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哲要抱阿瑪的手僵了一下,靠近他才發現,阿瑪肚子上……插了一把匕首。
顯然,她自盡了。
她怕是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康哲的手指僵了一下,他居然在想,如果……他再早一點殺進來,就早一點點,那個小東西,是不是就不用失去母親。
這種想法,在以往是絕對不會有的。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草原危險,爲什麽隻有我和風兩個人嗎?”阿瑪笑着握住康哲的手。
她的鮮血滾燙,讓康哲覺得被抓的地方也麻木的燙。
“我們……原本是惠山的百姓,匪徒殺進雲都……我的丈夫,家人全都死了。我帶着風……逃出邊關,被遊牧人救走,那些男人……對我圖謀不軌,我便趁着夜黑風高偷了他們的牛車和物資,帶着風跑了……”
阿瑪的呼吸已經開始急促,說着說着,血液就從口中湧了出來。
康哲的手指越發僵硬,想起先行軍早在數月前……确實先行攻占了雲都城外的一個小村落,惠山村。
惠山村是大虞邊關上的村落,居住的多是些遊牧民族。
惠山村……也是他下令屠殺的大虞第一個村落。
因果循環……他竟被惠山的百姓所救。
康哲的思緒很複雜,内心也有種……難以言說的情愫,像是有一隻毒蟲,在心間抓撓,但偏偏,他說不出感受,情感也麻木到了極緻。
“你是好人……這裏是山寨,你不該來的……”阿瑪用力抓住康哲的手。“風還隻是個孩子,他還很小……求求你,救救他,帶他走……”
康哲麻木的看着阿瑪,他怎麽可能會帶走一個小不點兒。
帶着他,便是累贅。
“求求你……”
鮮血流了一地,阿瑪懇求的看着康哲。
康哲冷聲想要拒絕,可喉結滾動,身體像是根本不受控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阿瑪死的時候,雖然沒有等到康哲的回答,但至少,他沒有拒絕。
松開阿瑪的手,康哲緩緩起身,走出門外。
“娘!”風哭喊着要找娘。
康哲什麽都沒說,直接将小東西提了起來,扛在肩上,一步步往外走。
“娘!壞人,你放開我,我要娘親!”
康哲不爲所動,徑直離開。
風哭着掙紮,一口咬在康哲的脖子上,他依舊沒有任何的反應。
土匪們殺回來了,幾十個人堵在寨子裏。
康哲将小東西甩到背上,沉聲威脅。“不想死,就抱緊我。”
小家夥拼命抱住康哲,死死地抱緊。
康哲雙手握劍,一路拼殺。
如若在康哲未受傷的情況下,這些人對他來說如同砍白菜。
可他受了重傷……
後背的血液不斷地湧出,可康哲感受不到疼痛。
風哭着抱緊康哲挂在他身上,全身都已經被康哲的血液浸透。
“哥哥……”
風哭着想要幫康哲止血。
殺了所有的土匪,康哲已經有些站不住了。
他會死嗎?
其實康哲沒有想過。
因爲他沒有恐懼,也不知道恐懼是什麽滋味。
死亡……對他來說,平靜如水。
可如若他死了,小家夥在這草原上,也會死。
一步步往前走,血液滴落在地上,會吸引草原上的豺狼。
終于,康哲撐不住了,摔在了血泊裏。
“哥哥!”風哭着推康哲,可康哲一動不動。
夜色降臨,有狼嚎聲傳來。
風太小了,根本拽不動康哲,隻能傻傻的守在康哲身邊,警惕地握着木棍,像個小大人一樣保護着康哲。
突然,狼群四處逃竄。
黑暗中,何顧尋着血腥氣找了過來。
“哥哥,救救我們。”風哭着求何顧,救救康哲。
何顧冷漠地看着康哲一眼,握緊手中的劍。
他的任務,是殺了康哲。
“不要!”風看出何顧要殺康哲,驚慌的擋在康哲身前,張開雙手。“不要殺他。”
何顧眼眸冰冷,同樣沒有多少情緒變化。“閃開……”
“不要!”風咬牙,像個護食的小野獸。
何顧擡手将小東西提了起來,扔在了一旁的草叢裏。
握緊匕首對着康哲的心口,刺了下去。
“不要!”風哭着撲了上來,咬住何顧的手,死死地咬着。
何顧的視線動了一下,聲音沙啞。“他……該……死。”
“不要!”風護着康哲,不肯離開。
何顧的視線落在康哲心口的匕首上,藥人……這樣死不了。
他應該砍下康哲的腦袋。
可這個小東西,太礙事。
“嗖!”突然,有暗箭沖着何顧襲了過來。
何顧快速閃躲,警惕的看着身後。
巫族的人也尋了過來。
看了眼死死護在康哲身上的小東西,何顧隻能先行離開。
“别哭了……”康哲吃痛,醒來的時候風正哭的聲嘶力竭。
以前,他聽到過的哭聲太多了……從未有一種聲音能觸動他的靈魂,讓他感覺自己是個人……活人。
可風的哭聲,讓他有了一種自己還活着的覺悟。
他還沒死。
手指慢慢握住胸口的匕首,一點點拔了出來。
那人隻差一點……就能要了他的命。
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吧,藥人的心髒受創愈合的很快,但僅有這一次機會。
下一次……心口再刺入,必死無疑。
黑色的血液從胸口湧出,傷口卻很快凝固。
風哭着擦了擦眼淚,趴在康哲懷裏,蜷縮起身體。
康哲深吸了口氣,下意識擡手,将風往自己懷裏攏了一下。
“将軍,屬下來遲。”巫族的高手跪地,聲音緊張。
康哲……殺人不眨眼,若是他在氣頭上,他們都得死。
可這次,康哲沒有遷怒他們,什麽都沒說。
幾個高手隻能跪在原地,給康哲喂下聖藥,安靜的等待着他的指示。
……
奉天,邊關。
何顧回到邊關,已經是三天之後。
他要複命。
朝陽見何顧一回來就跪下不說話,一臉詫異。“跪着做什麽?”
“任務……失敗,康哲……被救。”
朝陽拍了拍何顧的肩膀。“起來說話。”
“不……”
朝陽有些無奈,何顧成了藥人以後,性子比以前更執拗了,
“我說話不聽了?”朝陽得拿出命令的口吻才可以讓他聽話。
這下,何顧立馬就站了起來。
“屬下……傷他心口,有了,死穴。”何顧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藥人,傳說有兩條命,其實就是傷口在藥物作用下恢複的快。
但如若二次創傷,必死無疑。
朝陽眼睛亮了一下。“你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