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丞相,朝陽郡主……一直都在樹下跪着。”
沈清洲無動于衷,安靜的看着手中的書籍。
“丞相……若是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
“白狸的女兒,沒有這麽脆弱。”沈清洲淡淡開口,依舊沒有要放過朝陽的意思。
“丞相,若是陛下那邊問起來……”
“怎麽?女兒來祭奠娘親,陛下也要管?”沈清洲雲淡風輕的問了一句,放下手中的古籍,繼續擺弄桌上的八音盒。
書上記載,所有的八音盒解法無非就是縱橫,進退……
可他用了很多方式都無法拆開這個盒子的機關。
而且,這八音盒是用特殊材質組成,機關鎖十分精妙,裏面還有絲絲火藥的味道。
若是強行打開一定會觸動裏面的機關,将白狸留給他的東西全數燒毀。
他不能冒這個險。
“陛下!木懷成将軍突然夜訪,看樣子是從軍營直接過來的。”管家緊張前來,有些擔憂。
沈清洲眯了眯眼睛,重重将八音盒摔在了桌上。
……
丞相府正廳。
“木懷成将軍突然深夜來訪,所謂何事。”沈清洲氣壓冷凝,對待木家人向來沒有多少好臉色。
“深夜打擾丞相是在抱歉。臣挾叔父遺願,特來接舍妹回家。”木懷成身穿铠甲,手持長劍,雖不是來威脅沈清洲的,但卻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何況,沈清洲沒有任何權利擅自留下朝陽。
“是嗎?”沈清洲淡淡的開口,睥睨衆生一般的冷笑。“遺願?”
一個死了這麽多年的人,能有什麽遺願。
“請丞相過目。”木懷成将木景炎當年留的家書給了沈清洲,聲音不卑不亢。
沈清洲伸手接過,身體和呼吸都開始發顫。
眼眸中的怒意像是要生生将那紙張燒盡,控制不住将信件撕得粉碎。
木景炎說,白狸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無論如何,讓木家照顧好他們母女。
哈?
白狸是他沈清洲的女人,輪得到他木景炎指手畫腳。
“夜深了,晚輩就不打擾了,先行告退!”說完,木懷成就要去接朝陽。
“木懷成。”沈清洲扔了手中的信件,站了起來。“先帝臨終前留下遺诏。”
“去取來。”随即,他示意管家去取。
木懷成的身體僵了一下,手指發麻。
他知道,木家不該趟這趟渾水,可木家欠了朝陽的,絕對不能放任不管。
可他此番前來也定然是惹怒了沈清洲。
沈清洲想要毀掉木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但願陛下能信守承諾,犧牲他一人……守護木家整個家族。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管家念着遺诏。
木懷成恭敬跪地。
“奉天願與大虞交好,封朝陽爲朝陽郡主,木懷成将軍前往護送,務必安全送達,完成此重要使命……”
木懷成身體瞬間僵硬,手指發顫的接過聖旨。
若是先帝遺诏……那先帝的目的很明确。
如若朝陽在去和親的路上出了任何問題,導緻大虞與奉天邊關起了戰事。他木懷成萬死難辭其咎,甚至會株連整個木家。
如若朝陽順利和親,他怕是也很難從邊關的路上回來……
無論是沈清洲,還是先帝遺留的暗線,都會讓他徹底消失。
若是他木懷成一條命能換木家安穩,倒也值了。
“末将領命!”
……
後院。
朝陽的額頭有些出汗,臉色蒼白。
這場賭局,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真正想要驗證的是什麽?
是沈清洲的緻命弱點,還是蕭君澤的善念?
或者,蕭君澤對她,到底有沒有一丁點的善意……
“郡主……”春蘭回來了,眼眶通紅。“您快起來,木将軍來接您了,陛下同意您去和親。”
朝陽的身體先是僵了一下,随即眼眶濕潤到泛紅。
蕭君澤……
這次的博弈,蕭君澤妥協了,雖然隻是個無關緊要的決定,但對于朝陽來說……像是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線。
撐着身體想要站起來,朝陽一下沒站穩。
“郡主!”春蘭驚慌的扶着朝陽。
“我沒事……”眼淚悄無聲息的砸落在地面上,朝陽全部的堅強都是僞裝。
蕭君澤曾經是她黑暗深淵中的一束光,可直到後來朝陽才發現,那束光不是救贖,它刺眼到生疼。
她是生活在地獄裏的人啊,别人一丁一點的善意和恩惠都能讓她的心開始發芽,然後無限瘋狂的滋生,纏繞……
朝陽知道,木懷成前來,預示着蕭君澤同意和親,預示着……她很快就要離開奉天。
“我走後,将這個錦囊交給陛下。”朝陽笑了一下,她在離開前,可能見不到蕭君澤了,讓春蘭交給他……
她答應過幫蕭君澤除掉蕭承恩。
擡頭看了眼夜色,她要離開了。
奉天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
蕭君澤對她很不好,折磨,傷痛都是他給的,可曾經的陽光和希望也是他給的。
朝陽不恨蕭君澤,他做不到祝福,但也隻希望兩人從此以後……天涯一方,各自安好。
釋懷的笑了一下,朝陽回眸看着那棵花開正好的白梨樹。
願她娘親可以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
後院深處,一個黑影盯着朝陽離開,轉身消失。
……
“郡主……讓春蘭跟着您吧?”春蘭害怕,害怕陛下用她來要挾朝陽,讓朝陽即使去和親,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不……”朝陽搖頭。
“此去路途遙遠且危險,我不能讓你跟着犯險。”朝陽很清楚,此去大虞,一旦離開奉天邊境,一定會有很多人想要她的命。
任何人跟着她,都太危險。
“郡主……”春蘭哭了起來。
“别怕……”朝陽安撫春蘭。“陛下會善待你。”
她在錦囊中留了字,希望蕭君澤達成所願後,善待春蘭。
春蘭哭着擦了擦眼淚,她不舍得朝陽。
“朝陽郡主,末将木懷成,前來接郡主回家。”
院落外,木懷成一身戎裝,手持長劍,沖朝陽伸手。
朝陽視線有些模糊,站在原地僵了很久。
聽聞木家将軍木懷成,少年成才,能文能武,是木家最能與木景炎将軍相媲美的後輩。
木懷成是木家嫡長子,比木懷桑大了兩歲,但卻少年老成,身姿挺拔如松。
木家出将才,木懷成的雙眸寒星,周身的肅殺之氣是常年駐軍曆練而成。
“謝将軍……”
許久,朝陽才慢慢回神。
她猜想,年少時愛慕她母親,爲了她母親不惜放棄一切都要遠走高飛的木景炎,大概就是木懷成現在的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