕾莎·吉雷斯比大聲問道。
此時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了天空那巨大的裂縫以及頭頂高高懸挂着的太陽,灼熱的溫度還在不斷升高,那輪太陽的照射讓布萊德身上的鬥篷都隐隐有了燒起來的感覺。
女孩似乎一點都不在意這些,她反倒是對布萊德頗感興趣:“是污染。”
“你看起來并不驚訝。”
廢話,看那個樣子不是個污染都說不過去。
布萊德強忍住沒給眼前位列序列1的天使一個白眼,他低了低頭,裝作是在看自己腳下的地面。
“永暗之河,光之鑰。”
女孩一語道破了布萊德身上的兩種源質的力量,她猶如魔鬼誘惑一般的問:“你知道紅夫人到底想要做什麽嗎?”
紅夫人的存在對于他這個時代的人而言應該隻是曾經聽過,卻從未見過的人。
紅夫人身上的血衣到底是如何而來的,他們這些資曆稍老的半神大緻都知道一些内情。
比方說,紅夫人曾經屠過一個國家的人。
那是怨念,是詛咒,是一種恐怖的反噬。
她爲何沒死,沒人知道,但阿蕾莎現在覺得恐怕是紅夫人的背後站着那位的原因。
‘最初……’
那位是想要做什麽?再一次蘇醒,讓世界重回混沌?
或許可以從眼前這人身上稍窺一二,比起紅夫人,這人要好對付得多。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布萊德則是落落大方的直接說道。
“呵。”
女孩笑笑,漆黑的眼瞳中帶着審視,她向下望着身披黑色鬥篷的青年,一股暗色從眼中散發。
是詛咒。
這是她的序列2,強行轉換途徑之前的魔藥力量——古代邪物。
隻不過這種詛咒在剛接觸布萊德身上的時候,阿蕾莎就仿若看到了一條筆直的,好似毫無盡頭的暗色河流,自她的眼前一晃而過。
緊接着的是一抹血色,猩紅如血的鬥篷在下一刻遮住了她的視線,無法再對他施加任何詛咒的力量。
筆仙特意防了她這麽一手,就怕對方閑着沒事的來這麽一下子。
“紅夫人對你确實不錯,連這都想到了。”
她笑的很清純,但眼中的惡意卻是一點都沒有保留,“隻不過,你覺得紅夫人如此待你是因爲什麽?”
殺人還要誅心,這挑撥離間的話是一點裝飾性的話語都沒有,直接甩在了布萊德的臉上,就看他怎麽往下接。
明面上阿蕾莎與筆仙之間達成了同盟的關系,但是不管是阿蕾莎還是筆仙都知道,這隻是在面對共同的敵人之時雙方才勉強達成的平衡。
給别人上眼藥這事阿蕾莎不是做不出來,就像筆仙一樣,阿蕾莎觊觎筆仙身上那種神秘的力量以及象征着源質的太陽門,筆仙又何嘗不是觊觎着阿蕾莎的魔藥呢?
序列1的魔藥,這可并不多見,全世界的序列1魔藥也就隻有六十六份罷了,數量恒定的情況下自然是力強者得咯。
更何況,明明隻是一個序列8,身上竟然還有着命運途徑的唯一性以及紅祭祀途徑的唯一性,這怎麽不惹得人眼紅。
筆仙已經進入了光之鑰内開始處理那團不可名狀之物,布萊德在阿蕾莎看來就像是一隻肥美的羔羊,沒有牧羊人和牧羊犬的守護,面對豺狼虎豹的時候便隻能是任人宰割。
“我和紅夫人的約定裏,并沒有不能對你出手這一條。”
布萊德挑了挑眉,看向阿蕾莎,隻見藍衣女孩攤了攤手,說到:“紅夫人似乎并不擔心你,畢竟你隻不過是她的一個随時可以更替的傀儡罷了。”
“老奶奶。”布萊德沖她笑了笑,話中卻也沒了什麽緩轉的餘地,“你怎麽不覺得,是因爲筆仙根本就不擔心我會被你所迫害呢?”
