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九,晴,月試。
小語攤開薄子,在上面寫下了這樣一行字,之後她咬着筆杆,苦思冥想許久,她無論多麽小心翼翼,都無法将此刻複雜的情緒付諸筆端,于是她選擇了放棄。
放棄之後,小語的心情一下輕松了許多。
拉開簾子,推開紙窗,小語趴在窗戶邊,望着被屋檐切割過的天空,天空蔚藍,白雲如縷,一切與小時候并無分别,有時,她醒來之後,會覺得長大才是一個夢,但這種自欺欺人很快會歸于清醒。她端詳着光滑明亮的銅鏡,分不清到底更喜歡哪個自己。
小語今天穿上了一身适合打架的衣褲,衣褲白色,腰帶黑色,長長的頭發簡單地紮成馬尾,很是白淨,她左右打量一番,确認無誤後,推門,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向樓下招手。
林守溪站在樓下,還在想着昨晚發生的事,師祖對他而言像是一個捉摸不透的謎,冷若冰山是她,妩媚動人也是她,他猜不透她的想法,甚至覺得無論師祖做什麽,似乎都算不上奇怪。
最後,林守溪認爲,這應該是師祖對他的考驗,考驗他的道心之堅韌,定力之穩固。
他覺得自己取得了不錯的成績。
小語對他招手,笑容明媚溫暖,他心中的思慮飛快散去,也對着小語揮了揮手。
小語張開雙臂,快步下樓,一路小跑到了師父面前。
“你師父的師祖呢?她還在你房間裏嗎?”林守溪問。
“啊?”小語露出了有些懵的神色,說:“我沒有看到那位大姐姐呀,她什麽時候來我房裏面的?”
林守溪眉頭微皺。
他一直守在樓下,也不見有人出去,師祖就這樣憑空消失了麽……不愧是人神境的大修士啊,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林守溪牽着小語的手,以她長輩的身份,領着她前往劍場,參加月試。
小禾與楚映婵的房間也接連打開,小禾今日穿着一襲紅衣,衣裳裁剪得體,小蠻腰被綢帶一束,本就玲珑可人的少女更勾勒出了驚心動魄的曲線之美,雪發清純的她今日顯得格外妖冶。
楚映婵依舊是冰雪般素潔的打扮,她的身段更爲誇張,但這種曲線美被她的氣質掩蓋了,旁人見到她時,隻能感到遙不可及的清冷之感。
昨夜林守溪徹夜未歸,惹得小禾很不開心,她挽着楚映婵的手将她拉到一邊,附耳說了幾句,聯合她一同孤立林守溪,讓他也嘗一嘗‘獨守空閨’的滋味。
林守溪将小語安頓在了劍場外,囑咐着小語一些武功要領。
這次的月試辦得尤爲隆重,不止是家族中的同齡人,神守山乃至雲空山、祖師山附近的天才兒童也都被邀請了過來,用小語的話來說,這就是遍訪天下童年豪傑。
當然,其中的許多人并非多麽願意看小孩子打架,他們來此,更多的是想見一見那位傳說中的絕美少年林守溪,以及在本屆神女榜上霸占三席的三位少女。
慕師靖與楚映婵是雲空山道門的弟子,爲天下所熟知,小禾在世人眼中則來曆神秘,關于她的猜測衆說紛纭,小禾近來的一大樂趣就是翻看神山邸報,看大家對于自己五花八門的猜測和讨論。
今日,家族中訪客雲集,客人們一眼望去,就認出了林守溪與另外兩位仙子,驚歎容貌之餘,也感到了一種和諧——似乎隻有這般清麗動人的少女與林守溪站在一起,才不會被‘豔壓’。
小語看着這熱鬧非凡的場景,不由感到擔憂。
這家族新建不久,雖是以喬遷之名搬過來的,但在當地終究底蘊薄弱,難免不讓人懷疑其來曆,她把自己的擔憂說過楚妙聽過,楚妙聽完之後拍着胸脯保證說,一切她都會安排妥當,一定給你補上一場畢生難忘的月試。
“伱要相信本皇後三百年積攢的人脈與底蘊。”這是楚妙親口說的話,她說這話時,像是個買了新裙子,正給夥伴耀武揚威的小姑娘。
小語原本還挺安心的,聽到她這麽說,一下子惴惴不安了起來。
林守溪四下環視,沒見到慕師靖的身影,他不由想起了早上的那句‘禽獸’,覺得還是有必要和她解釋一番。
月試稍後才開始,他叮囑小語幾句後,起身離開人群,去尋慕師靖的蹤迹。
一片甯靜相連的屋瓦之下,林守溪見到了坐在花壇邊看書的慕師靖。
慕師靖換上了一襲白裙,如死城時那樣純白姣美,她聽到腳步聲,暫時放下了手中的書,擡眼望向林守溪。
“小語的月試要等會兒才開始,我記得時間的,不用來催我。”慕師靖說。
“我是想和你解釋一下早上的事。”林守溪停下腳步。
“這有什麽好解釋的?”慕師靖淺淺一笑,問:“昨晚師尊在小語房間裏,對麽?”
