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鑰,是第一個。”
他,或者說是祂,低沉的不辨男女的聲音回響在無盡的深淵之中。
“第二個……”
祂将注意力放在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已經被黑暗吞沒了大半的青年明明應該被黑暗所徹底同化,變成祂的眷屬才對。
“精神世界徹底崩潰,超凡力量已經失控,你是怎麽……”
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隻手抓住了‘阿瑞斯’的腳。
血絲仿若延綿的山脈,自始終低垂着腦袋的青年手中展開。
如詩如畫。
‘阿瑞斯’眉梢一挑,周圍長滿眼睛的怪物正想一起上前将這個不知死活的小鬼重新踹回深淵當中,就見布萊德身上本來已經消散的漆黑鬥篷驟然重新出現。
‘衰敗’,‘寂靜’,‘永眠’。
布萊德一點一點,依托着‘阿瑞斯’的身體爬了起來。
“我覺得,我應該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兩張臉極盡距離的貼在了一起,布萊德的臉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左眼當中的閃爍的光是祂從未見過的東西。
“你說是不是?”
饒是經曆過無數歲月,心中早已波瀾不驚的祂,在看到左眼當中的事物的時候也是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
腳剛剛落下,祂就忽的反應了過來,緊接着的是勃然大怒。
“你算個什麽東西?”
“神,是不應該存在情緒的。”
身後,傳來了一個很有特色的女聲。
祂剛想說話,一隻龜裂的手忽的從祂的身後一把抓住了祂的腦袋,将祂固定在了原地。
地面上混爲一團再也分不清把彼此來源的血水當中,此刻倒映出了一張極緻精美的面龐。
祂同樣看到了地面倒映出來的人是誰。
這個人……
這個人……
‘呵——’
‘阿瑞斯’的臉忽的崩碎,隻留下眉心的那一隻豎着的眼睛,閃爍着莫名的黑光。
周圍的幻象則在這顆豎着的眼睛的影響下不斷扭曲,筆仙則站在唯一還沒有扭曲的怪物身後,原本抓住腦袋的手頓時向上移動,要去遮住那隻眼睛。
‘你想找死。’
‘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原本的男聲變得混沌了起來,雌雄莫辨的聲音仿佛被賦予了無上的力量。
僅僅一個聲音,筆仙的雙手瞬間分崩離析了開來。
龜裂蔓延至臂膀,緊接着土崩瓦解,化爲無數的粉塵,漂浮在祂與紅衣女人周身,不過并沒有融入黑暗。
祂沒有發現。
“筆仙!”
布萊德周圍已經布滿了散發着瑩白色的透明絲線,之前正是這些透明絲線讓他從那種幾近死亡的處境之下活了過來。
身體内的黑暗已經褪盡,布萊德咬牙,左手向旁邊一拽,一張巨大的黑布出現在他的手中。
黑布順滑無比,與他身上的那件鬥篷同出一轍。
這是借由永暗之河的力量所制造出來的東西,其也包含了永暗之河的權柄。
‘永眠’——
黑布席卷而去,如同遮天蔽日一般的黑幕似乎能将周圍的黑暗一同略去,但那隻眼睛的主人僅僅隻是輕輕一看,黑布同樣分崩離析,與筆仙的雙手一同消失。
格位差距過于龐大,即使背後有源質兜着,這種攻擊也一點用都沒有。
那隻毫無感情的眼睛再次看向了布萊德,這次布萊德周圍的透明絲線仿佛得到了某種特殊的幫助,硬生生的接下了對方的一次注視。
“這東西的注視有問題。”
筆仙雙手盡數毀去,但她古無波瀾的臉上此時卻展露出了一抹笑顔。
那笑仿佛春暖花開,冰雪融化。
無數瑩白色絲線誕生于她的周圍,圍繞在了她與眼睛的主人,一個個絲線上的節點展開,驟亮的白光一瞬間近乎亮瞎了布萊德的眼睛。
“動手!”
隻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自筆仙的身旁響起,布萊德緊随其後的眼睛一黑。
靈性的消耗不是那些透明絲線能夠補充回來的東西。
這一刻他再也支撐不住。
一定……不要出事啊。
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一個藍衣女孩,一個拿着千紙鶴,表情略帶着扭曲的男孩,正同時施展重啓,試圖将那單眼怪物重啓回光之鑰的空間。
“水銀之蛇?”
