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死。”蕭君澤的眼淚根本不受控制。“你要是出事……我無法和雨晴交代,你撐住!我要你撐住!”
蕭君澤的呼吸是顫抖的,身體也在顫抖。
他不适合做皇帝,大概就在這裏……
他太感情用事了,即使這麽多年,他依舊學不會先帝教他的帝王之道,學不會冷血,學不會無情。
學不會……不自責。
“陛下,您會是一個好皇帝。”阿穆爾沖蕭君澤笑着搖頭。
“不要死……”蕭君澤在懇求阿穆爾不要死。
他要怎麽和阿圖雅,和木懷成交代。
阿穆爾是爲了救他,爲了拖住那些死士。
爲了這城牆之上的将士們。
“陛下不必難過……戰争,哪有不死人的。”阿穆爾雙手沾滿了鮮血,擡手輕輕拍了拍蕭君澤的手背。“誰說死亡是結束?陛下……死亡有時候才是新的開始。”
“别說了……我帶你去治傷。”蕭君澤要帶阿穆爾入城。
“不要費力氣了,毒已經入了心肺。”阿穆爾吐了口血。
血的顔色已經變黑。
“陛下……雨晴在等我,我……要先走一步了。”阿穆爾視線凝滞地看着遠處。
仿佛……去到了奉天京都。
“我……自小時候去過一次,見過京都的繁華……十幾年了……還從未再去過京都。”他讓雨晴去京都等她,本想戰争結束,他親去京都接她回家。“陛下……京都很美……”
“等戰争結束,咱們都回京都……都回去。”蕭君澤無力地靠在身後的城牆上,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他能感受到……阿穆爾的心跳慢慢停止,能聽到他的呼吸慢慢消失。
這種痛苦隻能留給活着的人。
阿穆爾的手慢慢垂落。
他在黑暗中,仿佛見到了京都的繁華。
他騎着戰馬,穿着铠甲,凱旋而歸,而雨晴……就在城牆之上,一身紅衣,等他歸。
“娘子……我來遲了。”
終究,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阿穆爾,你這個傻子,你這叫殉情……”
雨晴的笑聲,苛責聲,仿佛就在耳畔。
阿穆爾最後是笑着離開的。
因爲雨晴就在他身邊,牽着他的手,說一起走。
“我怕黃泉路冷,我怕你膽小怕黑,我怕你一人孤獨,我怕你……哭。”
“我這一生短暫且無聊,唯有遇見你,是我生命真正開始綻放的時候,我不悔,亦不怨,如此甚好,甚好……”
雨晴最不後悔的,就是在柔然之地遇見了阿穆爾。
第一眼見他,她就知道這是自己的真命天子。
她的預言很準,她能看到兩人穿着喜服的樣子。
那一刻,她是解脫的。
終于可以從上一段感情中解脫出來。
人,總會遇到屬于自己的愛情。
她的愛情是阿穆爾,她的一切便都成了阿穆爾。
巫族一生悲苦,颠沛流離被人追殺。
他們東躲西藏,經曆着和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别。
那時候她祈禱過神明,爲何唯獨對他們巫族這般殘忍。
雨晴以爲神明沒有回答。
直到遇見了阿穆爾她才真正明白,一切的一切……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數。
她的半生苦難,遇來一個用生命寵她的男人。
這個男人,真的将一切都給了她。
“阿穆爾,我們一起走。”
……
城牆之上。
遊弋控制着死士的速度,可即使如此,依舊無法阻止他們的殺戮。
“小心!”木懷成一劍斬斷一個死士的腦袋,護在遊弋身前。
遊弋控蠱,無暇顧及身後,木懷成拼盡全力守護着遊弋。
撐住!
所有的将士拼命的厮殺,城牆之上血流成河。
血水順着城牆往下滲透……
丘陵之地的城牆,是被萬千将士的英魂築起。
“阿雅!”
朝陽斬殺了一個死士,撐着受傷的胳膊紅了眼眶。
阿雅在控制蠱人,她還那麽小,她根本承受不住。
看着阿雅吐血差點摔下高台,朝陽驚慌的喊着。
景宸擡手抱住阿雅,單膝跪在地上。“阿雅……别撐了,從這裏……離開。”
景宸擦了擦阿雅嘴角的血迹,讓她從逃生門離開。
“不要……”阿雅哭着抱住景宸。“爹爹阿木,和我一起離開。”
景宸看了眼還在混戰的蠱人和死士,即使已經互相殘殺了過半,可剩餘的,依舊難以控制。
他必須……解決這一切,不能留下隐患。
“這是暗魅樓創造的……必須由我親自解決。”景宸沖阿雅笑了一下。“阿雅,你恨爹爹嗎?”
“阿雅最愛爹爹,也愛哥哥和朝陽姐姐,也愛阿木。”阿雅抱住景宸,搖了搖頭。
“爹爹,我還能堅持。”阿雅推開景宸,拼命的晃動蠱鈴。
鼻孔和耳朵已經開始出血,聲音在黑夜中回蕩。
景宸看了眼被死士包圍的阿木,身形有些搖晃。
阿木撐不住了。
阿木與阿雅已經是一體,阿木若是死了,阿雅也會受重創。
“阿雅,爹爹對不起你。”景宸旋身跳下高台,走在死士與蠱人的屍體之上。
是時候了,他要提前點燃城牆四周的火油和柴火。
他絕對不能讓死士和蠱人有逃出去的機會。
“樓主!”
城牆之上,尉遲達驚恐的喊着。“樓主!您要做什麽!”
尉遲達想要跳下城牆。
“不許下來!西域的任何人……都不許下來,這是命令……”景宸聲音沙啞。
尉遲達的臉色泛白,手指慢慢握緊。
這與說好的計劃不一樣,原本計劃的是他們從逃生門逃出去之時才能點燃這些火油。
火焰被點燃,瞬間城牆四周燃起了火焰。
火紅的光幾乎點亮了天際。
“主人……您這是……斷了您和小姐的生路啊!”尉遲達紅了眼眶,這樣一來,死士和蠱人被死死困在城内,他們……也被困在了城内。
有死士沖着景宸襲了過去。
阿雅拼命晃動蠱鈴,替景宸拖延。
景宸反手斬殺死士,身形極快。
他要憑一己之力,解決剩餘全部的死士和蠱人嗎?
“阿木……後悔嗎?”景宸殺到力竭,半撐在阿木身前。
阿木全身已經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墨綠色的鮮血與黑色的鮮血混雜。
搖了搖頭,阿木呲牙撲咬了過去。
爲了阿雅,他不後悔。
他也不懂什麽是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