“你怎麽知道?”林守溪發現,她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聰慧。
“我就是知道……師尊德行就這樣,做出什麽事都不奇怪。”慕師靖也懶得解釋她的推測過程,她撇了撇唇,幽幽抱怨。
“今天沒挨揍又忘了疼了?”林守溪搖了搖頭,歎氣道:“你也不怕被你師尊聽見。”
“放心,小語不在這,師尊是聽不見的。”慕師靖平靜道。
“你什麽意思?”林守溪眉頭一皺。
慕師靖拍了拍身側的地磚,示意林守溪在她身邊坐下,之後,她壓低了嗓音,問:“這麽些天了,你難道不覺得,師尊和小語的關系不太正常嗎?”
“不太正常?”林守溪困惑,問:“小語和師祖連話都沒說過吧?”
“正是這樣才反常。”慕師靖說:“師尊若與她不認識,爲何經常出現在她的房間裏,她與小語表面上陌生,但我感覺,她們好像比誰都親。”
“……”
林守溪聽了這番話,也低頭沉思了起來,是了,昨夜他深更半夜去到小語房中,見到師祖時,心中就有疑惑,但師祖向來神出鬼沒,他早已習慣,故而也沒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的确有些蹊跷。
“還有。”慕師靖頓了頓,繼續說:“我背地裏說師尊的所有壞話,師尊爲何都知曉?以前我百思不得其解,隻好道法神通來解釋,但……”
慕師靖注視着林守溪眼睛,認真地問:“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小語在暗中告密,是不是都說得通了呢?”
“小語爲何要告密,她不是這樣的小姑娘。”林守溪第一反應是袒護自己的徒兒。
“我之前也想不通,但……”慕師靖猶豫之後,還是繼續說:“如果說,小語也極喜歡師尊,容不得别人說半句她的壞話呢?所以哪怕出賣我這個便宜姐姐,她也要将這些告訴給師尊聽。”
“這,小語與師祖怎麽會……”林守溪本想搖頭,卻被慕師靖黑白分明的明眸一懾,忽地意識到了什麽,神色一凜,問:“你的意思是……”
“我第一次看到小語的時候,就有一種熟悉之感,我覺得她很眼熟,越看越眼熟。而且你發現了麽,你不僅沒有見過她的父母,甚至至今都不知曉她具體的姓名,你知道這是爲什麽嗎?”慕師靖問。
“爲什麽?”林守溪下意識地問。
“因爲小語很有可能是師尊的私生女。”慕師靖用平淡的語氣說出了石破天驚般的猜測。
林守溪本能地想反駁,卻沒有開口,因爲慕師靖說的不無道理……師祖與他說過,她的姓名不能讓三個以上的人知曉,所以小語自始至終不肯告訴他姓氏,或許也是出于對娘親的保護。
“可是我見過她娘親。”林守溪說。
“什麽?”慕師靖一怔,“你什麽時候見的?”
“一年前,通過湛宮劍見到的。”林守溪回憶道:“她的娘親喜穿青裙,也是個極美的人,她好像在神守山斬邪司任職,說話很溫柔,對小語也很好。”
他始終忘不了與小語娘親跨越湛宮劍的對視,青裙仙子的眼眸像是漩渦,毫無防備的他險些直接堕入,暴露出心底所有的秘密。
“怎麽會呢……”
慕師靖聽了,堅定的神情開始動搖,她喃喃自語,猜測道:“那位青裙女子會不會是她幹娘呢?是師尊掩人耳目的手段!”
