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夜裏起身,喊着馮慧茹娘親。
馮慧茹臉色一變,慌張地跑了過去,将兒子抱在懷裏。“沒規矩……叫母妃。”
在大虞,隻有皇後才能被稱作娘親,其他妃嫔,就算品階再高……親生兒女都隻能喚母妃。
馮慧茹害怕,是她擔心胤承想多,懷疑她有多中宮之心。
在這皇宮之中,所有人都必須謹言慎行。
可她也想過普通人家的生活,孩子養在膝畔,叫着娘親。
胤承開恩,讓她把孩子養在身邊,她已經感恩戴德了……
“陛下……您别多想,小皇子隻是睡蒙了,真不是臣妾有心教……”見胤承不說話,馮慧茹吓得聲音有些發顫。
胤承走過去将兒子抱在懷裏,仔細看了看,和他小時候确實有些相似。
隻是……他在這麽大的時候,根本沒有人照看。
能活到今天,還真是奇迹。
“無妨,中宮……遲早是要空置的,孩子喚你娘親便是,朕這裏沒那麽多規矩。”他給不了馮慧茹想要的,無非就是規矩上多松動些。
這些規矩,對他來說根本沒有意義。
馮慧茹驚慌地看着胤承,眼眶泛紅地咬住唇角,對于胤承來說可能無關緊要,但對于她這種從小規矩中成長的女人來說,是莫大的恩賜。
兒子養在自己膝下,還可以私底下叫她娘親,好像真的很幸福了……
她可以什麽都不再奢求了,隻要……陛下平安順遂,隻要孩子健康喜樂。
胤承抱着兒子在内殿走了走,嘗試着哄他入睡。
小家夥一點都不怕胤承,開心地擡起小手去抓胤承。
胤承難得笑了一下,坐在窗邊陪他玩兒。
馮慧茹從一開始的緊張害怕到慢慢放松了呼吸,守在一旁,心口酸澀。
她和她的陛下,也許此生注定無法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個人。
胤承的身形仿佛永遠都籠罩着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皇家的悲涼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緻。
與奉天皇帝蕭君澤相比,他或許從出生那一刻就是不幸運的,可人不能永遠隻活在過去。
胤承是皇帝,注定他的生命中無法做到隻爲朝陽一人。
而朝陽的心,也早就已經給了别人。
馮慧茹作爲旁觀者,總是看得清楚,胤承對于朝陽來說很重要,甚至比她的性命都重要,隻是……那不是愛情。
胤承對于朝陽,更像是親情,高過于親情。
……
内殿。
朝陽睡得多了,早早醒來。
蕭君澤就睡在她身邊,蜷縮在邊緣上,一個翻身都有可能會掉下去。
看着蕭君澤這一身太監的服飾,朝陽想笑,一笑扯得肚子有點痛。
無奈地深呼了口氣,擡手捏住蕭君澤的鼻子。
堂堂一國之君,可真是讓他受委屈了。
“朝兒!”蕭君澤睡得并不踏實,畢竟身在異國他殿。
猛地驚醒,蕭君澤差點摔下床榻。
朝陽嘲笑地看了他一眼,伸了個懶腰,腰疼……
好疼啊。
“娘娘,您醒了嗎?”殿外,小宮女端着熱水輕聲問了一句。
“嗯,進來吧。”朝陽感覺自己體力恢複還不錯,怼了怼蕭君澤。“你去洗漱,在外面等着。”
蕭君澤不情不願。
朝陽無奈,她才剛剛生完孩子,是要排惡露的,他在這做什麽……
“娘娘,太醫拿來了給您滋養固元補腎的方子,您可要看看?”小宮女知道朝陽醫術很高,太醫醫治起來也是小心翼翼。
“小皇子呢?”朝陽坐了起來,想要下床走走。
“娘娘,第一日,腳不沾地。”宮女趕緊阻止。
朝陽笑了一下,她哪有那麽脆弱。
常年習武,她比常人要恢複得快了些,何況兩個小家夥早産,比足月順産的孩子要瘦小得多。
“娘娘,小皇子很好,奶娘喂完就抱過來了。”
……
奉天,皇城。
自從木景炎與甯河大婚之後,沈清洲再無主動回到京都。
“血流不止,看得出來,對方的劍法很快。”薛京華臉色蒼白,看起來很疲憊。
“醫者不自醫?”沈清洲淡淡地問了一句。
“不……這段時日,給陛下調制情蠱解藥,所以……”薛京華緊張解釋。
“可找到法子?”沈清洲低頭看着白狸。“若都像她一般斷情絕愛,你倒是不用費心思找解藥了。”
薛京華愣了一下,詫異地看着沈清洲。“殊不知她體内……”
沈清洲蹙眉。
“沒什麽。”薛京華什麽都沒說,白狸當年離開京都,求過她。
“治好她,讓她離開。”沈清洲将白狸送到,就打算要走了。
“您不陪着?她這樣……很危險。”不知道爲什麽,薛京華不想看見他們如此。
若是當年有情人都能坦誠相待,他們這輩人也不至于受盡分離之苦。
“她死不了。”沈清洲看了白狸一眼,她不會讓自己死的。
當初不惜服毒假死,也要從他身邊逃離,他如她所願便是。
絕對不會再糾纏。
“白狸體内,沒有情蠱。”薛京華沉聲開口。
沈清洲走着的腳步猛地僵住,蹙眉回頭。“什麽?”
“想必您已經清楚,白狸與木景炎将軍是清白的。”木景炎從始至終愛的都是白狸的影子。“徹底殺死情蠱,還有一種方式,除了手刃愛人,那就是……一人心死,情蠱之間就會失去關聯,雙方體内的情蠱都會死。”
情蠱在體内,隻會讓彼此之間更加心意相通,從未有人在中了情蠱之後,對另一人心死……
沈清洲的呼吸有些麻木,思緒也很空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是我告訴她,隻要你不再愛她,你們雙方體内的毒蠱失去養分,都會死。”
薛京華下意識後退,她懼怕沈清洲。
這個男人永遠理智冷靜到吓人,但絕對不能與白狸有關。
“說清楚!”果然,沈清洲有些失控地扯住薛京華的衣領。
“她不忍看你被情蠱折磨,更不想……讓你淪爲暗魅樓操控下的傀儡。我隻是告訴她,要想辦法讓你對她死心,至于她用了什麽方式……我不知情。”
薛京華緊張開口。
猛地松開薛京華,沈清洲回頭看了白狸一眼。
他就知道,她是真的狠毒……
這個女人,狠毒到了自以爲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