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清重制3)
……
甯遵仙并不覺得這與比武有何差别。
他雖初入仙人境第三重,未攀九層樓,卻也稱得上是高手,林守溪哪怕天生仙體,也絕不可能跨越境界鴻溝,扛住他的出手。
慕師靖提議之後,林守溪與甯遵仙皆未反對。
其餘仙人雖覺不妥,卻未多言,神守山的暗處,還有無數雙目光悄悄盯着這裏,想看看這位新任山主是真有絕學傍身,還是純粹愚蠢。
聞訊而來的弟子更是私下開賭,甯絮見阻攔他們不住,一氣之下将自己的貼身寶物拿去賭勝負。
比試開始。
“守溪能赢麽?”楚映婵憂心忡忡。
她身爲仙人,更明白境界鴻溝之不可逾越。
“師姐放心好了,林守溪别的不行,但是抗揍。”慕師靖說。
楚映婵見慕師靖自信滿滿,隻當她是不知天高地厚,更加擔憂,她袖中玉手半掐劍訣,一旦林守溪有三長兩短,随時準備出手相救。
林守溪與甯遵仙相對而立。
“我不會留手。”甯遵仙漠然。
甯遵仙看得出這少年體魄不凡,可若僅憑一身強橫體魄,遠遠不夠。
林守溪點頭。
霎時。
雪場中央。
似鲸魚長飲雲氣,甯遵仙氣機甫一流轉,便是白浪宣天,風雲湧動,其勢蔚然壯闊。
他凝視眼前的清秀少年,拳收腰間,眉目飛揚,一襲羽衣被氣浪吹得獵獵翻飛,似随時要乘風而去,而他的拳尖之上,隐有古奧雷紋閃現,雷紋每閃爍一次,他的皮膚便加深一分,數息之後,那雙拳頭已色若古銅。
與此同時,甯遵仙全身發勁,一身骨骼如鳌魚翻背,發出寸寸爆裂的炸響,哪怕隻是旁觀,也聽得頭皮發麻,骨頭幻痛。
“兵器靈根?”場間有人驚呼。
哪怕是漫不經心的慕師靖也感到了一絲緊張。
她屏住呼吸,不敢眨的眼眸被勁風吹得生疼。
林守溪也清晰地感到了甯遵仙排山倒海般的威壓,這股威壓将他飛速旋轉的元赤氣丸都碾得生疼,他勉強維持着均勻的呼吸,目視前方,神色肅然。
甯遵仙出拳了。
一拳遞出之時,蓄在他拳鋒上的氣浪頃刻向四周排開。
一如山呼海嘯,圍觀的人群被氣浪沖散,唯有幾個境界高強的長老巋然不動,全神貫注地凝視着戰場的中心,随時準備出手。
甯遵仙拳頭筆直打去,途徑的空氣齊齊炸開,如雷電穿空。
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被飛快抹平。
甯遵仙的一拳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林守溪的胸口,渾厚如天柱撞擊佛鍾,其聲悲怆古重。
眨眼間,雪場上林守溪的身影已消失不見,唯剩下地面上犁出的深深溝壑以及後方山岩撞出的深坑。
碎石落下,飛快将深坑掩埋。
觀戰的弟子們見此情形,目瞪口呆,始知甯遵仙沒有半點留手。
他們望着亂石堆,知道林守溪已是兇多吉少,搞不好已被這一拳直接打死!
甯遵仙閉關三年,一朝出關,精氣神鼎盛,胸口更憋着一口怒氣,這一拳之後,他的念頭才微微通達,他看着那被砸毀的巨大山岩,不由反思,這一拳是不是太重了些,無論林守溪爲人多麽可恨,終究是修道者,而非敵人。
但他看到楚映婵心急如焚地掠往那處時,憐憫之心刹那蕩然無存。
唯有坐鎮高處的幾個大修士皺緊眉頭,未言語,也未出手。
此時,甯遵仙才感到一絲不對勁。
石頭松動。
白衣殘破的少年從中緩緩走出,他對着楚映婵點了點頭後,在衆目睽睽之下重新走回雪場中心。
“隻有這些氣力麽?”林守溪問。
不僅是甯遵仙,在場的絕大部分人都露出了活見鬼的神情,眼前的事已完全超出了他們的理解。
唯有慕師靖心知肚明。
不朽之道果何等強悍,死城之戰,除了舍命一擊的皇帝,無人能将其摧毀,這種東西,根本就不能用世俗境界衡量。
這也是她提出讓林守溪接三拳的原因。
甯遵仙震驚之時,林守溪已冷冷道:“再來!”