“好了,别瞎猜了,嶽母大人也說過,師尊尚是處子之身,處子之身如何能夠誕下子嗣?”林守溪說:“道門又不是女兒國,喝水就能生孩子。”
慕師靖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
她低頭看書,神色遊離,心頭疑雲更重。
苦思冥想之間,一個詭異的猜測幽靈般浮上腦海,她剛剛窺見了這個猜想的一角,還未等到它成型,身後傳來的稚嫩聲音就如刀鋒般将它截斷了:
“師父,慕姐姐,原來你們在這裏啊,小語找了你們好久!”
身後,道路的盡頭,白衣黑帶的少女正在向他們招手,又蹦又跳。
……
“師父。”
小語拽着林守溪的衣袖,将他拉到一旁,她一邊偷偷瞄慕師靖,一邊輕聲說:“師父,這位該不會是以後的三師娘吧?”
“你在瞎想什麽呢?”林守溪敲了敲她的腦袋。
“那師父爲何來找她私會呀?”小語幽幽地問。
“慕姑娘性格孤僻,不喜熱鬧,我希望她能來給小語的月試捧捧場,所以來尋她。”林守溪解釋說。
“這番話說給大師娘二師娘聽,你看她們信不信?”小語哼哼兩聲。
林守溪一愣,心想小語不是才八歲麽,這不是應該天真無邪的年紀麽,怎麽也會這般說話了?
他堅決不承認這是近墨者黑。
“你們在偷聊什麽呢?”
慕師靖走了過來……她感知敏銳,對于他們的交談,其實是聽得一清二楚的。
“沒什麽!”小語搖頭。
慕師靖笑了笑,與她閑聊了起來,聊着聊着,慕師靖主動将話題引向了宮語,一提到師尊,小語的神情立刻專注了些,又開始套話,還義憤填膺地說:“大師祖也太壞了,慕姐姐已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竟還要被……還是我家的師父好呢。”
小語本以爲慕師靖會吸取經驗教訓,拐彎抹角地誇她兩句,不承想慕師靖竟将這十幾年來師尊‘惡劣’的行徑都數落了一遍,言辭激烈,将小語直接說懵了。
小語憤怒之餘,也偷瞧着師父的神情,心中不由感到了一陣羞愧。
慕師靖一口氣說完,感到了難言的暢快,她凝視着小語的眼眸,問:“小語,你覺得慕姐姐說得對嗎?”
一瞬間,小語渾身冰冷,竟有種被看穿一切的感覺,她知道慕師靖應該還沒有這麽大的能耐,卻還是不可抑制地緊張起來。
“慕姐姐說的,嗯……對!”小語支支吾吾。
慕師靖停下腳步,注視小語走遠。
她等着師尊從天而降揍自己,但誰也沒有出現,隻有微風清掃雪面。
遠處,鑼鼓聲敲響。
月試在這陣急促的鑼鼓中拉開了帷幕。
劍場上依舊覆着平整的雪,這是小語的提議,她覺得在雪上比試更有詩意。
林守溪、小禾、楚映婵、慕師靖等人盡數到齊,一同坐在劍場外新搭起的看台上,關注着小語的比試。
林守溪知道小語有幾斤幾兩,對她頗有信心,對他而言,這場月試更多的是彌補一年前離别的遺憾。
小語上台抽簽。
參加比試的一共三十二人,皆是十歲以下的小修士,比試分五輪打完,約莫需要兩個時辰。
楚妙帶着白祝趕到時,激烈的比試已然開始,劍場上平整的雪面像是被亂刀劃過,顯露出一道道深淺不一的溝壑,稚童們自幼習武,今日大展拳腳,兔起鹘落,攻的激烈,守的堅決,皆赢得滿場喝彩。
楚映婵正觀看比試,忽聽娘親喚她名字,她轉過頭去時,白祝一個飛撲,滿滿當當地撞在了她的懷裏。
