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幾個宮女都驚愕地看着朝陽。“那小公主去了哪?”
“先皇後被先帝的不信任傷了心,讓人将小公主送出宮,現在啊……小公主流落民間,指不定哪個農戶家的女兒就是小公主也說不定。”朝陽說得一本正經,連她自己都快信了。
幾個宮女一臉原來如此,看來傳言并非空穴來風,但所傳并非事實。
“原來是這樣,那陛下爲什麽……對此事如此敏感,今日還下令杖殺了一個亂嚼舌根子的小太監呢。”
“此事可是涉及皇家臉面,冷宮皇後懷孕這種事陛下能不動怒?誰往刀口上撞,誰就倒黴呗。”朝陽拍了拍一個宮女的肩膀。“你們可千萬别把先帝有公主散落民間的消息傳出去。”
幾個宮女連連點頭,警惕地四下看了一眼,快速離開。
朝陽歎了口氣,這皇宮之中,可沒有不透風的牆。
沈芸柔讓人從宮中傳出長孫皇後的流言,無非就是想要讓百姓诟病蕭君澤,可若是有公主散落民間的消息傳出去,會有很多人爲了利益,去尋找所謂的落難公主。
民衆的注意力被轉移,對蕭君澤來說,是好事。
……
寝宮,内殿。
朝陽有些擔心蕭君澤,可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
她也騙了蕭君澤,在長孫皇後和阿雅這件事上……
以前,她做任何有利于阿雅的事情都是在利用蕭君澤,也是幫阿雅鋪路,可這次……她除了爲阿雅鋪路以外,也真的想幫蕭君澤。
“郡……”春蘭見朝陽回來了,臉色蒼白地趕緊跑了過來。“陛下在禦書房動怒了,傷口又裂開了,而且……沈丞相帶着文武百官才逼迫陛下,陛下……”
朝陽沖春蘭搖了搖頭。“你去外面守着。”
春蘭趕緊點頭,守在前殿。
後院。
蕭君澤一個人坐在樹下,此刻他的氣壓仿佛要吃人。
明知道他的傷口再次撕裂,血液浸透衣衫,可沒有任何人敢給此時的蕭君澤處理傷口。
“疼嗎?”朝陽走了過去,輕輕扯了扯蕭君澤的衣衫,底衣已經和傷口的血液粘連,處理起來必然很痛。
“你去哪了……”蕭君澤聲音沙啞得厲害。
還透着絲絲哽咽與苛責。
“去了阿雅那,她很好,就是受了點驚吓。”朝陽下意識擡手,拍了拍蕭君澤的腦袋。
胳膊有些僵硬,朝陽驚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在做什麽?
是蕭君澤此刻太像一隻垂頭喪氣,聳了腦袋的狼崽子。
她差點忘了蕭君澤是會咬人的……
蕭君澤的身體顯然也微微僵了一下,把腦袋抵在朝陽身上。“你先招惹我的。”
“别亂動……”朝陽無奈,先哄着蕭君澤處理傷口。
小心翼翼地揭開與傷口粘連的内襯,朝陽手指很輕地撒了藥粉。
“朝兒……”蕭君澤聲音依舊沙啞。“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傳聞?”
“陛下在乎這些?”朝陽反問。
“不在乎……”他才不在乎沈芸柔是不是懷孕。
“那不就得了?有些人,就讓她當跳梁小醜。”朝陽将傷口重新包紮,破天荒沒有推開蕭君澤。“越是在風口浪尖上,越是要心如止水,否則便是入了别人的圈套了。”
“沈清洲今日與我提了個條件。”蕭君澤小聲和朝陽商量。“他想用實權,換沈芸柔的命,他說他會帶走沈芸柔,也會将奉天的權利全都交到我手裏,你覺得……可信嗎?”
這對于他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可蕭君澤卻并不信任沈清洲。
朝陽愣了一下,她也不怎麽信任沈清洲。“陛下是怕他還有後路?”
