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皇城。
鎮守總督府邸。
木懷臣臉色蒼白,從馬車上走了下來,走一步,咳三下。
戚風蹙眉,攙扶着木懷臣小聲開口。“有必要僞裝得這麽虛弱?”
他都害怕了……
木懷臣白了戚風一眼。“你不懂。”
戚風默然,權謀之事他是不懂的。
“哎吆!木大人!這是什麽風把您吹來了。”鎮守總督馬成從屋裏迎了出來,還一副孱弱的樣子。“哎呀,最近天寒,這身子骨不行了。”
木懷臣咳嗽了一下,手絹上觸目驚心的鮮紅。
戚風不易察覺的瞪了瞪眼,這提前準備好的雞血都用上了。
顯然,馬成愣了,論裝病,他絕對是裝不過木懷臣的,隻好妥協把人引進屋内。
“天寒地凍,馬大人身體不适,這屋内怎麽不點好炭?”木懷臣笑着問了一句。
整個房間烏煙瘴氣,那火盆裏點的是最次的煙炭,顯然這是在給木懷臣裝窮呢。
何家帶頭在城門募捐,捐贈的都是些百姓商人,這些貪官污吏如同鐵公雞,那證據沒有架在脖子上,他們是不會吐血的。
“木大人啊,您年輕有爲深受皇帝信任,我們這些人哪能有這待遇,朝廷給的俸祿不夠打點上下的,難啊。”馬成直搖頭。
木懷臣也不拆穿,捂着口鼻歎了口氣。“大人也不必太過悲觀,陛下仁慈,連劉良舟留下的家眷都厚待了,您的這種情況,我必須上報給陛下,可不能讓大人寒了心。”
馬成手心有些出汗,劉良舟的家眷,陛下居然沒有殺盡?
“劉良舟犯下的是滔天大罪,逃亡離開,虧空國庫,怎還能善待其家屬,不該斬盡殺絕以儆效尤?”馬成試探地問了一句。
木懷臣咳嗽得越發厲害,不過這次是真咳,這炭嗆人。
戚風蹙眉,弄濕了絹布捂住木懷臣的口鼻。“大人,您身子不适,早些回去吧。”
木懷臣歎了口氣,起身要走的樣子。“馬大人,還記得那年冬季我犯病之時,是您送來了雪山人參給我吊命,我木懷臣這個人……感恩。别人我是斷然不會去的,今日也是來提個醒。”
馬成的後脊梁瞬間冒出一層冷汗。“還請大人明示。”
“以陛下還是太子之時對長孫家所做的事,你還看不出咱們上面這位是什麽性子?”木懷臣眼底透着驚恐。
像是在害怕蕭君澤。
馬成想起長孫家的結局,不由心顫。
長孫雲骁對蕭君澤這個外甥極盡寵溺,最後長孫家落馬,蕭君澤都能大義滅親,小小年紀親手殺死自己的舅舅……怎麽可能會留着劉良舟的家眷。
以蕭君澤的性子,就應該把劉良舟的家眷處以極刑。
“木大人啊……您今日來?”木懷臣都病成這樣了,從皇帝那回來哪都沒去,直奔他的府邸,這樣馬成更慌了。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直說了,劉良舟逃走之時與陛下做了交易,用手裏的名冊換家人平安。”
木懷臣也沒有多說,也沒說名冊是什麽,隻是搖頭,臉色越發蒼白地走出内殿。
“大人。”戚風見木懷臣走不動路,趕緊攙扶着。
“木大人,木大人還請再明示一些。”馬成吓得腿都軟了,劉良舟這個王八蛋倒是一走了之,他們家眷老底可都在京都啊。
“馬大人,你是聰明人,陛下新帝登基,正是用人之際,隻要不是緻命的過錯,還能補救。”木懷臣上了馬車,匆忙離開。
“大人……”見馬成站不住了,仆人趕緊扶着。
“大人,咱們府外多了些盯梢的,今日夫人去采買,也被人盯着。”手下跑進院落,在馬成耳畔小聲禀報。
這下,馬成更坐不住了。
那些人,必然是陛下的人。
看來,陛下是有了實質性的把握……
他們逃也來不及了。
暗罵劉良舟這個殺千刀的,自己死還要拉着這些人墊背。“還愣着做什麽!讓夫人清點家當,帶頭去城口募捐,保命要緊!”
……
回木家的馬車上,木懷臣忍不住笑得肚子疼。“戚風,我表現得如何?”
戚風蹙眉。“大人表現得很好,下次不許了。”
他看不得木懷臣生病,危在旦夕的樣子了。
經曆了這一次生離死别的考驗,戚風越發在意木懷臣的身體。“主人活着,影子才能活着。”
木懷臣歎了口氣,将暖爐抱在懷裏。“放心,這是朝兒拼命搶回來的命,我自是十分在意。”
“大人,馬成還算聰明,已經讓他夫人前去幫何家募捐了,還捐贈了大半家産。”
“還不夠,讓人再去敲打敲打。”木懷臣笑着下馬車,不讓這些貪官把百姓的血汗錢都吐出來,他睡不安穩。
……
皇宮,禦書房。
蕭君澤翻看了下手中的奏章。“駐關大臣的奏折呢?”
阿茶趕緊上前,從一堆奏折裏準确無誤地拿出了邊關大臣的奏折。
蕭君澤對阿茶很滿意,阿福選的人,自然有他的道理。
“邊關還未來信?”
“大雪封山,陛下莫急。木将軍吉人自有天佑,邊關将士也都各個英勇。”阿茶小聲安撫。
蕭君澤點了點頭,用紅筆批注奏章。
“陛下,何大人來信,說京都總督馬成夫人帶頭募捐,捐出全部身家。”
“江南巡撫、洛陽巡撫、輝城總督也帶頭募捐。”
蕭君澤冷笑,不敲山,就震不倒這些吃人虎。
“駐京大臣多數都已募捐,讓邊關将士安穩過冬不成問題。”手下恭喜蕭君澤。
蕭君澤點頭。“不能掉以輕心。”
“陛下,朝陽郡主來了。”阿茶在殿外候着,這是蕭君澤的吩咐。
朝陽若是回來,就要提醒他。
蕭君澤立馬屏退手下,趴在桌上,裝作很疲憊睡着的樣子。
朝陽端着湯藥走了過來,見阿茶守在外面,有些詫異。“陛下呢?”
“陛下……陛下說想一個人靜靜。”
朝陽歎了口氣,有些心疼,近幾日國事繁忙,讓蕭君澤有些心力交瘁了。
推開内殿的門走了進去,朝陽下意識放輕腳步。
蕭君澤怕是太累了,才會伏案睡了過去。
放下藥碗,朝陽趁蕭君澤睡着,偷偷在他額頭吻了一下。
身子一僵,朝陽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麽要這麽做。
可看他熟睡的樣子,就想吻一下。
裝睡的蕭君澤嘴角上揚,見朝陽要走,伸手把人拉住,用力拽進了懷裏,低笑。“偷親了朕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