那不可名狀的存在淡淡的說了一聲,象征着命運循環,首尾相接的水銀之蛇瞬間有了開裂了征兆。
這根本不是序列1能夠對付的啊!
威爾·昂賽汀嘴裏發苦,他就不該輕易聽信這兩人的話。
說什麽如果源質被污染他們也活不了,那東西跑出來的話全世界都會毀滅什麽的,還真的是——
一顆乳白色的骰子忽的出現在了這位少年的手中。
不可名狀的存在身影明顯一滞。
“概率?”
骰子擲出,紅白相間的骰子上,明晃晃的一點是對這位不可名狀存在最大的敬意。
噗嗤一聲,不可名狀存在的身上,無數猩紅的,散發着無窮惡意和詛咒的血絲綻放出了鮮嫩的花朵。
這些綻放的花朵,根,莖,葉都呈現出一種詭谲的血紅之色,仿佛生長在地獄最底層的玫瑰花,美麗,卻又充滿無盡的殺機。
筆仙的雙手已經複原,她已經退後數十步,現在,有着瑩白色光芒的透明絲線以不可名狀存在爲中心,緩慢旋轉。
這些透明絲線源自于被祂破壞的雙手留下的殘渣,有着筆仙靈性的混淆,祂并沒有發覺到這種異樣。
這是失算。
但是下次不會了。
猩紅的玫瑰花帶着最爲熾熱的情感,在黑暗當中留下無數殘存的痕迹。
這些痕迹,也正是約束黑暗最強大的束縛與利刃。
純黑的眼睛此刻終于出現了新的變化。
祂感知到了什麽,提前一步想要打斷筆仙。
眼球中流出了黑色的粘稠膿液,膿液滴落在黑暗之中的時候黑暗裏長出了無數通體發黑,造型扭曲而猙獰的生物。
瑩白色絲線所組成的圈不得不再一次擴大了自己的長度,但它很快就知道,憑借這點數量是沒有辦法将所有的怪物圈起來的。
這些怪物,它們因爲黑暗而生,堕落,約束,扭曲,狂暴,遵循祂的意志就是它們出現的最本質的原因。
這些黑色陰影會同化它們所能接觸到的一切,引導生靈的靈性堕入黑暗。
而一旦墜入黑暗,那麽,除了死亡之外,就再沒有其他任何結果。
黑色的怪物攜帶着黑色眼珠當中流出的粘稠膿液,向前方的布萊德,向後方的筆仙,左右兩側的水銀之蛇,行動如箭,疾馳而去。
阻攔在它們面前的血絲正在以一種極快的速度變爲黑色,變爲粘稠的膿液融入周圍的黑暗,形成新的怪物。
這是一種惡性循環。
比起血絲,這些膿液的污染顯然更高一籌。
這一認知讓血絲非常!非常的不爽!
圍追堵截,血絲與這些怪物展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攻防戰,血絲的攻擊在擊中這些怪物的時候同樣會在它們身上開出一道道傷口,但對方近乎是不死的存在,在污染力量比對方要低的情況下,這種攻擊根本不算緻命。
而這些怪物的每一次攻擊都會破壞,同化大量的血絲,即使這些血絲近乎無窮無盡,但在敵漲我削的狀态下又能支撐多久?
氣死它了!
