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不會回來了。”康哲揉了揉風的腦袋。“去睡覺。”
風紅了眼眶,但很懂事的什麽都沒說,轉身離開。
……
下雪了。
西蠻的第一場雪,就是大雪。
風擡頭看着飄落的雪花,擡手接住一片……
一股孤獨的感覺,湧上心口。
娘親死了,爹爹也沒了,他習慣性的依賴相處時間太久的人,現在拜月姐姐也走了。
他感覺自己又是一個人了。
那種孤獨的感覺,與康哲很像。
他……也是從小沒有父母。
那種孤獨感,然人窒息。
孤獨,又冷漠。
“下雪了,你當雪人兒?”赫連狄晟回營帳,見風已經全身都是雪。
“将軍。”風緊張的低頭。
“怎麽不回去睡覺?”赫連狄晟問了一句。
風沒有說話,鑽進了康哲旁邊的小帳篷。
“今夜下雪,你睡在這凍死你。”赫連狄晟伸手把小家夥拽了出來。
隻有将軍有木炭,風雖然是康哲帶進來的,可康哲對風并不上心。
甚至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很冷漠,好像風就是他養的一隻小狗……
康哲隻是不敢在大長老面前流露感情。
如若他表現出來。
大長老一定會讓他殺掉。
小時候,第一次讓他心口有發麻感覺的,是一隻小奶貓。
他在深坑裏,救下一隻小奶貓。
爲了不被發現,他偷偷将小奶貓藏在了床底下。
結果有一天,被大長老看到了。
他必須要殺掉自己在乎的東西,一直殺一直殺。
直到殺戮成了習慣,到了麻木的地步。
直到生命在他眼中成了草芥,成了比吃飯睡覺還要普通的東西。
……
營帳中。
沒有了拜月,這營帳好像少了些溫度。
第一次,康哲感受到了後悔的滋味。
他不該……把這個女人放走。
就應該綁在身邊,就這麽綁住。
手指有些發麻,康哲垂眸看着手指。
孤獨,原來是這種滋味嗎?
……
赫連狄晟營帳。
慕陽睡得特别香,一個人在床上很空曠。
“你和阿骁睡。”赫連狄晟在火盆中添了碳,讓火盆燃燒的更旺一些。
“謝謝将軍。”風很小心翼翼的上了床,緊張的躺在阿骁身邊,生怕别人把他趕走。
他和娘親……一路被人驅趕,最後獨自躲避着土匪,小心翼翼的生活着。
他怕自己變得孤獨,被人抛棄。
“你怎麽會跟着康哲?”赫連狄晟脫了外衣,坐在一旁的床榻上,問了一句。
“哥哥救了我,願意帶着我。”風很感激康哲。
“救你?”赫連狄晟笑了笑,那還真是稀奇。
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是陽光不夠明媚讓他瞎了眼。
救一個孩子?
康哲可是出了名的死神。
走到哪裏都是殺戮和死亡。
他甯願殺一百個人,都不會救一個人。
居然還會救人?
稀奇,真是稀奇。
“以後别在那小帳篷的,天一冷,你凍死在裏面,阿骁小,你正好陪着他,幫我照顧着,少不了你的吃食。”赫連狄晟笑的爽朗。
風緊張的看着赫連狄晟,眼睛裏透着欣喜,真的嗎?
“放心住在這。”赫連狄晟躺在床上,仰頭就睡了起來。
風聽着呼噜聲,松了口氣。
他其實……害怕一個人。
拜月姐姐在的時候還有個人陪着他,現在有小阿骁了。
……
丘陵之地。
三軍營帳。
蕭承恩、尉遲達、胤承都在靜靜的等待着這第一場雪。
“這場大雪若是下個三天三夜,可就封山了,咱們的人到了城牆之外,西蠻無人應戰,強攻不占優勢。”蕭承恩先開了口。
“不占優勢也要試試,看看對方的實力。”尉遲達冷聲開口。
“不建議進攻,不建議駐守原地,應該撤回來,等雪停了,再做打算,山上太冷,下雪後更是冷的難以承受。”蕭承恩搖頭。
“你們西域的将士更是不耐寒,倒是一點兒都不擔心先行軍凍死在山上。”蕭承恩沉聲開口。
顯然,三軍聚首,彼此之間都有嫌隙。
蕭承恩與尉遲達雖然沒有正面交鋒,但尉遲達與木懷成正面作戰過,還殺了那麽多邊關軍,就讓蕭承恩心裏很不舒服。
這個人可是西域的的人,他對西域人向來沒有好感。
“先行軍的意義便是探路,不攻,如何試探城牆的堅硬程度,對方的應戰能力。若是因爲天寒便撤軍,那是不是要等到明年開春再打?”尉遲達同樣飛刺蕭承恩。
“三方做決定,兩人意見勝出,大虞陛下怎麽看?”蕭承恩不想和尉遲達吵。
胤承看了眼營帳外走進來的朝陽。“朝兒怎麽辦?”
“西蠻的首戰必然要鼓舞士氣,畢竟西蠻剛建國,城牆雖然牢固,但軍心散。”朝陽看了眼作戰圖。“我猜,巫族之人會讓康哲迎戰。”
王牌用在前面,鼓舞士氣,殺雞儆猴。
“康哲……”胤承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所以,第一戰,一定要慎之又慎。”朝陽提醒胤承,她知道胤承有主意。
胤承肯定是要主戰的。
康哲,他是一定要殺的。
“這雪,三天未必能停,趁着雪夜進攻,也不是不行。”朝陽看了看蕭承恩。“我們的人馬是邊關軍,将士們耐寒,倒是也能承受,速戰速決,主要目的,在殺康哲。”
康哲不死,西蠻之戰難以攻破。
蕭承恩誰的話都不聽,那也得聽朝陽的。“那就打,還能怕了他們不成!我倒要會會這個康哲,能有多厲害!”
尉遲達切了一聲。
……
西蠻城外,雪地。
拜月躲在廢舊的茅草屋裏,雙腳凍的發紫。
逃出來,她才發現……她無處可去,無家可歸。
諷刺的笑了一聲,拜月将腿往回縮了一下。
去找胤承嗎?
顯然……他并不歡迎她。
何況,她沒有完成任務,沒能殺了康哲。
康哲不死,她回不到胤承身邊……
她無非就是想要一個歸宿。
不用再到處漂泊,不需要和誰做比較的歸宿。
好冷啊……
她逃出來的匆忙,沒有穿鞋……
西域四季如夏,可西蠻……冰天雪地。
她就是武功恢複,也擱不住這麽凍着。
“逃,也不知道穿暖點兒,你是廢物嗎?”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了茅屋前,陰影幾乎将拜月吞噬。
“我隻是來巡視,看看西域等國的兵馬到哪裏了。”康哲蹲在拜月身前,蹙了蹙眉。
看了看她凍傷的腳,擡手握住,拉到懷裏。“穿好衣服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