“我怕這種被人左右,身爲帝王卻不能随意掌控一切的感覺。”蕭君澤說了實話,他是奉天的王,可卻要處處看人臉色,這樣讓他很憋屈。
“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古名将晉元能忍受敵營三年的階下囚之辱,不僅僅沒有憤恨自盡,還在敵軍營地掌握了不少消息,回到軍營後便将敵方團滅,片甲不留。”朝陽給蕭君澤講了一個故事。
那是小時候經常聽的故事。
一個将軍被敵軍俘虜,不但沒有自殺,反而當了階下囚。
朝中的人都罵将軍貪生怕死,可那将軍卻在三年後逃出生天,帶領部下将那無堅不摧的敵營殺得片甲不留。
“如若将軍在最初被敵軍羞辱時就自盡,那哪裏還有後來的反殺。”
“朝兒覺得,我該答應嗎?”答應沈清洲,還是賭一把。
“沈清洲在奉天的地位無人能撼動,饒是陛下手握兵權短期内也未必能将他扳倒。但好在沈清洲沒有子嗣,僅有一個女兒,沈家也不夠錯綜複雜,無根系旁支。他既然有心要換女兒的命,那便給他,讓他帶着沈芸柔離開奉天,永遠都不要入奉天境内,更不要……插手朝中之事。”
如今,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
沈清洲若是打定主意要算計蕭君澤,他根本防不勝防。
“好……”蕭君澤又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可他就是想聽聽朝陽的意見。
就是想看看,她願不願意幫他。
朝陽深意地看着蕭君澤,一個帝王……卻将這些事情說與她聽,讓她妄議朝政,這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先例。
“沈芸柔最後的反撲,城中百姓對先皇後的流言已經到了無法熄滅的地步,我擔心動搖國之根本。”蕭君澤本不願提及這件事,長孫皇後的‘不忠貞’,是對蕭君澤烙印一般的傷害。“而且,當年給先皇後接生的産婆,還有知情人,都出現了……”
蕭君澤的聲音在發抖。
原來,他發怒,悲傷,失控……不是因爲别的事情,而是因爲長孫皇後的傳聞正在被一步步做實。
讓他無法再繼續欺騙自己。
“與其辟謠,不如主動散播謠言,陛下不如讓孫嬷嬷站出來,說當年先皇後确實誕下一個女嬰,那是先帝的血脈,先皇後被先帝傷了心,便将女兒送出宮,想讓她遠離皇宮。然後陛下私底下讓人重金尋找公主下落,将這件事傳出去……”
隻要有賞金,這件事會在一瞬間将原先的不好傳言都壓下去。
爲了錢,人們也甯願相信,那被送出去的小公主,是先帝的孩子。
是長孫皇後爲了報複先帝,故意送走的。
蕭君澤擡頭看着朝陽,視線深邃且跳動。
兩人都沉默了許久,蕭君澤才開口說話。“朝兒……我現在才發現,以前得罪你,是多麽錯誤的選擇……”
他的朝兒總能冷靜沉着地處理一切,聰明得讓人移不開視線。
微微有些後怕,他當時究竟是如何鬼迷了心竅……
“陛下是怕我回來報複你?”朝陽眯了眯眼睛,半威脅地瞅着蕭君澤。
“不敢……”蕭君澤終于笑了。
朝陽也笑了一下,那一瞬間才發現,原來蕭君澤笑起來……還如同當年那般耀眼。
……
木家,府邸。
木懷臣在别苑修養,木懷成帶着家裏長輩前來迎接木景炎入門。
回京都多日,木景炎始終與甯河住在别苑,未曾回木家。
木家人知道,木景炎多少對他們還是有些怨言。
“叔伯,大哥……”木景炎喚了一聲大哥。
時隔多年,讓木懷成的父親瞬間淚目。
“回來就好……”
“大哥,我要娶一人入門。”
木景澈的視線瞬間落在甯河身上,怒意漸漸濃郁。
“陛下已答應賜婚。”木景炎伸手将甯河護在身後。
“十幾年未進家門,你是被狐狸精迷了心竅!”木景澈冷聲呵斥,雙手握緊。“你是戰神,是兵馬統帥,我木景澈管不了你,但想讓她入我木家的門,除非我死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