吼聲洪亮,境界稍低的弟子已氣血浮動,面部漲紅。
甯遵仙見他腳步已虛,白衣滲血,知他根本就是強撐,再遞一拳,這一拳沒有了那誓要将山脊打斷的恢弘氣勢,反而舉重若輕,但它的速度卻比方才的一拳更快!
如鐵箭離弦。
高台之上,一位長老驚呼:“不可!”
話音落下時,林守溪的身影再度不見。
先前已碎過一輪的山岩徹底化作齑粉,林守溪的身軀深埋碎石齑粉之間,生死不知。
林守溪沒再從中爬出。
這一次,冷眼旁觀的長老們終于按奈不住,齊齊出手,甚至有大長老掏出了點魂燈,一旦真有差池,直接聚攏他的魂魄,留一線餘地。
慕師靖卻冷靜異常,她手指天空,“看。”
楚映婵起初以爲林守溪以秘法飛到天上,避過了這一擊,可當她擡起頭時,卻更爲震驚。
天空中,星鬥璀璨明亮。
一時間,無數人的目光被這星空異象所吸引。
這是破入仙人境時才有的天象!
“何人在此地破境?”甯遵仙疑惑。
接着,所有人望向了亂石堆,金光自那裏升起,破開亂石,直逼蒼穹。
……
林守溪距離仙人境本就隻差一線,他刻意與甯遵仙邀戰,也是想借他之手叩開仙人境最後的關隘。
甯遵仙沒有讓他失望。
星空泛起漣漪。
萬丈長空瞬息而過,精神清明之時,林守溪已置身蒼穹之上的神墓裏。
金光如海,屍骸如山。
林守溪的靈識在墓中飄蕩,順階而上,尋找最适合他的金身。
越往高處,金身品階越高。
林守溪一路拾階而上,來到了那片虛無的天幕之下,天庭神柱上纏繞的金蟒早已被小禾扯下,撕咬殆盡,天庭後的瀚海之中,更有巨像無數,最深處則被一片光幕遮擋,光幕無人能進,又被稱作天盡頭。
林守溪也嘗試着想進入那片光幕,也以失敗告終。
仙人挑選金身是有講究的,大都會與自己互補,體魄差的常選金甲武将護體,身強體壯者常選機敏靈動之魂,當然,也有挑漂亮順眼選的……
金身一旦入體,輕易不會外露,金身受損就會傷及大道根本。
林守溪在最高處的墓地轉了一番,停在了一具獸骸之下,獸骸龍首魚尾,胸口像是曾被長矛貫穿過,赫然有一個黑漆漆的大洞。時間緊迫,林守溪覺得此金身與自己很是互補,便将手按在上方,開始吞噬。
即将吞噬之前,林守溪感應到了什麽。
不久。
他的身後,一個幽靈般的身影浮現。
身影舉起手刀,對着他脖頸劈落。
按理來說,與金身相融之時,靈識全神貫注,是無法作出反應的,但在那手刀劈落的瞬間,林守溪的身體也跟着動了,他精準地避開了這記劈砍,順勢向後猛地打出一記肘撞。
偷襲的靈識反應也快,後撤避開這一記突襲,接着橫拳打來。
神墓中沒有兵器,身爲靈識的他們隻能以神識搏戰。
靈識碰撞出流光溢彩的精神碎片,眼花缭亂的激烈交戰中,兩道身影以一座座屍骸爲遮掩,閃轉騰挪,一時間勝負難分。
林守溪心中駭然,這個世上,能與他同境搏戰不分伯仲的屈指可數,這又是哪裏的高人?
