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晦淡,銀河像是半寐的眼,朦胧地俯瞰着銀亮的江,小舟在江面上劃過,留下了狹長的三角水紋。
木舟一端。
一場不大不小的戰鬥發生了。
慕師靖實在想不通,這擒龍手究竟是誰創造出來的武功,對于龍屬的壓制力簡直到了不講道理的地步,寫這邪功的人該遭天打雷劈!
很快,慕姑娘節節敗退,亂了陣腳,被擒龍手制伏,壓在船舷上。
林守溪也沒繼續做什麽,打敗她後,他就松開了手,回到了原處,繼續仰望星河,調息真氣。
慕師靖靠船舷而坐,抱着膝蓋,冷冷地盯着林守溪,不知爲何,心裏更氣了幾分。
林守溪被盯久了,也覺後背涼飕飕的,他看向她,問:“怎麽了?”
“按照輩分,我是你師姑。”慕師靖幽幽開口。
“嗯。”林守溪點頭。
“那你這麽對你師姑,伱就不覺得羞恥?”慕師靖質問道。
“身爲師姑卻打不過我,該羞恥的不是你嗎?”林守溪問。
“你……”慕師靖咬着柔嫩紅唇,覺得他說得有理,故而怒意再添一分,她咬牙切齒道:“你給我等着!”
“好。”林守溪居然答應了。
慕師靖聽着這聲餘音繞梁的‘好’,胸口更悶,她哼了一聲,霍然起身,再度張牙舞爪地朝林守溪撲去,林守溪看着這一幕,心想她這是和小禾學的嗎……當然,和小禾不同的是,小禾是真的打得過自己,而她……
很快,慕師靖又被制伏在了船艙裏。
慕師靖被擒着香肩,臉頰貼着微潮的木闆,動彈不得。
她回想着這兩天猙獰巨龍見到自己時聞風喪膽的模樣,心中落差更大。
林守溪依舊沒有欺負她,制伏她後就回到原處,打坐調息,舒緩着連日戰鬥的疲憊。
慕師靖斜着雙腿坐在船艙裏,看着星光灑滿衣襟的清秀少年,心中怒氣更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麽,但就是血氣上湧,忍不住再度揮拳撲去。
林守溪揉着太陽穴,再度使出擒龍手,将慕師靖反剪雙手,制服,然後又将她放了。
如此又重複了幾次後,林守溪對于這個無理取鬧的小妖女也忍無可忍了,将她按在船闆上,攔住少女扭個不停的水蛇細腰,對着黑裙緊繃的嬌腴臀兒甩了幾巴掌,這幾巴掌将慕師靖打懵了,她又回到了那個雪夜的誤會,不同的心境交織着湧上心頭,竟令她玉腿微屈,靈眸凝滞,一時失語。
她從小到大挨過不少次師尊的打,早已習慣,唯獨那次雪夜誤會的獨特觸感令她印象深刻,她本以爲那是錯覺,是緊張與羞恥醞釀出的酒,欺騙了她的理智。直至今日,熟悉感帶着一絲偏離的陌生再度湧動,她像是回到了那個短促的夜晚,每一絲脈搏與心跳都随呼吸顫動,刺激成識海中電流般的波紋。
她也終于明白,小禾逼她寫的文稿裏,爲何有大量這樣的情節了。
很快,這些微妙的情緒都被慕師靖秋風掃落葉般清空,她轉過粉頸,怒視林守溪,道:
“你……你竟敢打我?你可是你師姑,是你姐姐,也是你小禾老婆的姐姐,是黑裙聖君,是龍王墓地的吹……啊!!”
……
蒼翠的洞箫貼在慕師靖的唇邊,悠揚的曲調在江面上飄遠,慕師靖吹着洞箫,眉時颦時舒,容顔變幻。
這旋律原本優美動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時不時響起的清脆拍打聲會将這箫聲打亂。
箫聲融入抽打聲的旋律,時緩時急,高潮處如暴雨洩地,低徊處如暗潮悄湧,待到一曲吹罷,慕師靖放下翠竹洞箫,冷豔絕美的仙靥已然潮紅一片,她艱難地從林守溪的膝腿上爬起,跪坐在地,将洞箫别回腰間。
林守溪傾身,伸出一截手指,将她一绺秀發挽至耳後,将雪白的玉頸露出。慕師靖不喜歡這種任人擺布的感覺,委屈地皺着唇。
慕師靖本想威脅去和小禾告狀,但她總覺得,以小禾現在的性子,恐怕會來一句‘打得好’,她檀口微動,悻悻然閉嘴了。
林守溪再度對她伸出手。
“你幹什麽?”慕師靖警覺地後退。
林守溪從她手中取過了洞箫,倚靠船舷,銜箫而吹,悠揚動人的曲調頃刻流瀉了出來,與江面上的清風相和,美輪美奂。慕師靖聽着箫聲,想起了當初在洞窟中同宿的雪夜,隻覺光陰如水不舍晝夜,不覺黯然神傷,一時竟忘了剛剛受到了欺負。
林守溪不知吹了多久,待他吹累将笛子放下時,慕師靖依舊能聽到悲涼的箫聲在長空中回蕩不休,風不停歇就不會斷絕。
小舟打浪,星河鬥轉,鎮龍塔在遠處的山間上立成了針一般纖細的剪影,人與塔隔着夜色揮手告别。
許久,小舟靠岸。
“以後這件事絕對不許提及,知道麽?”慕師靖下船前冷冰冰地叮囑。
林守溪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這一猶豫又激怒了慕師靖,她蹙眉,道:“你這什麽表情?怎麽一副我占了你便宜的樣子啊?”
