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承沒有将收留這些孩子的事情告訴朝陽,他隻是想要努力做到朝陽心中的樣子。
可有些時候,他做不到……
他從小生長的環境,身邊重要的人,都死于人心……
人,在胤承眼中,是比鬼更可怕的東西。
他在敵國爲人質十多年,與母親分離,他一心想要爬出地獄回到母國,卻聽到母親的死訊。
他母親是個很低調的女人,雖然身在後宮,但卻從不争寵,她出身低微,爲了遠在敵國的兒子一直忍辱負重,可到頭來還是逃不過康安太後的蓄意陷害,身邊人的吃裏扒外。
他身上背負的恨意和黑暗,是蕭君澤這種出生便帶着光環,被父皇母後寵溺的皇子,此生都無法體驗的地獄。
他也想像他們一樣去愛一個人,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深愛着朝陽。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守護朝陽,保護朝陽,給朝陽想要的一切。
他此生唯一想要拿命去珍惜和留住的,隻有朝陽。
他不甘心,他與蕭君澤天生爲敵,是因爲他嫉妒。
憑什麽……蕭君澤什麽都不用努力卻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一切。
他拼了命想要留住的,蕭君澤卻棄之如敝履。
“胤承,殺人容易,誅心難。你還記得兵法所雲,得民心者得天下。”走在關外古城,朝陽翻身下馬。
關外的民俗風情,是平日裏難以見到的。
朝陽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她也想親自走過大江山河,看遍風土人情,體驗所謂的自由。
可當真正走在關外的街道上,看着本應繁華的街道變得雜亂,災民,難民,因戰争侵略,流寇滋擾而無法生存的百姓,這份對自由期待的火焰,似乎被澆了一盆冷水。
胤承也翻身下馬,跟在朝陽身後。
要想天下一統,犧牲在所難免。
各國混戰觸及頂點,這是戰争和一統前必須要有的借口。
借着天下大亂的旗号開戰,出師有名。
胤承承認,爲了達到目的,他一直都在不擇手段,可如若沒有前期的鋪墊,剩餘人如何取得幸福?
犧牲,是爲了更好的将來,不是嗎?
權利的誘惑是緻命的,這一點胤承從來都不否認,他想要這權利,也想要站在這權利的頂峰。
強者之所以能成爲強者,心狠,顧全大局,不介意得失。
“你身上還有傷,我們不着急趕路,在古城休息一夜。”
找了一家還在經營的驿館,朝陽将馬交給小二。
胤承點了點頭,伸手握住朝陽的手。
他多麽希望朝陽能與他一心,哪怕是有反對意見,隻要心在一起,他可以改。
有任何決策,他都可以和朝陽商讨。
可朝陽,似乎很抗拒他。
下意識躲開胤承的手,朝陽愣了許久。“胤承,我不是……”
她不是有意躲開。
那一刻,朝陽确實應該重新考慮和審視一下兩個人的關系。
她要帶胤承離開,以什麽身份帶他離開。
愛人,還是家人?
胤承想要的是什麽,她不是不懂。
可放下一切和胤承以愛人的身份就此去尋找自由,她可以做到嗎?
“朝兒……我從未勉強你。”胤承垂落手指,眼眸看着地面。
聲音微微有些無力,心髒真的很疼。
他愛朝陽,希望得到相同的愛。
可朝陽,似乎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将愛情給他。
“我……從未真正放下芥蒂去愛過一個人……”朝陽很矛盾,年幼時對蕭君澤的愛慕,僅僅隻能算是年少無知的懵懂,是被一個善良太子光環的吸引,如若說愛,似乎還欠缺了很多。
後來的蕭君澤,讓她連當初的愛慕和吸引都消耗殆盡。
她不懂愛,她所學會的一切都是白狸教的,唯獨……沒有教過她如何去愛一個人。
胤承對她來說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她隻是無法分清,這份重要,是不是愛情。
朝陽的一生都受白狸影響,她甚至忌憚愛情,忌憚和恐懼着男人。
蕭君澤無疑是她恐懼世界裏的一把鹽,狠狠地撒在了她原本就傷痕累累的心口上。
“沒關系,我們有很長時間……”胤承自我安慰。
朝陽不敢直視胤承的眼睛,她知道胤承對自己足夠容忍。
……
“胤承,這就是我們想要的自由嗎?”朝陽走到窗邊,看着樓下支離破碎的百姓。
“我從未渴求過自由,隻要能與你在一起。”胤承确實足夠寵溺和慣着朝陽,隻要是她迫切想要的,他都會由着她。
逃走是朝陽的主意,尋找自由是朝陽的主意,一切都是朝陽的決定。
“我隻是……不想讓你被利用,不想……”将來成爲敵人。
“好好休息。”胤承知道,朝陽至少還是在乎他的,否則不會那麽害怕白狸的算計,不會千方百計地想要帶他一起逃走。
可這份在乎,并不是他想要的在乎。
見胤承離開房間,朝陽躲在窗邊擦了擦眼淚,她不願意接受一個事實,此次刺殺陷害蕭君澤的殺手,和胤承有關系。
胤承很了解朝陽,可這一次,他似乎有些着急了。
他着急地想要讓朝陽誤會蕭君澤,着急得想要讓朝陽對蕭君澤死心。
朝陽在殺手的身上聞到了一股藥香味。
她是毒谷老者的徒弟,怎麽可能聞不出那是強筋健骨的草藥,隻有胤承死士營的殺手,才有這樣的待遇。
可朝陽想不通,胤承做事一向缜密,怎麽會犯這種低等的錯誤。
揉了揉眉心,朝陽感覺有些疲憊,想要算計他們的人,真的太多太多了。
這樣下去,何處是自由。
離開之前,星移說她此番離開是大兇……
這才剛剛開始,她就已經心力憔悴。
……
胤承房間。
“陛下,組織的人已經将古嘉王朝的地圖送來,但隻有一半……”暗衛潛入房間,小聲開口。
胤承的臉色很差,白狸到底想做什麽!
“那女人說,如若想得到另一半寶藏,就提前讓人屠了珂達村落,處理幹淨,一個不留。”珂達村落位于古嘉王朝舊址,當地的原住民早就已經搬走,現在留在珂達的都是些彪悍兇殘的匪寇。
這些人死有餘辜,可白狸的要求,讓胤承有些不解。
“她就隻有這一個要求?”胤承心口微微有些發寒,他猜不透白狸到底想要做什麽。
她的所有要求,毫無目的,毫無章程。
想要帶走寶藏中的錢财,必須除掉這些虎視眈眈的匪寇,這件事就算是白狸不說,他也會做。
爲什麽要多此一舉,前來當籌碼?
朝陽……
胤承心口越發收緊。
他剛殺了一夥匪徒,與朝陽之間有了嫌隙,白狸就來讓他屠村?
第一次,胤承對白狸這個女人産生了濃郁的恐懼。
殺人誅心,白狸似乎并不希望朝陽對他有任何感情。
白狸,到底是什麽目的!
這夥突然闖進驿站,又恰好認出他的身份,被他斬殺滅口的匪徒,真的是巧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