楚映婵嬌呼一聲,下意識抱住了白祝,小白祝在她懷裏蹭來蹭去,說:“白祝還以爲再也見不到小師姐了。”
楚妙聽着這話,哭笑不得。
當初白祝與兩位姐姐住在神守山,住了兩個月後,倍感無聊,于是被楚妙三言兩語騙去了楚國玩,楚國雖好,可新鮮勁頭過去後,白祝才發現,千好萬好都不如師姐好。
不知爲何,她向楚皇後提出要回神守山,皇後娘娘卻尋各種理由推脫,将她強留在了楚國,三番五次後,白祝又困惑又害怕,覺得自己一定是上當受騙了,她肯定是被楚國哪個貴家公子看上,抓來當童養媳了……
這次見到小師姐,白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嘤嘤地蹭個不停,楚映婵不堪蹂躏,将白祝抛給了小禾。
白祝沒睜眼,蹭了蹭就知道這定是巫姐姐,她與巫姐姐一年多沒見,思念更甚,折騰得更厲害了,小禾雖憐惜白祝,但此處人多,許多人的視線都從劍場挪到了她身上,小禾感到羞澀,默默将小白祝丢給了慕師靖。
慕師靖不愧是小妖女,竟有能讓白祝止啼的能力,沒一會兒,白祝就乖乖坐在她身邊,看向劍場,小聲地問:“小語妹妹是哪個呀。”
話音才落,就輪到小語上場比試了。
白祝趴在看台上,聚精會神地望過去,一眼就見到了小語,然後,白祝揉了揉眼睛,呆住了。
慕師靖察覺到了白祝的異樣,問:“小白祝怎麽了?”
“白祝覺得,嗯……白祝覺得小語妹妹很眼熟哎,好像在哪裏見過。”白祝認真地說。
“在哪裏見過?”慕師靖神色一緊,立刻問。
“嗯……”
白祝與小語相隔很遠,看不真切,她苦思了會兒,撓着頭,一時卻是想不起來。
旁邊的楚映婵聽了,微笑道:“小白祝怕不是在照鏡子時見到過。”
楚映婵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爲白祝的穿衣打扮和梳發方式都與小語很像,一樣可愛動人。
白祝聽了這話,有所啓發,依舊沒能想起來。
“小語拜了林守溪爲師,以後也算是雲空山的人了,這樣的話,今後小白祝可就是雲空山第二可愛的小姑娘咯。”小禾笑着開口,有意逗弄白祝。
白祝聽了,覺得巫姐姐一定是奪了神女榜之首後驕傲自滿了,對第一第二竟這般執着。白祝可不在乎這些,能有個同齡的小玩伴是她求之不得之事。
隻是……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她呀。
白祝苦惱不已。
她苦惱的時間裏,小語已将第一位對手輕松擊敗,她雙手負後,頗有宗師風範地揚長而去。
不得不說,小語的武學功底極爲紮實,她的招式幹淨利落,有刀切蘿蔔般簡單幹脆的美感,哪怕是林守溪見了,也不由暗暗佩服。很難想象,一年之前,這小丫頭還天天貪玩,不思進取。
第二第三輪陸續打完,已是一個時辰之後,三十二個意氣風發的稚童被淘汰剩了四位。
正午,陽光明豔,四位天才稚童暫時歇息,爲下午的比試做準備。
中午的時候,小語将林守溪從師娘堆裏拉了出來,獨占了他。
白祝追了上去,抓着小語的袖子,小聲問:“你好,我叫白祝,是神守山的四弟子,那個……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呀?”