老奶奶,這叫的也對,誰叫她是一個一百多年前的人物呢。
雖然對于非凡者而言歲數并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但是被人叫做老奶奶,無疑是對于阿蕾莎的一種無形的挑釁。
嘿你個老太太這麽倚老賣老的欺負我這個後輩你有意思嗎你,還在這裏挑撥離間,人話都不會說就不要在這逞能了好不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阿蕾莎:呵呵。
裂縫與高舉在天空的太陽相互碰撞在了一起,熾熱的溫度逐漸被裂縫所吞噬,裂縫裏的遙望無際的星空中似乎有某顆星辰被點亮,似乎喚醒了什麽。
燒杯裏晶瑩剔透的液體終于是幹了。
布萊德将燒杯捏碎,玻璃碎片化成無數淡金色的流光融入了他的身體當中。
他手拿那塊被血絲纏住的黑色石頭,對着面前的阿蕾莎晃了晃,“看,這不就是筆仙給我留下來的東西嗎?”
水銀之蛇,阿蕾莎·吉雷斯比,這位序列1的非凡者從來不是和藹可親的人。
對于祂們這些極有可能是神性大于人性的天使而言,什麽是對的,是麽是錯的,隻有利益最大化對祂們來說才是最爲有利可圖的事情。
他捏緊了手中的黑色石頭,此時阿蕾莎也出手了。
她的目标是布萊德鬥篷之下右側口袋當中的命運之骰!
命運之骰,命運途徑的唯一性,原先是掌握在生命議會議長威爾·昂賽汀手中的零級封印物,在先前生命議會的議長同紅夫人做了交易,紅夫人出手對付太陽門内的不可名狀之物,而他則需将命運之骰借給紅夫人,作爲報酬。
這對于阿蕾莎而言沒有什麽。
三條水銀之蛇皆已面世,想要争奪序列1的寶座,必須需要這件零級封印物,也是命運途徑的唯一性,概率之骰才能夠辦得到。
威爾·昂賽汀也是個蠢貨。
阿蕾莎心想。
将自己掌握的唯一性送了出去不說,還在外邊受到了另一條水銀之蛇的攻擊,不得不以大代價逃離這裏。
不過這也算爲她引開了另外一條水銀之蛇了。
她冷冷的想到。
唯一性與源質已經湊齊,接下來隻需要想辦法将另外兩條水銀之蛇殺死回收魔藥,那麽她就将會利于不敗之地。
至于筆仙……
呵,光之鑰裏面封印的來自堕落母神的污染或許不能拿她怎樣,但是紅夫人很明顯算漏了一點。
那就是寂靜嶺現實當中的地理位置。
這裏可是最爲接近星空的地方。
最初的屏障已經接近破碎,第四紀時七神不得已将自己的神國送上星空之上,彌補破碎的最初的結界,擋住外神們的窺伺和瘋狂侵蝕。
黑夜女神看準了時機,同時也是将擁有着源質力量的印加太陽門送上了星空,有着幫助祂們抵抗外神與星空污染侵蝕的因素在裏面,這才将整個寂靜嶺隐蔽在黑夜之中,置放于這個離星空最近的位置。
爲什麽他們無法離開,即使是克塔斯·韋恩,這個有着堕落母神力量,同時又有着印加太陽門眷顧的人會被困在寂靜嶺當中,隻能以降臨的方式出現在外界?無非便是這其中也有着女神的意思在裏面罷了。
黑夜女神,呵,黑夜女神。
阿蕾莎手指微微攢緊,布萊德就感覺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向他逼來。
身上的鬥篷自動激發出了有着‘詭異死寂’污染的力量,但向他湧來的靈性卻要比永暗之河污染能夠侵蝕的靈性要多上太多了,布萊德手捧着兩個燒杯,羊皮紙早就被他裝進了鬥篷之下的大背包裏。
“祖蒂·弗蘭在哪裏?”
“她是我的一部分,自然會與我在一起。”
阿蕾莎·吉雷斯比淡淡的說到。
“如果你将那東西交出來,我還能放你出去。”
她看着布萊德身上逐漸暗淡,即将破碎的黑色鬥篷,嫣然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