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澤的身子猛地坐直,差點讓朝陽摔過去。
蹙了蹙眉,朝陽不悅地看着蕭君澤。
蕭君澤伸手抱着朝陽,情緒仿佛一瞬間凍結,人在太過激動的時候反而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達。
“傻了?”朝陽調侃蕭君澤。
“嗯……”蕭君澤突然把朝陽抱緊,下巴抵在朝陽的肩膀上。“想帶你回家。”
朝陽沒有說話,卻心慌得厲害。
白楚堯都能看出情蠱在蕭君澤身上,那暗魅樓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還未可知。
“蕭君澤,我得走了。”朝陽坐直了身子,回頭看了蕭君澤一眼。“陰謀若是不解決,你我永遠無法真正自由,所以,不能再任性,你是做父親的人了,知道嗎?”
蕭君澤咬着牙關,别開視線。
他知道。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可人有七情六欲,讓他如何做到安心。
“朝兒,我這一生唯一的遺憾和悔恨……”蕭君澤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他時常被噩夢折磨,即使噩夢中受傷害的并不是他自己。
可他傷害過朝陽的事實卻成爲他至今揮之不去的噩夢。
“萬事皆有因果。”朝陽擡手,揉了揉蕭君澤的臉。
這張臉真好看……
“沈清洲之所以讓我替沈芸柔嫁給你,你以爲……真的隻是爲了護住自己的女兒嗎?”朝陽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沈清洲這麽老謀深算的人,做事從來滴水不漏。
蕭君澤搖頭,不懂。
“先帝在時,即使沈清洲位高權重功高蓋主,可他對先帝可有反意和不敬之意?”朝陽以前一直懷疑錯了方向,她以爲沈清洲權利在握一定會選擇造反。
可現在想想,沈清洲如果真的想要造反,根本不需要謀劃很久。
“因爲我是木景炎和白狸的女兒,比她的女兒更值錢,所以先帝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其實,朝陽一直看不透先帝。
先帝對蕭君澤……若說不愛,又處處爲他鋪路,若說愛,當初的皇位卻不是傳給蕭君澤。
這幾日,朝陽時常夢到先帝駕崩的那個場景。
先帝是個老狐狸,偏偏将遺诏放在她手裏。
他是笃定了……她會假傳聖旨?
那時候,朝陽堅信先帝不愛蕭君澤,隻是在利用自己的兒子罷了。畢竟,他将皇位給了蕭憫彥,即使蕭憫彥沒有做上皇位,也留下隐患……
可事态發展至今,蕭憫彥不僅僅沒有成爲隐患,還成爲蕭君澤的得力依仗。
暗魅樓爲什麽不在西域境内對蕭君澤下手?因爲奉天并非再無他人繼位。
殺了蕭君澤,自然有人拿着先帝遺诏讓蕭憫彥上位。
何況,奉天有沈清洲,有木景炎。
暗魅樓暫時不敢冒這個風險。
“蕭君澤,你知道胤承爲什麽羨慕你嗎?”朝陽有個大膽的猜測,但也僅僅隻是猜測,一切還需要時間來驗證。
“哼……”一提到胤承,蕭君澤簡直怒目赤紅。
兩人是天生的對手。
“因爲他羨慕你比他更幸運,你的父皇母後都愛你,可他卻是被自己父皇随意丢棄的棋子。”
蕭君澤垂眸,沒有說話。
對于先帝,他曾經敬重,依賴。可先帝卻隻教會他無情,冷漠,教會他絕情……
……
西域,皇宮。
白楚堯躺在床上,蜷縮起身體,他感覺有些冷。
西域,是夏季啊,可他爲什麽時常感覺到寒冷。
“陛下,火盆點燃了。”媚兒知道他懼寒,将火盆放在一旁。
房間的溫度是在太熱,但火盆能驅散潮濕。
“媚兒……”白楚堯伸出手,想要觸碰媚兒。
“我在……”媚兒也不去糾正他,反正他現在神志不清。
“好疼……”白楚堯将人拉到懷裏,用力抱緊。
媚兒的身體從僵硬到慢慢放松,安撫地拍着白楚堯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個不睡覺的孩子……
她的心口,也好疼啊。
……
還記得初次在皇宮遇見白楚堯,他十二歲,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
“你叫媚兒?是新入宮的宮女,對嗎?”那時候的白楚堯天真單純,與現在的瘋狂……截然不同。
“嗯……”媚兒并不開心,那一年她十四歲。
她心中愛着的人是白梓延。
“你不開心嗎?也對啊……這皇宮就像是牢籠。”白楚堯好看的眼眸輕顫,睫毛纖長好看。
“陛下,我會陪着你。”媚兒小聲開口。
白楚堯沖媚兒笑,點了點頭。“好。”
第一次,有人說願意陪着他。
在這冰冷不見底的深淵地獄。
“媚兒……阿瞳死了。”
從什麽時候開始,那雙單純的眸子漸漸沾染寒霜。
白楚堯身邊信任的人,一個個都被暗魅樓除掉了。
那個叫阿瞳的小太監,隻是爲了帶白楚堯去城門看看,看看這座牢籠外面的世界。
可暗魅樓的人,當着白楚堯的面,把人活生生打死了。
那是暗魅樓給白楚堯的警告,也是懲罰。
白楚堯的聲音在發抖,他在害怕。
從那一刻開始,他開始戰戰兢兢,因爲他怕……怕自己哪天再犯錯,又會牽連身邊的人。
他怕那群魔鬼把媚兒也從他身邊帶走。
“陛下别怕,媚兒不會離開你。”媚兒伸手抱住白楚堯,如同今日一樣,哄着他入睡。
白楚堯信任媚兒,才會完全放松地蜷縮在她懷裏。
隻有媚兒在,他才敢入睡。
他那麽信任她,将一顆心都掏出來給她,拼勁全力保護她,爲了她……不惜與暗魅樓對抗,第一次産生了奪權的心思。
可到頭來,媚兒也是别人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
如同當年對白梓延的絕望,媚兒的真實身份也是壓垮白楚堯的最後一根稻草。
“爲什麽……”
白楚堯不明白,爲什麽他最在乎的人都會背叛他。
他曾經最信任的哥哥,卻選擇将他推進深淵,困在牢籠中。
他和白梓延曾經是唯一相依爲命的兄弟啊,白梓延明明爲了護着他多次差點死掉,爲什麽……隻要牽扯上暗魅樓,所有人都變了。
變得兇狠,變得殘忍。
變得冷血無情。
“衆多皇子中,隻能活下來兩個,一個入暗魅樓,一個做皇帝,你們兄弟兩人自己選擇。”
“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開。”
白梓延入暗魅樓的時候,白楚堯才八歲。
如若沒有白梓延,他根本活不到最後的選擇。
“聽話,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西域的皇帝……哥哥會一直保護你。”白梓延狠心将白楚堯推進宮門,紅着眼眶轉身離開。
從此,白楚堯隻記得白梓延決絕離開的背影。
一切的溫柔,兄長的呵護,都變成了……卑鄙的哄騙。
随着年齡的增長,白楚堯發現,他被哥哥抛棄了,關在了這個牢籠裏,被永遠困住……
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