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派來誅殺長孫家的人,是雲貴妃的表兄,位居禁軍大統領。
手指慢慢握緊,蕭君澤的怒意難以遏制。“長孫家從未謀逆,我要見父皇!”
“太子殿下,刀劍無情,可不長眼睛,若是傷了您,多有擔待。”那人冷笑,分明連蕭君澤都不想放過。
長孫雲骁蹙眉,拉住想要反抗的蕭君澤,沖他搖頭。
絕對不能動手,他是太子,隻要動了劍……就再也沒有辯駁的機會了。
“舅舅……”蕭君澤嗓子沙啞得厲害,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看着。
“阿澤,舅舅走不了了。”長孫雲骁笑了笑,握着蕭君澤的手越發收緊。“殺了我……你親自動手。”
長孫家謀逆的帽子,蕭延津早就扣下來了,必然‘證據’确鑿。
與其死在别人手裏,不如死在蕭君澤手裏。
如此一來……太子大義滅親,也能在朝中赢得老臣的支持。
蕭君澤震驚的看着長孫雲骁,他以爲自己的舅舅瘋了。
眼淚在眼眶打轉,蕭君澤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
……
從小到大,蕭君澤從未在父皇身上體會到過父愛。
在蕭君澤的記憶裏,父皇是嚴肅的,他對他永遠的冷漠,威嚴。
讓他敬而遠之。
而唯一給他父愛感覺的人,是自己的舅舅。
舅舅喜歡抱着他,寵他,給他帶很多新奇又好玩的東西。
然後指着天下的江山,說将來這些都會屬于他。
蕭君澤不想要什麽天下,他隻想讓自己在乎的人都活着。
可他一天天長大,身邊的人也一個個離去。
他的心,也一點點被冰封。
從前有多善良心軟,後來的他就有多冷漠和堅硬。
長孫雲骁的死,無疑是蕭君澤成爲帝王路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先帝,顯然也心知肚明。
“陛下!”
長孫雲骁被困,蕭延津居然親自來了。
長孫雲骁冷笑,将劍放在蕭君澤手中。“阿澤……你知道舅舅不會甘心做階下囚,你親自動手……”
長孫雲骁在逼蕭君澤,蕭延津也在逼他。
“殺了我……才能抱住你和你娘親。”
隻有他死了,蕭延津才能放過長孫洛栖,放過蕭君澤。
蕭君澤隐忍到全身肌肉緊繃,紅着眼眶,灼燒着靈魂。
他連哭的勇氣都沒有。
……
蕭延津深意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雙手背在身後,慢慢握緊。
他在用最殘酷的方式,教會他成長。
這是帝王之路必須要經曆的一切。
蕭君澤……心太軟,太善了。
作爲帝王,心軟就是緻命的軟肋。
他得确保他的兒子……能在東宮,在皇位上,活下去。
……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暴雨中,蕭君澤經曆了什麽。
他親手……殺了他的舅舅。
那個天底下最寵他的男人。
長孫雲骁親手握住蕭君澤的手,将劍對準自己的心口,用力……刺穿。
“阿澤……活下去。”
……
黑夜中,電閃雷鳴,長孫府邸一片血腥和屍骸。
先帝派人滿門抄殺,一個不留。
“少主,走啊!”長孫無邪的書童爲了護他離開,死在了暗衛的劍下。
長孫無邪與暗衛拼殺,想要回頭救人,已經來不及了。
“少主!主人讓我們接你離開。”
“去哪……”長孫無邪聲音發顫。
“南疆。”暗衛拉住長孫無邪的手腕要帶他離開。
“父親呢?”長孫無邪甩開暗衛的手。
暗衛紅了眼眶。“少主,聽主人的話,您先離開,他随後就到。”
“你撒謊!”長孫無邪紅了眸子,握着劍往皇宮的位置走。
長孫家的情況,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皇帝視長孫家爲眼中釘肉中刺,他想要動長孫家不是一天兩天了。
“少主!您聽話,主人讓您先走,千萬不要回頭!”暗衛跪在長孫無邪面前。
長孫無邪看了暗衛一眼。“我不會丢下父親,要走一起走!”
還有義父……義父與長孫家走得最近,義父會被牽連的。
他想連義父一起帶走。
“少主!”
……
長孫雲骁的死,被先帝封鎖。
任何人不許傳出去,實則也是怕傳到長孫皇後耳朵裏,怕她一時不能接受。
皇宮,翠竹苑。
可偏偏,有人不希望長孫皇後好過。
“娘娘病了,宣太醫!”
阿福跪在禁軍面前,不停地磕頭。
腦袋磕出血,那些禁軍也無動于衷。
“大半夜的……叫喪呢?”有太監打着傘經過,冷聲諷刺。“長孫家滿門抄殺,你們娘娘被廢也是遲早的事兒。”
阿福的身體僵硬了許久,紅着眼眶瞪着對方。“你胡說!”
“是不是胡說,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院落,長孫洛栖接着雨水的手慢慢垂落,眼前一黑,摔在了地上。
她就知道……今夜一定出事了。
哥哥……
是她錯了。
長孫雲骁是爲了她才留在奉天。
是她的錯。
是她害了長孫家。
是她……
全部都是她的錯。
從頭到尾。
從她遇見蕭延津的那一刻開始,她就錯了。
大錯特錯。
她是長孫家的罪人。
最該死的人,是她。
“娘娘!”
……
長安街一夜,奉天位高權重權傾朝野的長孫家隕落。
太子蕭君澤受了風寒,卧病在床,拒不見人。
蕭延津一個人坐在正陽殿的龍椅上,在漆黑荒涼的大殿中沉默。
手指觸碰黃金打造的龍椅,蕭延津的視線有些遊離。
爲了這個位置……
“陛下……皇後娘娘,聽到消息了。”殿外,大太監驚慌地小步走進殿内。
“什麽人的嘴,這麽快?”蕭延津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是淨事房的太監,該是受了誰的指使。”大太監小聲暗示。
“查清楚,可以讓他永遠閉嘴了。”蕭延津的聲音透着濃郁的冰冷。
“那皇後娘娘那邊……”
“讓太醫過去看看。”蕭延津焦急走出正陽殿,往翠竹苑走去。
站在雨中,蕭延津并沒有入院落。
他知道長孫洛栖不想見他。
“陛下,雨天濕氣重,您……”太監打着傘,有些擔憂。
“退下……”蕭延津沉聲開口。
“陛下?”太監一驚。
蕭延津冷眸看了對方一眼。
太監不敢反抗,隻好帶傘離開。
蕭延津就那麽站在雨中,等了太醫足足一個時辰。
“皇後如何?”
終于,太醫走了出來,可臉色卻顯然蒼白得厲害。
“說話!”蕭延津有些慌。
太醫嘭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全身發抖。
皇後娘娘被禁足也有一年了,陛下從未來過,怎麽……就懷孕了。
這若是瞞着,是欺君之罪。
“陛下……皇後娘娘,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