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谷,藥蘆。
扶搖靠在門框上,看了朝陽一眼,欲言又止。
“你有話對我說?”從昨天開始,朝陽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動,心口也有些說不出來的悶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預感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朝兒……”扶搖活動了下手指,試探的問了一句。“木懷成……”
在三十二城,扶搖知道朝陽對木懷成的感情,是對兄長的眷戀,也是對家人的關懷。
若是朝陽知道木懷成出事……
“我哥……”朝陽心口的一根弦像是突然崩斷,驚慌的站了起來,手指發麻。“扶搖,我哥哥,他如何?”
朝陽不敢想,眼淚在眼眶凝聚,有些灼熱。
這些天,她夜夜無法安眠,擔心邊關戰事,擔心木懷成出事。
木懷臣已經爲了蕭君澤丢了性命,若是木懷成再出事,那木家……
“我應該告訴你。”扶搖不像胤承,他會将能讓朝陽知道的事情都告訴她,瞞着……沒有意義。
有些事情朝陽必須要面對。
“蕭君澤失蹤,奉天已經沒有了主心骨。木懷臣入了死亡谷,那便代表着死亡……木懷成得到消息必然會影響作戰。有人故意挑起兩國戰争,戰前斬殺大虞守将,将敵将首級挂在奉天軍營前,激怒了大虞的邊關将士……兩軍開戰本就兇險,木懷成重傷……戰死。”
木懷成的死,已經在邊關傳開。
“木家如今……已經不能對沈清洲構成威脅了。”朝陽聲音發顫的後退了一步,這麽迫不及待想要引起邊關戰争,除掉木懷成的人還能是誰。
如今,木懷臣木懷成這些忠于蕭君澤的人被一一除掉,奉天最受益的人,是沈清洲。
“木家忠于皇帝,蕭君澤一出事,木家一定會受到牽連……”扶搖想安撫朝陽,可朝陽早就應該有預知了。
朝陽無力的扶着床榻坐在地上,用力抱緊自己。
她早就想過……可她不敢想。
蕭君澤癡傻,現在讓他離開就是要他的命。
木懷臣木懷成都出事了……
他們的命都是爲了蕭君澤丢的,也是因爲蕭君澤而丢的。
可偏偏,這兩條人命又無法算在蕭君澤的頭上……
兔死狐悲,這自古以來就是君臣之間的無法隔斷的共生關系。
“沈清洲……”朝陽用力握緊雙手,全身顫抖到無力。
她母親死在沈清洲手裏,木家……木景炎,所有她在乎的人都死在沈清洲手裏!
讓她如何不恨……
“朝兒,木懷成死前,讓人找過你。”扶搖走到朝陽面前,将一封密函交給朝陽。“這是他托人交給我的信,信中有提到你……”
木懷成知道朝陽在毒谷,所以他給扶搖寫了信。
信中,木懷成求扶搖照顧朝陽。
朝陽終于忍不住崩潰哭了起來,眼淚将信紙打濕,哭的毫無防備。
從小時候開始,她除了母親再無家人。
遇見木懷臣和木懷成,朝陽以爲是她幸運的開始。
可爲什麽,她身邊的人總是會遇上不幸。
爲什麽上天總是對她這般不公……
她隻是想要溫暖,想要她在乎的人都能幸福。
她太貪婪了嗎?她要的多嗎?
……
窗外的雨一直下,陰冷和潮濕讓人從骨子裏發寒。
窗口點了油燈,昏暗,燭火恍惚。
朝陽坐在窗邊,無力的看着手中的信件,一個字一個字,反複看……
木懷成……死前都在懇求扶搖,照顧好她。
“大公子,知舍妹朝陽身在毒谷,如今各方勢力都在緊盯着她。作爲兄長,我想近身保護朝陽。可作爲邊關将領,我不能有負皇恩。懇請公子留心,護朝陽安全。木懷成感激不盡……”
……
邊關,三十二城。
“回去禀報太後,我軍折損過半,敵方守将木懷成已死,請求駐守退軍,不能再打了……”
木懷成一死,木家軍一個個都像是瘋了一般,不要命的厮殺。
這般群龍雖然無首,可架不住他們不要命的打法。
大虞的将士一個個都撐不住,不敢應戰。
“若是再不撤,怕是連剩餘城池也不保啊!”
大虞将士一個個都對太後有了怨言,一個女人執政,就是不如陛下英武。
“陛下失蹤還未歸來,太後女流之輩根本不懂邊關戰事!”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大虞軍營出了内讧,擁護太後的人已經壓不住衆怒。
胤承要的就是這種效果,隻有太後在朝臣将士中失了民心,權利才能真正落回他的手裏。
……
木家軍。
“将軍出事,我們……本該以死謝罪,如今陛下失蹤,沈皇後把持朝政,朝堂早晚都是沈家的。我木家軍忠君愛國,斷不能做這屑小之輩!你我吃皇糧,受将軍庇護,不如就鎮守這邊關十城,等陛下歸來!”
他們,反了!
“擁護陛下!”
“擁護陛下!”
蕭君澤不歸,他們誓死不向沈清洲妥協。
“厚葬木将軍,我木家軍反了他沈清洲,與木家無關!”
邊關十城距離皇城路遠,沈清洲就算是暫時把持朝政也根本無暇顧及邊關。
何況,邊關将士以木家軍爲首,誰來他們都不怕。
若是沈清洲不怕内耗,那就打!
……
南疆,毒谷。
胤承醒來的時候,朝陽就坐在床榻邊,她沒有睡,眼眸裏的寒意讓人有些不自覺發顫。
出什麽事了?
他從未在朝陽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眼神,充滿了仇恨,悲傷,還有殺意……
是今天的殺手讓朝陽害怕了嗎?
畢竟朝陽從小在奉天避暑山莊長大,見過的危險和殺戮有限,外面的世界,有太多的誘惑和危險。
“朝兒……”胤承趴在床上,伸手牽住朝陽的手指。“可是害怕了?”
朝陽回神,搖了搖頭,眼眶紅腫。“說不害怕是假的,各國之間争相對立,江湖組織也都能人輩出。”
“别怕……有我在。”隻要他活着。
“胤承,你走吧,回大虞。”朝陽聲音有些沙啞,眼中仿佛連最後那點向往自由的光都熄滅了。
胤承牽着朝陽的手涼了一下,眼眸微微一沉。“我不走……”
“毒谷不留外人,何況你是帝王。”
藥蘆的光線很昏暗,隻有微弱的熒光。
窗外還下着雨,一天一夜都沒有停歇。
“你跟我一起走……”胤承垂眸,讓朝陽和他一起離開。
他有很多方式可以帶走朝陽,不需要她一定留在毒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