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
朝陽沒有睡意,她怎麽還能睡得着。
在避暑山莊,即使日子過得艱辛些,可隻要有娘親在,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朝陽從小聰慧,在避暑山莊也總能用上些小聰明讓自己和娘親過的好一些。
至少,能活下來……
眼神渴望的看着窗外,朝陽擡手便能感受到濕漉漉的空氣。
大虞的使臣今日便離開了,朝陽卻有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奉天内部真正的較量要開始了……
“姑娘,外面要起風了,濕氣太大,您剛剛小産,可不能吹風!”婢女進來送補藥,緊張的關上門窗。
太子殿下吩咐了,要好生照顧朝陽的身體。
“這是祛寒草,加熱搗碎過的,您的手腳關節還有膝蓋睡前都要養一養,您忍着點兒,可能有點燙。”婢女跪坐在朝陽身邊,幫她處理以前留下的傷患。
她在受傷的時候浸泡寒潭,寒氣早已入體,加之體内有夢魇之毒發作,孩子本就無法保住……
視線凝滞的低頭,朝陽看着自己的腹部,感覺一切像是那麽不真實。
孩子……
小産。
眼眶開始灼熱,朝陽的思緒有些空白。
“姑娘……不疼嗎?”婢女緊張看着朝陽,她用藥匙都燙紅了雙手,朝陽卻一聲不吭。
朝陽有些失神,回神後笑了一下。“不疼……”
這點輕微的疼痛算什麽。
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嘭!”
窗外下雨了,朝陽聽見了雨聲。
緊接着,是蕭君澤醉意的身形。
婢女驚慌的看着蕭君澤,有些詫異。今日太子妃禮成,太子殿下怎麽不留宿東廂閣。
“出去!”蕭君澤身形有些搖晃。
婢女趕緊起身,藥隻敷了一半便匆匆要走。
“把藥留下。”蕭君澤扔了手中的酒瓶,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朝陽安靜的坐着,隻穿了底衣白紗,露出皙白修長的腿和腳踝,等待上藥。
被蕭君澤的視線盯得全身發寒,朝陽下意識去拿衣物想要遮蓋自己。“太子殿下不留宿東廂,來我這做什麽……”
蕭君澤脫了被雨打濕的外衣,怕自己身上有濕氣,沾染朝陽……
“蕭君澤……”
見蕭君澤走了過來,扯開她蓋住雙腿的衣物,朝陽有些心慌。
她怎麽可能不清楚蕭君澤是什麽人,又想做什麽事。
在蕭君澤眼中,她根本就不是個人。
隻是個骨子裏低賤的奴隸。
“太子殿下,朝陽身體不适……您放過朝陽……”朝陽驚慌的想要跪地,心跳極快。
“太子!”
可蕭君澤沒有理會朝陽,打橫把人抱了起來。
“太子殿下!”朝陽驚慌掙紮,被蕭君澤放在床上以後快速蜷縮後退。
她才剛剛沒了孩子……
眼眶灼熱的厲害,朝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湧了出來。
蕭君澤到底是不是人……
“過來……”蕭君澤的手指動了一下,聲音沙啞。
朝陽不敢過去,他身上的酒氣讓她害怕。
“過來……”蕭君澤顯然沒那麽又耐性。
夜裏的光線很昏暗,可朝陽的肌膚如雪,卻白的透光。
不得不承認,朝陽确實撐得上妖精兩個字,美的讓人心口發顫。
朝陽身體顫抖的厲害,認命般的低頭爬了過去。這就是她的命,她要認。
眼淚滴落在床榻上,暈染出片片水花。
蕭君澤捏住朝陽的下巴,強迫她擡頭看着自己。
“怕什麽……”蕭君澤蹙眉,朝陽到底有多抗拒他。
朝陽沒有說話,眼神卻透着濃郁的怨氣。
是怨,并不是恨。
站在蕭君澤的角度考慮,朝陽不恨他,深處這個位置的人,比她要可悲。
可朝陽無法不怨蕭君澤,她怨到了極緻。
“你在埋怨本王,沒能保住這個孩子?”蕭君澤什麽都懂,他看得透朝陽眼中的怨恨。
他連夜宿醉,心口絞痛。那是他的孩子,他怎麽可能……真的做到那般無情。
朝陽深吸了口涼氣,嗓子哽咽的難受。
她無法開口。
“朝陽……”蕭君澤喚了朝陽的名字,手指慢慢用力。“你想要的自由,是什麽?”
朝陽蒼白的臉上被蕭君澤捏出紅暈,眼眶暈染桃紅,唇瓣無血色,在發絲的點綴下,美的如同畫中人。
蕭君澤有些移不開視線,他時常在想,他隻是被這個女人迷惑,被她這張臉,這幅身子蠱惑。
等到容顔蒼老,等到昭華不負,他定多看都不願看她一眼……
可那日,朝陽用簪子毀掉這張臉的時候,他卻慌了。
不是怕朝陽容顔不再,是怕朝陽生了求死的心。
像她娘親一般絕然……
“太子殿下以爲的自由,又是什麽?”朝陽身形有些無力,笑着反問。
漆木床,白紗帳,朝陽臉上的那抹笑意,與内殿的環境相得益彰。
自古以來,芙蓉帳暖,帝王留戀春宵。
權色,從來都是男人競相追逐的一切。
從前,蕭君澤不懂,當初的西域第一絕色,怎就能引發各國之間的角逐,差點引起各方戰亂。
現在,蕭君澤懂了,爲了眼前的妖精,他竟真的萌生出與大虞開戰的心思……
“妖精……”
果然是妖精。
十歲那年,太後教誨,美色誤國,身爲皇室子孫,要克制守禮,普愛衆生,更要做到雨露均沾,不可偏愛一人。
古有妖姬禍國,君王不早朝的傳言,大國覆滅都歸結在女人身上。
在蕭君澤的記憶中,那是長孫皇後第一次頂撞太後,反駁其言。
長孫皇後說,美色誤不了國,誤的是人心。
君王不早朝,揭露的也是人心。
女子何其無辜?怎有反抗的餘地?
若是女子皆自由,那便該男女權勢相同,才能互相制肘。
“母後說過,她想要的自由,男女權勢相等,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便能三夫六首……”蕭君澤笑了,笑的有些苦澀。
松開朝陽,蕭君澤後退了一步。
當年,長孫皇後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她瘋了。
隆帝以長孫皇後失心瘋爲由,将其困在鳳鵉宮……
朝陽身體發麻的看着蕭君澤,詫異于長孫皇後想法的膽大。
這個曾經被稱爲一代賢後的女人,又是被誰逼到了瘋癫?
朝陽似乎能理解長孫皇後話中的怨念,她該是愛慘了隆帝,才會說出這般話語。
或者,隆帝當初給了長孫皇後怎樣的承諾,讓一個深愛他的女人,在這後宮之中慢慢瘋魔。
“那太子殿下呢?您所認爲的自由,又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