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邊關城池。
“大家有序排隊,不要搶。”
沈芸柔的婢女還在施粥發米,沈芸柔窩在溫暖的營帳裏抱着孩子。
天冷了,孩子體弱,怎麽也要明年開春才能離開營帳。
“景小公子,這是去打獵了?”
邊關還在有序不紊地練兵,空閑時間景黎就會去關外打獵。
沈芸柔需要營養,邊關苦寒,就算是有錢也未必買得來營養品和肉。
景黎腼腆地笑了一下,将獵物交給婢女。
站在營帳外好生晾了一會兒,确定沒有血腥氣才走進營帳。
“站在那做什麽?”沈芸柔見景黎還是習慣性的在門口站上一會兒。
“身上有寒氣,軍醫說女人坐月子,不能受涼。”景黎難得話多,心情看起來不錯。
“今天獵物多?”沈芸柔挑眉。
“兩隻雪兔子。”景黎開心的點了點頭。
其實景黎都沒有察覺到,自從來了邊關軍營,自從再次遇見沈芸柔,他似乎愛笑了很多。
從小到大,他是影衛,笑容是最沒有用的情緒。
他隻需要強大自己,不被殺死,能活下去,能完成任務……
沈芸柔看了景黎一眼,趴在床榻上。“雪兔的皮毛可以給小離做圍脖。”
“嗯,還有一隻活的,我給小離養了。”
殿外,小家夥開心地跑進營帳,就想往沈芸柔身邊跑。“娘親,兔兔。”
景黎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小離的後衣領,把人提了起來。“身上寒涼,不要靠近你娘親。”
小離鼓了鼓嘴巴,委屈巴巴的伸手抱住景黎的腿。“爹爹帶我抓兔兔……”
景黎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亂的看着沈芸柔。
這個稱呼可不是他教的。
顯然,沈芸柔也愣了一下。
小家夥缺乏安全感,想要父親的心思倒是也能理解。
“過來。”沈芸柔擺了擺手。
倒是也沒有苛責和糾正。
景黎有些緊張,還是放開小離讓他去了床榻邊。
“小離喜歡妹妹嗎?”
小離點了點頭,小身軀軟萌地趴在床榻邊。“我哒。”
妹妹是他的。
“出去玩兒吧,等妹妹長大就可以陪你了。”沈芸柔寵溺地揉了揉小離的腦袋。
“真的要養在身邊?”小離跑出去,景黎小聲問了一句。
确定身上沒有寒意,才走到沈芸柔身邊。
小離是沈芸柔抱走的‘小皇子’,小離的家人是沈芸柔間接害死的,沈芸柔想要利用小離把控朝堂,那他的家人就絕對不能活着。
景黎擔心,養大的孩子将來若是知道了真相……
“你在替我擔心?”沈芸柔抱着孩子的手收緊了些。
景黎沒有說話。
“小離的父親就是個渾蛋,酗酒打人還要把妻子賣到花樓,若是不殺他,小離和她母親都活不下去。他的母親若是不把小離賣給我,更是活不下去。我沒有讓人動他母親,所以,我應該不算是他的仇人。”
沈芸柔沒有必要和任何人解釋這件事,說了别人也未必會相信。
但景黎擔心,她居然下意識就解釋了。
景黎擡頭看着沈芸柔一眼。
一直以來,他以爲沈芸柔高傲且心狠手辣,做事絕對不會留後患,永絕後顧之憂。
但他……好像也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沈芸柔。
“你餓不餓……”景黎小聲問了一句。
“寒冬季馬上就要來了,奉天将士不如蠻人抗寒能力強,小心關外。”沈芸柔深意提醒了一句。
她有預感,近期之内,哥舒喆煜一定會再次發起進攻。
以蠻人的習性,他們喜歡搶奪别人的物資過冬。
邊關本就物資匮乏,蠻人此次入關死傷雖然不多,但物資搶奪的也不夠豐富。
想要安穩度過這個冬天還是困難一些。
聽說奉天的軍饷和赈災用的棉糧已經在路上了,這個消息肯定傳到了哥舒喆煜耳朵裏。
與木懷成開戰,是遲早的事情。
哥舒喆煜,怕是想要在赈災糧到達之際,将邊城據爲己有,屯糧過冬。
“等過了這個月,就離開邊城吧,這裏……不适合你和孩子。”景黎想讓沈芸柔離開。
“是我最近對你客氣了?倒是讓你有權利管我的去留了?”沈芸柔蹙眉,壓低聲音。
“小姐……”景黎低頭,不知該怎麽表達,他隻是擔心。
“我相信木懷成,這邊城不會被攻破。”沈芸柔别開視線。
景黎也不再多說,他無法改變沈芸柔的想法。
隻是他不明白,沈芸柔留在邊城的真正用意。
是真的……救濟災民嗎?
“景黎小公子!馬成抓了個女奸細,鬼鬼祟祟的,正要去交給統帥,你來看看?”
景黎起身,走出營帳。
“人呢?”
“在這!”
馬成将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推了過來。
邊關很冷,那女人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衣服,沒有穿鞋子,腳丫已經凍得發紫。
能活着,看起來像是奇迹。
“你是什麽人?”景黎蹙眉問了一句。
發絲淩亂,慕容靈的呼吸有些凝滞。這個聲音……好熟悉。
猛地擡頭,慕容靈看見景黎面容的一瞬間,眼眶瞬間泛紅。“景黎……”
心在一瞬間終于放回了肚子裏,慕容靈昏死了過去。
景黎的呼吸也瞬間凝滞,手指僵硬地慢慢握緊。
他從未想過,他和慕容靈還能以這種方式重新見面。
“你們認識?這女人不是奸細?我看她鬼鬼祟祟的。”馬成問了一句,這是認識?
“等她醒來,審問之後再說。”景黎聲音沙啞,腦袋有些空白。
“好。”馬成把人弄走了。
景黎站在原地,下意識回頭看了沈芸柔的營帳。
沈芸柔這段時間沒有離開過營帳,可不知道爲什麽,她好奇抓到的女奸細是誰。
掀開營帳的門簾,就看見昏倒在景黎身前的慕容靈。
四目相對,景黎的内心掀起萬千波瀾,但沈芸柔卻異常平靜。
平靜得吓人。
那一瞬間,景黎慌張的厲害。
他拼命想要抓住的,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麽。
“小姐……你聽我解釋。”
沈芸柔合上門簾,淡淡說了一句。“小婉,送景黎公子離開。”
她,誰也不想見。
蕭君澤不會留慕容靈的活口,除非景黎費盡心思犧牲巨大。
以前沈芸柔覺得自己很聰明,至少不是愚蠢的女人。
現在……她覺得自己可笑。
愚蠢的可笑。
也許,從一開始她就被景黎和蕭君澤算計了。
用慕容靈當棋子。
在邊關相處的這段時間,她以爲自己也有錯,所以嘗試着和景黎和平相處,畢竟他是孩子的父親。
真是可笑至極。
景黎愛的人,從來都是慕容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