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來西域，是爲了護送無心這個邪魅的和尚。但是這一次來，是爲了找孤劍仙試劍。
出了三顧城，眼前的景象便隻剩下了大漠的寂寥荒涼，除了一望無際的黃色，鮮有其他色彩。
雖然如此，但是趙玉真的視線一直未脫離窗外。
這時，他收回了目光，語氣有些怅然地道：“沒想到，西域之景與北離會有這麽大的差别，這裏可真是凄涼。”
洛遠晃了晃手中的水杯，一股寒氣兀地飄起，緊接着，杯中多出了幾塊冰塊，他将水杯遞給了李寒衣，說道：
“是啊，這裏的确凄涼，也正是因爲如此，才會出現西域三十二佛國之盛象啊。”
佛教宣揚“因果循環”、“輪回轉世”，信奉這一世所遭受的苦難，都是爲了下一世能轉生擁有幸福的生活。
如此，正好成爲了那些陷于苦海，無法解脫之人的一線“光明”。
趙玉真巴巴地看着李寒衣手中的冰飲，直到洛遠也給他一杯，他道了聲謝。接過去，仰起頭喝了一大口，滿意地舒了口氣。
如此炎熱的天氣，飲下一杯冰水，那可是說不出來的暢快。
喝完水，趙玉真接着道：“聽洛兄的語氣，似乎不喜歡佛教？”
聽完這句話，洛遠連忙擺手。
“你可别給我扣大帽子，我可沒說過這種話！我隻是想表達一下這裏的百姓生活質量不是那麽好。”
聞言，趙玉真點了點頭，“是玉真孟浪了。”
說話間，馬車不知道因爲什麽原因，忽然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隻見前方出現了許多的殘垣斷壁，馬車不易通過，負責駕車的泥人所以就把馬車停下了。
“我們快到了。”李寒衣的聲音忽然響起。
循着她的目光，遠處，一座城池的虛影若隐若現。
同時，他們三人也感受到了前方傳來的一股與西域沙漠荒涼之息不同的，孤涼之意。
“走吧。”
将馬車停放在原地，三人緩步向着前方走去。
慕涼城的模樣越來越清晰。
終于，在距離慕涼城的城門還有數百步遠的地方，衆人停了下來。
慕涼城曾經也是一個很繁華的城池，盡管現在它現在變得十分破敗，但從城池的規模，亦可以看出它曾經的盛況。
巨大的城池，像一頭盤踞在西域荒漠的巨獸。
視野前方，在那高高的城門之上，挂着一個牌匾。
上面的名字經受了不知多少年的西域風沙的摧殘，已經無法看清具體寫得是什麽字。
可牌匾上面的那道劍痕，卻還在時時刻刻地散發出劍氣，絕世，凄涼。
“十年一劍，劍氣猶在，可稱隽永。”趙玉真不禁搖頭感歎。
洛遠扭頭看向趙玉真，玩笑道：“老趙，你說你能打得過這孤劍仙嗎？”
趙玉真笑着回道：“沒打過，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洛兄你一定可以。”
洛遠了笑，蓦地，他的眼中閃過一道經過，擡起頭看向了一個方向。
“來了。”
趙玉真與李寒衣同樣擡起了頭。
三道視線所彙聚的地方，也是慕涼城高大的城牆之上，那裏，立着一道灰色的身影。
獨自一人立于那寬闊的城牆上，背影蕭瑟又有幾分孤涼。
“啧，孤劍仙，還真是孤傲呢。”洛遠輕聲感慨，“那就讓我來會會這位孤劍仙吧。”
說話間，他緩步走上前去，洪亮的聲音随着西域燥熱的風在這片天地下回蕩。
“逍遙宗洛遠，前來拜會慕涼城，問劍孤劍仙洛青陽！”
話音落下，那道灰色的身影從城牆上一躍而下，微微有些沙啞的聲音亦響徹在這片天地。
“既已是冠絕榜榜首，又何須問劍慕涼？”
洛遠搖了搖頭，“想用孤劍仙的劍，來幫我擋下一些麻煩。”
洛青陽淡淡地道：“既如此，那就讓我感受一下，逍遙劍仙那超過仙人的實力吧。”
說話間，他拔出了自己腰間那把奇長無比的劍，九歌。
洛遠亦是拔出了自己的紫逍。
紫劍震鳴，劍氣淩然。
洛青陽望着紫逍，眸子中閃過一抹贊許的光芒。
“好劍！”
洛遠微微一笑，“有很多人都說過這樣的話，我也會告訴過他們，這是一柄魔劍。”
“魔劍。”洛青陽臉頰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可逍遙劍仙身上，卻并無半分魔氣。”
西域的風吹過洛遠的臉龐，他的聲音傳入衆人耳中。
“那就請孤劍仙試試我這柄非魔者所使用的魔劍吧。”
話音落下，漫漫黃沙之中，一道黑影，一抹紫光驟然閃現。
洛青陽亦是沖了出去。
下一刻，兩劍相撞，卷起無數沙礫。
兩劍分開，再次相遇時，洛青陽的劍法忽地變了。他的劍法變得紛雜繁複，腳下的步伐零落迅疾。
九歌劍刃上的劍勢時而澎湃洶湧，随即又變得缥缈清逸，又倏地綿柔多情。
趙玉真的眼眸中精光閃爍。
此前，江湖上還隻有五大劍仙的時候，一直有人拿他與孤劍仙來比較，論孰強孰弱。
隻不過，兩人一直沒有過比試，所以這場争論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說實話，趙玉真心中同樣期待與洛青陽一戰，前方，雖然是洛遠在和洛青陽戰鬥，但他卻是把自己代入到了其中。
他看着洛青陽的劍招，不，應該是劍舞，朗聲說道：
“曾聞洛青陽自創了十一式劍舞，名九歌。
前九式劍舞與上古神話中的神明同名，每一式劍舞都對應着同名神明的氣質。
這九式，分别爲東皇太一、雲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
而最後兩式則是氣勢悲涼、劍勢浩瀚絕世的國殇，以及那聚所有劍氣于一劍的禮魂。”
如果将這十一式劍舞完整地跳一遍，需要大半個時辰，而且用前面的那幾式劍舞來對付一個劍仙，太過兒戲。
所以洛青陽第一式所舞的，便是第十式，國殇！
劍風狂舞，嘯聲乍起，長歌劍所卷起的劍風中，似有千萬壯士擊鼓高歌，聲嘶力竭、悲怆寂涼！
昔日慕涼城爲西域重鎮，曾有十萬大軍伏屍此地，無數戰死的将士的遺軀，無人收斂，暴屍荒野，直到百年之後化爲塵土。
此之殇，便爲國殇。
而這，就是孤劍仙的劍道，凄涼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