一般而言,神墓中很少會有靈識相遇。
一來仙人境本就稀少,三山加起來也不過百位,同時破境者更是少之又少,很難聚在一起,二來就算遇見,也絕不會大打出手,哪怕在神墓中赢了,回去後也難逃神山規矩的制裁,往往得不償失。
但今日,林守溪不僅在神墓之中遇到了另一個破境中的仙人,還險些被對方偷襲成功……
難道說,有人提前預料到了他的破境,特意派殺手前來暗算他?
也不像啊……這人的招式與神山的心法武學大相徑庭,根本不像神山弟子。
他到底是誰?
思忖間,兩人且戰且繞,動若雷霆。
交戰的間隙裏。
林守溪隐約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那是一個齊頸短發、少年模樣的人,年齡與他相仿,容貌無法看清,判斷不出是男是女。但比之初入仙人境三重的甯遵仙,這一位才是真能要他命的人!
時間一點點流逝。
兩人在一座座屍骸的庇護下潛行着,觀察着對方的動向,伺機進攻。
數次襲殺無果後,林守溪不願再拖,他刻意留下了一些蛛絲馬迹,将對方引向一座龍獸金身,他則躲入旁邊矮小隐秘的屍骸腹腔裏,手刀藏袖,收斂氣息,随時準備彈跳而出,給予緻命一擊。
他閉上眼,耐心等待。
不久之後,腳步聲傳來。
很輕。
但越來越近。
他無法判斷,對方是一點點掉入蛛網的獵物,還是已發現了他的行蹤,有意爲之。若是後者,不堪設想。
林守溪本不願冒險,但時間緊迫,眼下想要繼續突破仙人境,唯有将這個同處神墓的敵人抹殺,别無他法。
十步、九步、八步……
他一點點算着距離,第五步的時候出手最爲穩妥,他有必殺的信心。可奇怪的是,對方似能聽見他的心聲,在距離他第六步時就停住了。
停頓之後,腳步再未向前,而是朝着反方向離遠,再未回來。
對方率先放棄了。
林守溪從腹腔中鑽出,望着那道身影消失的方向,眉一點點鎖緊。他有預感,不久之後,他會與那個人在别處相遇。
……
神守山巅。
星光寂滅。
林守溪睜開眼眸,瞳光亮過了任何的星辰。
龍首魚尾的金身已融入他的軀殼,與他形神合一。
元赤氣丸在氣海中炸裂,取而代之的,是整片氣海的轉動。
前所未有的磅礴真氣從身體裏湧出,一浪高過一浪,清光鼎也被徹底煉化,虛白鼎火失去束縛,數倍于過去地燃燒着,像是要在體内炸開。
林守溪長吐一口氣。
氣息悠長。
石塊齊聲炸開。
林守溪從中走出,血與灰塵盡數振去。
“怎麽這麽久?”
慕師靖也松了口氣,卻依舊譏諷:“我帶小白祝逛街買衣裳都沒你磨蹭。”
“别嫉妒。”林守溪說。
“嫉妒?我可是天下第一的渾金境,嫉妒你作甚?”慕師靖話雖如此,聲音卻壓得極低,左顧右盼,生怕别人聽見。
楚映婵連忙将這丢人現眼的小師妹拉到了一邊。
林守溪望向了甯遵仙。
林守溪破境之時,甯遵仙也已冷靜下來,他看向林守溪,歎氣道:“我輸了。”
“最後一拳,不試試了嗎?”林守溪問。
“你若真是元赤,絕不可能接住我全力的兩拳,想必伱是有絕世法器傍身……是了,道門樓主何等人物,贈你護體法寶也在情理之中,你元赤境時,我尚破滅不得你,現在更不可能。”甯遵仙澀聲道。
隻有在林守溪破境之時,甯遵仙才有可能将他的一口氣打散,但衆目睽睽,他不能出手,也出不了手。
“他沒有護體法器。”
天脈宮忽然打開,秃頂老人從中走出,他赤着上身,肩膀處有兩道圓形疤痕,仿佛曾有三首,斬去其二。
衆人嘩然。
“怎麽可能?!”
甯遵仙下意識反駁,但他同樣知道,天脈宮主沒必要騙他。
“你的确很像林仇義的弟子。”天脈宮主打量着林守溪,問:“你師父可有提起過我?”
