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蕭君澤,他星移認定的人,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此次西域盛會,就看蕭君澤表現如何了。
身爲帝王,尤其是天下一統的帝王,要的不僅僅是狠厲的手段,還有恩威并施的仁慈之心。
智慧,是帝王之術的首要。
縱橫捭阖,天下歸一。
……
長春苑。
朝陽躺在床榻上,在夢魇中掙紮。
她夢到了小時候,小時候的胤承,還有小時候的蕭君澤。
“小朝陽,沒爹養,有娘生,沒人疼!”
“小朝陽,是野種,哈哈哈……”
避暑山莊,年幼時候的噩夢便是這些人起哄一般地唱着自編的歌謠,戳着朝陽心底最深的傷疤。
沒有爹爹,是朝陽兒時最痛的傷。
“小香墜河淹死了,昨天還好好的。”
“昨日一群孩子都在這起哄,怎麽就突然死了?”
避暑山莊的婢女們湊在一起說八卦,小香死了,就是帶頭欺負朝陽的那個孩子。
朝陽看那些人的視線總是充滿殺意,可她很克制,一次都沒有動過手。
可那些人總是招惹她……
第一次出現孩童淹死的情況,朝陽以爲是天意。
可後來,欺負她的人相繼墜河,朝陽才發現……也許一切都不是天意。
“胤承,人是你推下河的嗎?”第一次發現胤承站在河邊,冷眼看着水中瘦小的身軀不斷掙紮,直到再也沒有了水花。
“不是。”胤承搖頭。“我隻是沒有伸手救他。”
看着胤承當時的眼神,朝陽莫名有些恐懼,但卻更多的是心疼。
……
“打死他,就是他推小桂子下水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分配到避暑山莊的小太監叫嚣着要打死胤承,他們手裏拿着棍子,狠狠地打在胤承身上。
那一天,誰都不能惹事,如若反抗,便會引起宮中人的注意。
因爲那天,是太子蕭君澤來避暑山莊的日子。
那一年,蕭君澤入主東宮,也不過還是個少年。
“住手!”
他從假山後爬出來,看了眼躲在角落裏偷偷扔石塊救人的朝陽,隻覺得有趣。
“你是誰?”見有人在假山後面躲着,幾個小太監并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朝陽知道,知道他是太子。
“你要幫他?”幾個小太監嚣張跋扈慣了,扭頭就要打蕭君澤。
朝陽小小的手抓住蕭君澤的手腕。“快跑!”
那時候的蕭君澤一臉疑惑,不明白挨打打回去就是了,爲什麽要跑。
“爲什麽不打回去?逃跑以後,他們還是會欺負你們。”蕭君澤拉住了朝陽的手腕,此時尋找蕭君澤的大太監也找了過來。
所有人都驚慌地跪在地上。“太子殿下,您讓奴才好找。”
“告訴他們,以後不許欺負人,更不能欺負這個小姑娘。”
那時候的蕭君澤仿佛高高在上的神,與趴在地上一身狼狽卻爲了朝陽一忍再忍的胤承形成了諷刺的對比。
“你願意跟我去東宮嗎?”蕭君澤年少,隻是覺得朝陽有意思,講義氣,随意的問了一句,好像施舍。
朝陽看了看地上的胤承,又擡頭看了看蕭君澤。
那時候的朝陽心儀蕭君澤,崇拜這個少年太子,更将他視若神明。
但有那麽一瞬間,小小的朝陽也仿佛明白了一件事,她和蕭君澤,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地位懸殊,身份懸殊。
對于蕭君澤來說,随便一句話都能改變她和胤承的命運,而那句話,不過也是他一時興起的施舍。
跑到胤承身邊,朝陽把人扶了起來,小心翼翼的擦他嘴角的血迹。“胤承,我們回家。”
胤承看着朝陽點了點頭,一瘸一拐地跟在朝陽身後,走之前,回頭看了蕭君澤一眼。
那個眼神暗沉深邃。
“朝兒,總有一天,我也會像他一樣,能保護你。”
“我們隻需要離開這裏,去看看你說的山海。”朝陽笑着伸了個懶腰,她隻是渴望着避暑山莊外的自由。
“總有一天,天下都将屬于你我,無論朝兒想去哪,都無人敢過問。”
……
屋外狂風大作,門被悄悄推開。
蕭君澤沒有回正陽殿休息,一直站在雨中,想讓自己清醒。
景宸公子和巫族的事情再次刺激到了蕭君澤,星移的存在仿佛就是告訴蕭君澤,景宸就是施舍,他聽到的一切傳聞都是真的。
他的母後真的與傳言所說,爲了一個男人,抛棄他的父皇,抛棄了他。
發絲滴落水珠,蕭君澤全身都已經濕透。
站在朝陽床邊看了一眼,蕭君澤慘白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
他想将朝陽抱在懷中,想要成爲彼此的依靠……
可這一切,仿佛并不現實。
朝陽抗拒他,不信任他。
而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過錯。
……
臉頰有些濕潤,朝陽猛地驚醒。
坐在床榻上,朝陽摸了摸自己的臉,有水珠……
是她哭了嗎?
側目看着空蕩的房間,朝陽深吸了口氣。
最近,也有些失眠多夢了呢。
起身下床,朝陽光着腳丫想要去看看窗外的夜雨。
走了幾步,朝陽慢慢停下……
有人來過。
她腳下經過的地方,是水漬。
擡頭看了眼屋檐,在不漏雨的情況下,自然是有人來過了。
空氣中仿佛還有揮散不去的龍涎香,是蕭君澤……
朝陽身形有些落寞,單薄的走到了床邊。
窗戶打開,一股強勁的涼風帶着濕氣和雨水吹了進來。
院落的合歡開花了,狂風将合歡樹吹得四處搖曳。
花蕊掉落一地,雨後的院落一定美的如同仙境。
“小姐,大虞來信。”
聽見門窗動靜,何顧從暗處走了出來。
“去休息吧。”朝陽接過信,讓何顧去休息。
暗衛習慣了隐藏在暗處,連休息都是在暗處小憩。
點了點頭,何顧再次開口。“憐嫔那邊,也已經處理了。”
朝陽再次點頭,關上門窗,打開密函。
胤承要去西域盛會,提前告知她,與朝陽在西域國都相見。
燒了密函,朝陽的情緒有些複雜。
這裏是奉天的皇宮,蕭君澤不可能發現不了何顧的存在,也不可能發現不了胤承一次次送來的密函。
但蕭君澤已經給了她足夠的自由……
……
正陽殿。
“陛下,大虞又給朝陽郡主送來了密函。”暗衛小聲禀報。
“盯着那個叫何顧的暗衛,隻要他不對朝陽做出不利的事情,不用出手。”何顧是沈清洲的人,這一點蕭君澤不會認錯。
但朝陽信任何顧,蕭君澤便隻能放任。
……
清晨,翊坤宮。
昨日沈芸柔特意囑咐憐嫔前來晨昏定省。
可到了時辰,也沒能等來憐嫔。
“啪!”沈芸柔的臉色暗沉。“一個下賤的婢女,倒是給本宮擺上臉面了!”
“娘娘!不好了,不好了!”
殿外,宮女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不好了!憐嫔……憐嫔昨夜暴斃,死狀凄慘……太醫過去的時候,已經……已經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