血絲眼見那些怪物離布萊德和筆仙越來越近,血絲終于發了一次狠。
布萊德音樂之間能看到眼前再次爆發出了耀眼地白光,在這次白光當中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以前的東西。
第一次拍的照片,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小豆丁,攝影師拿着很奇怪的機械對着他和他的姐姐,那次他被吓到了,體内魔藥失控所造成的的非凡力量失控差點沒有掀翻整塊地皮。
第一次寫作業,父親看着他寫的跟狗爬的字,看樣子有些失心瘋一樣的敲着自己的腦袋。
第一次看見母親殺人,那個人身上流出來的東西像果凍一樣,在半空中凝結出了一朵很美的玫瑰花。
母親親自摘下了一朵,放在了他的手中,很是溫柔的對着他笑了笑。
一幕幕,一點點記憶如同打開閘門的水壩,瘋狂席卷布萊德的心靈深處。
——能夠印證這些的,能夠記錄這一切的,隻有時間。
阿蕾莎見圍繞着她的怪物,深深吸了口氣,随後她的身影如同火焰般流動了起來,黑紅色的火焰在這一刻燒灼起周圍所有誕生與黑暗,秩序陰影下的怪物。
——燃燒了七天七夜的火焰,那是來自于地獄的無明業火。
序列2,古代邪物。
被火焰所燃燒的怪物一個個再次發生了畸變,在血絲有意的操控之下,大部分攜帶着眼球流淌出濃稠液體的怪物都轉向了筆仙的方向,她和威爾·昂賽汀的壓力反而是最小的。
她最爲擅長的,不僅是擺弄命運,還有各種古怪可怕的詛咒。
比如說,将心中的憤怒與所有重啓當中所遭受的苦難,都轉變爲沉默的詛咒,詛咒這些早應該被詛咒的怪物們,
一個怪物在業火燃燒之下忽的變成了一隻粉色的綿羊,火焰舔舐着綿羊的羊毛,綿羊發出‘咩咩~’的叫聲,痛苦慘叫之後變成了焦炭,成功拂去。
業火燃燒着黑暗,照亮那裏一個無法動彈,被無數釘子釘在黑暗之中的怪物。
啪嚓——
火光四濺,變成大火球的怪物口中流出的黑色膿液開始污染這無名的業火,但業火下一刻就做出了反應,果斷抛卻了那些被污染的部分,繼續壓制控制周圍更多的怪物。
變形詛咒,這是阿蕾莎較爲擅長的超凡力量。
在獲得了序列1的力量之後,雖然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魔藥道路,她在使用這些超凡力量的時候随時都會有失控的可能,但是,再壞也隻能壞到這裏了。
爲了自己的命,就算是半瘋,又能如何?總歸是活着才好。
“一個個的,都像是瘋子。”
威爾·昂賽汀小聲的念叨。
阿蕾莎·吉雷斯比此時看起來恐怖邪魅,竟然有種異樣的美感。
等等,美感?
威爾差點沒給自己一個嘴巴子,他看着周圍的怪物,不再分心的仔細将自己手中一直放着的千紙鶴展開。
一瞬間,猶如命運的長河,展現在了所有怪物的面前。
“你們的命運,最終的指向,皆爲死亡。”
威爾頂着一張少年臉,非常正經的對着這些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東西說道。
或許是因爲這裏距離印加太陽門和光之鑰非常接近的原因,他感覺自己所展現出來的實力竟然比以前還要好上不少。
概率之骰之前明顯是被那個不可名狀的玩意兒吓到了,在聽到威爾·昂賽汀說如果它不給點力就給它扔進那個不可名狀之物的體内,它吓得那是直接來了個幸運6,所有被牽扯入命運洪流中的怪物都在下一刻暴斃而亡,屍體化爲黑暗,被血絲全部絞殺殆盡。
在這場戰局裏,最爲引人矚目,同樣也是最引起不可名狀之物注意的,是那無數透露着瑩白色光芒的透明絲線那。
不可名狀之物先開始是深深地迷茫,随後仿佛陷入了沉思,最後,祂以一種極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向了被瑩白色透明絲線團團圍住的布萊德。
那由血絲不斷褪色所變成的透明絲線,此刻終于湊夠了數量,将整個黑暗世界全部環繞。
此刻,所有人仿佛能看到遙遠的蒼穹之上一個巨大的時鍾,正在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逆向轉動着輪盤上的時針與分針。
不可名狀的存在在稍加抵抗之後便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放棄了掙紮,他的身體開始消散,黑暗逐漸消退,那隻眼珠卻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布萊德,仿佛在看一個神迹的存在。
‘原來……’
‘是你啊……’
‘最初……’
咚——
咚——
咚——
無形的時間之鍾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時針與分針一齊指向了十二點的方向。
萬物的起始,亦是萬物的終結。
‘你代表了萬物的起始,亦是萬物終結的見證者,傳達者。’
無可名狀角落傳來的聲音忽然在黑暗當中回蕩,完成了工作的透明絲線沒有逗留的打算,它們迅速重歸平靜,消散于周圍。
“這就,結束了?”
威爾·昂賽汀左手拿着概率之骰,右手拿着展開的千紙鶴,有些不敢置信。
“你還想幹什麽?和那個家夥再近距離的接觸一下?”
阿蕾莎摁着自己的腦袋,她的身體已經出現了異化的現象,強制轉換途徑所帶來的瘋狂不是輕易能夠克服的。
“那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