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木家。
阿圖雅還穿着紅衣,坐在銅鏡前。
新婚之夜,丈夫沒有停留,直接去了邊關。
阿圖雅傻傻地等着,等着木懷成平安到達的消息。
“公主……”九鳳給阿圖雅梳頭。
“阿九,你說……他會活着回來,帶我回柔然對嗎?”阿圖雅聲音沙啞。
九鳳的手指突然僵住,驚愕地看着銅鏡中的阿圖雅。
她的眼眶,是紅的。
顯然,阿圖雅早就恢複了清醒。
“公主……木将軍一定能凱旋,帶公主榮歸柔然,從此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皇後和大皇子。”
阿圖雅沒有說話,可周身卻滿溢的悲傷。
她很清楚,木懷成不愛她,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
她也很清楚,她要想活下去,要想讓母親和哥哥活下去,就不得不……留在奉天。
蕭君澤不要她,她也要留下啊……
這樣反而對她,對木懷成都好。
“公主,您接下來……”
“随赈災糧和軍饷一同上路,邊關戰事吃緊,正是缺人的時候,災民中有女人和孩子,一群鐵血将士必然沒那麽細心,木懷成終究對我有恩,也是我的丈夫,我該去。”
九鳳許久沒有回過神來,她的刁蠻公主,好像突然之間長大了。
……
邊關,雪山。
大雪封山,大軍滞留。
木懷成蹙眉看着前行的路,擡手示意一隊人馬與自己先行。
“陛下有令,天亮之前必須趕到邊關!”
“無論用什麽方式,就是爬也給我爬過去!”
木懷成帶頭先走,剩餘的人也在奮力趕路。
就算是大雪也不能阻擋他們前進的腳步。
如若他們天亮之前趕不到,死的不僅僅是數千邊關軍,還有一城的百姓。
蠻人攻城,從不留活口。
那都是奉天的子民,絕對不能任由蠻人的鐵騎踐踏。
“将士們,我們奉天的女人在城中等着,奉天的棟梁還在成長,我們不能讓大雪阻擋,不能任由蠻人搶走我們的女人,斬殺我們的棟梁!”
木懷成走後,随行将軍大喊。
“沖!”
“沖!”
所有将士整裝待發,清除路障,踩踏大雪,就算是危險,也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去!讓蠻人看看,我奉天将士對抗鞑虜的決心。
……
奉天,皇宮。
朝陽依偎在蕭君澤懷裏睡了過去,蕭君澤一直盯着門外的籮筐。
他在等……
等的不是斑鸠入筐,等的是邊關的戰報。
身爲皇帝,他輕易不能禦駕親征,他要穩固朝政,穩固朝堂。
可邊關爲他厮殺的,都是他的将士,是他的兄弟。
雙手始終握緊在一起,他在擔心。
“朝兒……”
天蒙蒙微亮,一隻斑鸠和幾隻麻雀落在了雪地裏。
蕭君澤莫名的緊張,激動的把朝陽晃醒。
朝陽還做着夢呢,猛地驚醒,激動地看着門外。“噓!别說話。”
蕭君澤笑意地看着朝陽,看她認真地盯着外面。
“天要亮了。”
雪下了一夜終于停了,今天是個好天氣。
斑鸠比麻雀要聰明,麻雀進了籮筐範圍内,斑鸠還沒有進去。
“噓,别着急。”朝陽拍開蕭君澤緊緊抓着麻繩的手。“不要抓了芝麻丢了西瓜,斑鸠可聰明了,這次抓不到它很久都不會過來了,一旦落網必須斬盡殺絕。”
蕭君澤忍笑地看着朝陽。“抓隻斑鸠都抓出兵法了。”
“小時候,我把兵法都運用到和這些斑鸠鬥智鬥勇了,百發百中。”朝陽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蕭君澤寵溺地揉了揉朝陽的腦袋,和她一起盯着。
“米粟都要被吃光了。”蕭君澤嘟囔。
“若想取得最後的勝利,必要的犧牲在所難免。”
朝陽像是在說斑鸠,又像是在提醒蕭君澤。
蕭君澤慵懶地從背後抱住朝陽,沙啞着聲音開口。“可還是心疼被吃的米粟。”
“我也心疼。”朝陽歎了口氣。
“蕭君澤!快快快,準備好!”
