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景炎如鲠在喉,失神地走進營帳。
“蠻族的隐患解決了,邊關暫時不會起戰争,這個寒冬也好熬過去。”甯河接過木景炎手裏的披風,撣了撣上面的雪。
“小一……”木景炎伸手将甯河抱在懷裏,欲言又止。
甯河看了木景炎一眼。“有話要說?”
木景炎猶豫了很久,抱着甯河的手收緊。“我們的孩子……如若還活着,現在也應該和朝兒一般大了吧?”
甯河的身體僵了一下,手指下意識抓緊木景炎的衣衫。“比朝兒要大一些吧……”
“孩子……真的死了嗎?”木景炎不想刺激甯河,也不想讓甯河去回憶。
可木迪的話,還是讓他如同心口紮了一根利刺,拔不出來,咽不下去。
“我被困在刑房,他們對我動刑……我要代替白狸忍受所有的懲罰,當我醒來的時候,他們手裏拿着……拿着……”
甯河全身都在發抖,擡手捂住額頭,後面的話,她說不出口。
嗓子突然灼熱,太疼了。
木景炎倒吸一口涼氣,用力抱緊甯河。“别怕,别怕,過去了……”
一切都過去了。
那一瞬間,木景炎什麽都不想問了,他不想讓甯河痛苦。
“他們拿着滿身是血的孩子,告訴我,是男孩……他們說,生下來就是死的。”
甯河用力抓着木景炎的衣服,她做不到完全不去記恨。
她無數次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回憶,也不要去恨。
“小一……”木景炎的心口像是被紮了一把刀子,這是他的錯,是他從前沒有保護好小一。“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好不容易将甯河安撫下來,木景炎決定之後不會再提及。
“爲什麽……突然提到那個孩子?”甯河總是很敏感,她知道木景炎不會無緣無故地提到孩子。
是因爲……她已經無法給木景炎留下子嗣了嗎?
木景炎,還是介意了嗎?
“我說了,你不要多想。”木景炎不想瞞着甯河,甯河的情緒很敏感,他怕甯河胡思亂想。
“木迪懷疑,哥舒喆煜是木家的子嗣,因爲暗魅樓當初将哥舒喆煜扔在西蠻,目的就是爲了讓他長大以後對付木家。他一直以爲,哥舒喆煜是我們的孩子。”
甯河震驚地看着木景炎,擡手捂住嘴。
“木迪……他知道些什麽?”深吸了口氣,甯河突然失控地跑出營帳。
“小一!”
木景炎慌張地追了出去,他在後悔,就不該再用孩子來刺激小一。
……
奉天,皇城。
聚豐酒樓。
“薛京華在哪。”蕭君澤開門見山,沉聲質問。
酒樓的夥計一臉局促。“這位貴客,我們這裏沒有您要找的這位客人。”
“長孫無邪呢?”蕭君澤淡淡地問了一句。
“更沒有……”夥計剛要否認,暗衛的劍就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既然沒有朕要找的人,那隻好查封酒樓。”蕭君澤起身,走到窗邊。“動手。”
“阿澤,你還是這麽……沒有耐性。”房間外,一身素衣的長孫無邪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是身形瘦弱穿着男裝的薛京華。
數日不見,薛京華仿佛瘦了很多,整個人看起來……
蕭君澤視線凝滞地看着長孫無邪,擡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之前隻是猜測,哪怕确定長孫無邪還活着,可親眼見到他……又是另外一種感受。
“薛京華,我要帶走。”沉默了許久,蕭君澤的嗓子灼熱得厲害。
當年,他親手殺了最疼愛他的舅舅。
長孫無邪有恨他的理由。
“當然,隻要她願意跟你走。”長孫無邪深意地笑,回頭看着薛京華。“她現在是自由人。”
“跟我回宮?”蕭君澤試探地問了一句。
薛京華全身緊繃,像是在害怕和恐懼長孫無邪。
小心翼翼地看了長孫無邪一眼,薛京華點頭。
“先去馬車上。”蕭君澤想和長孫無邪聊聊。
“阿澤,我還活着,你不驚訝?”長孫無邪笑着問了一句,靠在桌上。
蕭君澤起身,看着眼前讓他陌生的男人,
當年,他最後一次見長孫無邪……那時候的他還是翩翩佳公子,舉世無雙。
他永遠像個大哥哥,溫潤如玉。
可如今,曾經的溫柔不在,隻剩下……凄涼與恨意。
很顯然,長孫無邪已經被恨意折磨到失去自我。
他再也不是曾經名滿京都的翩翩公子。
“哥哥如若恨,就恨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蕭君澤深吸了口氣,讓長孫無邪沖着他來。
朝中那些彈劾過長孫家的大臣,不過是聽君令而已。
“恨?爲什麽要恨?”長孫無邪笑得像個瘋子,不以爲然。
“薛京華是有苦衷的,她所做的一切,當初答應先帝的一切,都是爲了讓你活下來。”
長孫家功高蓋主,先帝無論如何都會除掉長孫家。
薛京華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長孫無邪的命。
“是嗎?這麽說,我還要感激她……”長孫無邪笑了一下。“我要怎麽報恩好呢?不如阿澤把她賞給我?”
“長孫無邪!”蕭君澤莫名被長孫無邪如今的樣子刺激。
這不是他曾經最敬重的表哥。
長孫無邪……不應該是這樣的。
從前的長孫無邪,名滿京都,家喻戶曉,他是所有京都女人都想嫁的才子……他不僅僅才華橫溢,更是文武雙全。
少年時期,南疆和西域的公主,都曾經命人前來求嫁,說等到長孫無邪适婚之齡,便可将公主嫁過來。
甚至願與奉天長久和平。
“長孫無邪,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蕭君澤将人扯到銅鏡旁,強迫他看着自己。“我的表兄……不是這個樣子。”
“哈?這樣不好?”長孫無邪笑着問了一句,轉身看着如今已經長大的蕭君澤。“阿澤,我父親對你不好嗎?你可是親手殺了他……”
蕭君澤呼吸瞬間凝滞,無力地後退了一步。
“殺害至親是什麽感受?蕭君澤?”
長孫無邪步步緊逼,他在故意刺激蕭君澤。
蕭君澤眼眶赤紅,窒息感萦繞全身。
“阿澤……殺了舅舅,你就長大了,你會是合格的君王。”
“阿澤,舅舅遲早是要死在你手裏的,動手!”
“阿澤,照顧好你母親……”
“這是長孫家的命。”
從一開始,長孫雲骁就知道,他會有怎樣的下場。
……
大虞,皇宮。
朝陽走在禦花園,突然一陣心悸。
“蕭君澤……”心口的情蠱再次被激活,疼痛和窒息感折磨着朝陽。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蕭君澤此刻的痛苦。
“娘娘!”婢女慌張想要扶着朝陽。
“滾開!”朝陽有些失控,她不放心蕭君澤。
如果她陪在蕭君澤身邊,他也許不會這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