“沒有。”林守溪如實回答。
天脈宮主笑了笑,說:“我知道你完成老山主的遺願心切,但現在不是辦繼任典禮的時候。”
“災劫剛過,百廢待興,一切從簡即可,我要的,隻是三位長老到場。”林守溪說。
“我倒不是擔心這個……”
天脈宮主想了想,說:“實話與你說吧,人知宮早已空了十多年前,原本守宮的長老葉青河爲尋大道突破,去往西邊的九明谷的煉制神丹去了,你若要舉辦大典,得将那老東西請回來才行。”
“西邊……”
林守溪本就要去西疆尋找小禾,倒是順路。
“這該不會是你們的權宜之計吧?”慕師靖狐疑。
“是也不是。”天脈宮主笑着回答:“老夫的确有意拖延,但我所言也不假,你們若不信,可以去問玄妙閣閣主,他是你們師尊的娘親的師父,他的話你們應該信得過。”
林守溪看了眼塵封的人知宮,也給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自會定奪。”
天脈宮主點點頭,轉身回宮。
這場鬧劇已然接近尾聲。
林守溪最後問甯遵仙:“果真不問最後一拳了?”
“你已利用我破境,還想再利用我當磨刀石,幫你砥砺道心麽?”甯遵仙冷冷問。
“我利用你破境,其他人則利用你打壓我,你也想利用我在楚仙子面前嶄露鋒芒,大家各取所需,有人成功,有人失敗,僅此而已。”林守溪說。
甯遵仙沉默,拳頭捏緊又放松,終究沒再遞出。
接着。
衆目睽睽之下。
甯遵仙看着林守溪牽起了楚映婵的手,與她一同向着山主神殿走去,似師徒更似道侶。
輕紗雪影薄如朝雪,腰臀款擺,步履輕盈,清美不可方物。
甯遵仙心如刀絞。
甯絮見哥哥心情很差,來到了他身邊,細聲寬慰。
甯遵仙看着妹妹,問:“方才我看你與那幫弟子在賭輸赢?”
“嗯……”甯絮點頭承認。
“連累絮兒妹妹了。”甯遵仙歎氣,道:“你今日輸的,算在我頭上,哥哥将來一一補給你。”
甯絮卻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色,她拿出了一個大大的包裹,小聲道:“這是今晚赢的,哥哥看上哪件,拿走就是……山主本就非凡,哥哥不要太傷心了。”
“……”
甯遵仙這才意識到,這吃裏扒外的死丫頭押了林守溪赢。
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甚至有兄妹合謀騙錢之嫌。
……
鬧劇已經結束,夜色重歸寂靜。
回到殿中後,慕師靖識趣地離開,主動尋了個偏僻的房間睡覺,讓久别重逢的林守溪與楚映婵獨處。
庭院裏月色靜谧。
獨處之時,楚映婵放下了仙子的清冷架子,她靠在林守溪的肩上,挽着他的手臂,秋波流轉的明澈眼眸也透着幾分迷離妩媚。
“師尊呢?她怎麽沒與你在一起?”楚映婵問。
“小語也有她自己的事要做。”林守溪說。
楚映婵微微一笑,閉着眼眸,緩緩說:“師尊可真厲害呀,一鼓作氣将你的鼎火煉到了虛白,這下好了,你境界已與爲師相仿,鼎火也無須爲師再煉,那我這師父,當着還有什麽意義呢?”
“師父就是師父,婵兒可别想偷懶卸任。”林守溪微笑道。
“我是怕你倦怠。”楚映婵抿唇。
“怎麽會。”林守溪将她摟在懷裏,憐惜道:“徒兒勞勞碌碌,還不是爲了師門?婵兒無恙,徒兒便知足了。”
“師門……”
楚映婵若有所思,天鵝雪頸微微泛紅。
林守溪攬着她柔軟的細腰,耳鬓厮磨,說:“今夜,徒兒想回師門看看,師父準許麽?”
“自然……是準許的……”楚映婵眨了眨清澈的眼,櫻色的唇因嬌羞咬得發紅。
依楚仙子所言,林守溪持着鑰匙,打開了閉合已久的師門。
師門幽徑久未掃,春溪融雪,泥濘不堪。
烏雲蔽月。
一夜纏綿,無需贅言。
抱歉,太困太困了,中途不小心趴桌上睡了一個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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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