突然,院落的斑鸠走進來籮筐。
蕭君澤注意力集中的看着,趁其不備猛地拉動麻繩。
“抓到了!”朝陽興奮地喊着,開心的跳了起來。
蕭君澤也笑,伸手把跳起來的朝陽抱住。“走,去看看。”
朝陽挂在蕭君澤身上,蕭君澤也沒有松手的意思。
耳根有些泛紅,朝陽往蕭君澤的狐裘絨裏躲了躲。
斑鸠入筐,很快邊關的戰報也送到了。
“報!”
“陛下,木将軍已經提前過了雪山,趕到邊關。”
蕭君澤松了口氣。
木懷成到了,那捷報也就到了。
笑了一下,蕭君澤用力抱緊朝陽。“木懷成趕到了……”
朝陽安撫地拍了拍蕭君澤。“一切都會好起來。”
冬天來了,春天也會來。
……
邊關,城池。
“鞑達,木懷成的援軍到了!”
“撤。”哥舒喆煜揚了揚嘴角。
城内該搶的都已經搶走了,木懷成到了又如何。
奉天今年天災人禍,國庫虧空。
這場仗,他倒要看看怎麽打。
“鞑達,真的撤嗎?這邊城我們馬上就拿下來了。”手下有些不甘心。
哥舒喆煜挑了挑眉。“聽說,木懷成是戰神木景炎的家侄,木景炎的恐懼,蠻人至今沒有散去。我倒要看看……木懷成,比起他叔叔,差了多少。”
“鞑達,大虞那邊來消息,說奉天的國庫已經空了,咱們可放心打。”
哥舒喆煜勒緊缰繩,策馬離開。
見蠻人撤了,景黎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
“追!”木懷成翻身下馬,拉住差點摔在地上的景黎。“兄弟,辛苦了。”
陽光升起,清晨的太陽在雪地的倒映下格外凄涼。
關内一片狼藉,将士的屍體橫七豎八,慘狀可見。
但他們撐住了,他們堅持到了木懷成前來。
“将軍……”景黎單膝跪地。“沒能阻止蠻人掠奪,請将軍……”
“别這麽說,快起來。”木懷成趕緊将景黎拉了起來。“将士們辛苦了,軍醫!”
指揮手下整理關内屍骸,木懷成的情緒很複雜。
這些,都是奉天的子民。
他們家中,都有家眷。
如若天下和平,這一切……便都可以避免。
天下,必須一統。
……
難民營帳。
婢女焦急地進進出出,手上有血,端着熱水。
“怎麽辦,怎麽辦。”
“讓小姐喊出來,喊出能緩解。”
“保留體力。”
接生婆擦了擦汗,沒見過這麽能忍的娘子,生孩子居然一聲不吭。
這可是早産啊。
“出血太多,這樣下去……”
婢女驚慌地跑出營帳。“我去求救。”
援軍來了,一定帶了軍醫。
“景小公子……”
見景黎捂着傷口往這邊走,婢女哭着跑了過去。
景黎想,他活下來……就是要來見沈芸柔的。
“小姐,小姐要生了!大出血……”婢女哭得厲害。
景黎呼吸一緊,焦急就想沖進營帳。
“不可!不能進。”婢女搖頭。“軍醫……”
景黎這才反應過來,他進去又有什麽用。“我這就去!”
景黎慌了,他從未這麽慌張。
當初陛下要殺慕容靈的時候,他都能冷靜應對,可現在,他慌得連自己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