“你還不是咎由自取。”林守溪說。
“那你也不能這樣!”
“你乖點就行。”
“乖?你……我今年都十九歲了,你居然這麽對我說話?”慕師靖紅唇抿成一線。
“你也知道你十九歲了?”林守溪歎氣。
慕師靖鼓着香腮,氣呼呼地躍到了岸上,等林守溪上來時,她忽地轉過身,一把将他推到了水裏。
林守溪濕漉漉地上岸,再次念出了那三個字:“擒龍手。”
慕師靖受驚而走,逃也似地跑入了前方的林子裏。
入冬,這片樹木依舊一片血紅,望過去宛若燒得正旺的楓葉。
“這裏應該就是那位老漁夫說的蛇血林了。”林守溪說。
大妖被斬,鮮血染紅一片林子的傳說并不少見,林守溪沒覺得這林子有何稀奇,隻是這蛇血林結出的梨形果實的确内蘊炎光,甘甜解渴之餘也有暖身之效用。
正因如此,這片野生的蛇血林也幾乎被洗劫一空了,隻有高處還殘留着幾個梨子,林守溪靈巧地攀援而上,将僅存的幾個摘下,以布囊兜好,與慕師靖分食。
慕師靖不改強盜習性,将整兜蛇血梨都搶了過去。
“給我。”林守溪去追。
“不給。”慕師靖咬着梨子,含糊其辭。
她大快朵頤地嘗了幾個,與林守溪耀武揚威,道:“這樣吧,你答應我,以後與我比試,不準用那擒龍手,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給你蛇血梨。”
“古有孔融讓梨,今有慕姑娘讓我蛇血梨,可真是……”林守溪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對呀,隻要你答應我,我就可以讓你蛇……”慕師靖淡淡說着,說到一半,她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紅唇一顫。
接着,她秀眉一橫,直接将這紅色的梨子掄起,朝着林守溪砸了過去,大罵道:“我砸死你這衣冠禽獸!”
追逃了半夜,林守溪也累了,與她作和,慕師靖不肯輕易和解,非要将他抓來,墊在身下當一晚上枕頭用才肯罷休,林守溪也不覺得自己吃虧,佯作爲難,最後勉強點頭,答應下來。
雪水洗淨的山岩上,絕美的黑裙少女趴在林守溪的身上,悄悄地進入了夢鄉,半袋子蛇血梨被她抱在胸下,睡着都不忘護食。
這一夜,她沒有做亂七八糟的夢,睡得格外香甜。
清晨。
太陽從江上升起。
慕師靖也醒了過來。
她将林守溪也推醒,讓他一同來看日出。
少年少女坐在岩石上,遙望東方,他們的意識從朦胧逐漸清醒,與這世界相契。
世界亮了起來。
翻過幾座山頭,就是道門的住址所在。
道門的周圍飄散着濃濃的白霧,初晨的萬丈驕陽也刺之不透。
林守溪與慕師靖穿行過濃霧,來到了道門之前。
“回家了。”慕師靖說。
她看着道門的碑亭,感到了難言的心安,這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時隔兩年多,她終于回到了這裏。
慕師靖想要進門,林守溪卻抓住了她的手腕,說:“等等。”
“怎麽了?”慕師靖問。
林守溪仰起頭,目光順着霧氣流淌的蒼青色的瓦片向上,直至鎖住那龍首魚尾、作口吞屋脊狀的螭吻,少年冷冷開口,問:“你還要跟到什麽時候?”
感謝paganini、書友20210402204122716、歐泡果奶、嫁嫁司命語涵都是我的、書友20220516110143929、擺爛哥打賞的執事!!謝謝以上六位書友大大的執事打賞!!感謝你們對本書的喜愛以及對劍劍的大力支持呀!劍劍給大家鞠躬了!祝大家身體健康财源滾滾!麽麽哒~
還有兩位舵主大大明日再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