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恩的心口刺痛了一下,他是做得有多過分,才會讓青鸾失憶都不信任他。
“我會做給你看,等南疆的戰事結束,我就帶你回去看我們的兒子。”蕭承恩幹脆将青鸾抱緊在懷裏。“就算是失憶,身體也是有記憶的,你并不排斥我,對嗎?”
青鸾咬了咬唇角,不再說話。
她沒有失憶,也确實……不排斥蕭承恩。
紅鸾罵她沒出息,蕭承恩怎麽趕她,她都不走。
她好像……就是沒出息。
眼眶有些泛紅,青鸾甚至不舍得繼續折騰蕭承恩。
青鸾明白,朝陽讓她假裝失憶的原因,是爲了讓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她不舍得。
“那,你就做給我看吧。”哪怕這次又是自欺欺人,她也想僞裝一段時間。
至少能得到蕭承恩短暫的愛護。
……
奉天,邊城。
星移隻身一人,來到了邊城,他是來尋北檸的。
他也不知道爲什麽……就想瘋狂一次。
不願接受族人的安排,不願成婚。
“木将軍,夫人……可有見到北檸。”星移連日趕路,呼吸有些急促。
甯河看了星移一眼,淡淡開口。“沒有。”
木景炎剛練兵回來,什麽都沒說。
甯河說沒有,他便不能說見過。
“夫人……讓我見見北檸。”星移知道,甯河在撒謊。
北檸會去哪?能去哪?她肯定會來見甯河的。
她唯一的牽挂和放心不下,就是甯河。
“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但北檸确實已經離開了。”甯河歎了口氣,也不願讓北檸重蹈她的覆轍。
北檸是她養大的,就算一開始有利用之心,後來也确實将她當女兒看待了。
她太了解北檸了,動沒動情,動沒動心思,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星移的身體僵了一下,低頭作揖。“有勞夫人。”
“她若不想讓你找到,你怕是很難找到她,這個孩子和朝陽有些相似,她向往自由,想去看看大江山河,你若無法給她承諾,就不要去找她了。”
甯河起身,提醒星移。
星移是一個背負着太多秘密的人。
他今日或許可以爲了北檸忤逆族長的意願,可他能爲了北檸放下仇恨,放棄複國的心思嗎?
星移自己心裏很清楚,他做不到。
所以那日他才會讓北檸離開。
可北檸真的走了,他卻又後悔了。
他想得到一樣東西,從未有過這般渴望。
星移沒有說話,轉身離開。
……
直到星移走遠,北檸才從另一個營帳走了出來。
“你确定,他不會繼續找你?”甯河問了一句。
北檸沖甯河笑了笑。“師父……他身上背負的每一樣東西,都比我重要。”
今日,星移能一時興起來找她,她已經很意外了。
但她很清楚,星移不會爲了她放棄使命。
“你啊……”甯河歎了口氣。“就是太過清醒。”
從小到大,北檸都清醒得吓人。
知道什麽該要,什麽不該要。
奢望,隻會讓自己痛苦。
“我當年要是有你一半的理智,也不會……”甯河笑得苦澀,但卻也已經釋然。
“師父,執着也是一種幸福,您看,您等到了。”北檸眼眶有些灼熱,看着站在營帳口的木景炎。
甯河也回頭看了一眼,确實……她等到了。
所以,她是爲數不多的幸運之人。
“還記得南疆第一将軍南楓嗎?他的妻子終其一生,都沒有等到他。”北檸小時候經常偷偷跑去空蕩蕩的将軍府。
那裏曾經是南疆第一将軍的府邸。
可後來,卻成了空宅。
仆人都走了,隻留下将軍夫人,瘋瘋癫癫。
“那個女人等了南楓一輩子,可南楓已經戰死沙場,永遠都回不來了。”北檸紅了眼眶。
将軍戰死,他的夫人卻發了瘋。
北檸之所以關注那個瘋女人,是因爲甯河覺得她可憐。
當初,甯河在那個瘋女人身上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同樣那麽痛苦且瘋癫地愛着一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人。
好在,她比将軍夫人幸運,她等到了木景炎。
“我永遠不會,像那個女人一樣,癡癡傻傻地等着一個人。”北檸握緊手指,沖甯河拜别。“師父,天下之大,北檸想去看看。”
“别忘了家。”甯河隻說了一句話。
她沒有挽留北檸。
她有自己要走的路。
“師父,邊關戰亂四起,正是用人之際,北檸還需遊曆,等性子沉穩自然回來,與師父還有木将軍,一同禦敵!”北檸原本的計劃是要留在邊關,親上沙場。
可她……有了這個孩子。
她不想讓甯河擔憂,隻能等孩子生下來,再回來。
甯河伸手,抱住北檸。“保護好自己。”
……
北檸的身體有些僵硬。
甯河,從來不會抱她。
可她卻熟悉這個懷抱。
因爲她知道,甯河表面上永遠對她冷漠,可在她受傷和生病發燒的時候,甯河總是會偷偷抱她,哄她。
“娘……”
北檸離開時,喊了甯河一聲娘。
她生來便沒見過母親,被人丢棄在陰暗的角落裏。
無論甯河出于什麽原因撿到她,她都能看透甯河瘋狂背後的母愛。
那時候,甯河自己也剛剛失去孩子沒多久。
甯河的身體僵硬得厲害,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讓全身發冷。
深吸了口氣,眼淚已經湧出。
作爲長輩,她希望北檸一生幸福。
“既然不舍,爲何不留住她?”木景炎走了過來,将甯河抱在懷裏。
“檸兒,比我要看得清。”甯河轉身,用力抱緊木景炎。“比起其他人,我已經是幸運。”
“别哭……”木景炎看不得她哭,不會哄,但卻會心疼。
“你還記得南疆的第一将軍,南楓嗎?”甯河突然提及了南楓。
木景炎點頭。“記得。”
南疆的将軍。
戰場之上,所有将軍都惺惺相惜,卻又各爲其主。
“他戰死沙場,可他的妻子卻瘋癫癡傻等了一輩子。”甯河靠在木景炎肩膀上,看着遠處的落日。
大漠黃沙,落日昏黃。
景色美,可歲月卻并不靜好。
戰争,很快就要到達邊城了。
“我替甯河公主嫁去南疆那年,她就瘋了,她苦苦等了南楓十三年,終于還是在南楓忌日那天,在将軍冢前自盡。”
上蒼對太多人不公。
哪有那麽多的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