小語聽完,心頭一驚,以爲這是白祝幼年記憶覺醒的征兆,搪塞了幾句後忙将師父拐到一邊,躲了起來。
宮語從未想過,她竟有一天會害怕白祝。
林守溪與小語共進了午飯,吃飯時,林守溪問她月試的感覺如何,小語想了想,說了句對手都蠻厲害的後,繼續埋頭吃飯。
話雖如此,小語的心中卻感到了一陣淡淡的失落。
她不可能輸給他們的……這身偶衣之下,是一副人神境大圓滿的身軀啊。
當初師父與她出謀劃策,她連夜背誦戰術,于腦海中反複演練,最終步步爲營,看似從容實則緊張地擊敗小楚妙的經曆再也不可能複現了。戲演得再真也還是戲啊……
鑼鼓聲再度敲響,轉眼間,月試已進入尾聲。
能殺出重圍的都非善類,最後兩場,小語也費了極大的力氣。
尤其是決戰……
小語決戰的對手也是個少女,穿着青色裙子,長得漂亮,小語與這個小姑娘足足打了半個時辰,過了數百招也未分出勝負,但這場較量并不枯燥,反而極爲驚心動魄,她們幾乎用身軀将劍場之雪一掃而空,兩位少女在劍場邊緣扭打着,用的是毫無章法的王八拳,她們在地上翻來覆去,随時都要跌下台去輸掉。
觀看者的情緒也被兩位少女帶動,看到最後,衆人皆屏息凝神,生怕錯過任何精彩的瞬間——倒不是她們現在有多厲害,而是所有人都笃定,未來,她們都将成爲名動天下的大仙人,今日一戰必會被當作美談流傳。
楚映婵看到興起處,想與娘親說話,可她環顧四周,卻沒能找到娘親的蹤影。
“娘又去瞎忙什麽了……”楚映婵蹙眉。
小語赢得了這場比試的勝利。
但赢得并不光彩。
她被逼到劍場邊緣後,示敵以弱,然後在劍場後抓了捧雪,揚沙般潑到了對手的臉上,趁其閉目時揉身向前,一把抱住她的雙腿,将其舉起,扔到了場外。
人們看着這一幕,皆覺驚愕,有人贊揚小語的聰慧,有人鄙夷小語的詭計,唯有林守溪覺得,小語是故意打這麽久打這麽險的,她想在場上多站一會兒,讓自己多看一會兒……
無論如何,小語都奪得了魁首。
她坐在積雪一空的劍場上,仰望着午後淡藍色的天空,望了許久,之後,她緩緩站起,望向了看台,與林守溪遙遙對視,白衣少年在對她微笑,她也笑了。
前塵往事潮水般湧上心頭,眼淚劃過少女的面頰,再也無法止住。
她去到了台上,接過了月試的獎勵,然後在衆人的注視中發表奪魁的感言。
“首先,小語要感謝生我養我的爹娘,其次,小語最要感謝的是師父,如果沒有師父,肯定也不會有今天的小語,我和師父是在去年認識的……”
少女徐徐開口,有條不紊地說着。
她私底下準備了不少的稿子,但這一時刻真正來臨,她還是選擇了最爲平實樸素的一版。
月試已近尾聲,可她總覺得,好像還少了些什麽。
正說着,人群中忽然響起了一聲少女的尖叫。
尖叫來自白祝。
所有人都被白祝吓了一跳。
“小師妹,你怎麽了?”楚映婵揉着她的腦袋,關切地問。
白祝望着小語,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驚恐神色,她緩緩擡起手,指着她,話語錯亂道:“你,你怎麽活了,你怎麽活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白祝在說些什麽,心底卻都泛起了一絲寒意。
“什麽活了?白祝你到底怎麽了?”楚映婵更加不解。
“畫!是那幅畫,畫裏的人活過來了!畫裏的人怎麽會活過來呀?!”白祝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但她想起了,都想起來了!
當初,她在道門仙樓翻到過一幅畫,畫上的少女與眼前的小語一模一樣,那幅畫沒有名字,落款處隻有兩個字:偶衣。
慕師靖隐隐意識到了什麽,她問:“白祝,你冷靜些,到底發生了什麽,告訴姐姐,姐姐會保護你的。”
白祝張了張口。
她說話了。
可沒人聽見她的聲音。
因爲,一記嘹亮、暴戾、宏偉的聲音同時橫掃過長空,将她稚嫩的語調吞沒無蹤。
下一刻,所有人都齊齊望向了北方——神牆的方向。
那裏,有龍吟聲傳來,古老而真實的龍吟!
像是古神蘇醒對空咆哮,霎時間,大日無光,天地變色!
時隔三百年,人們的恐懼被再度喚醒。
這幾天字數都蠻多的不小心超時了見諒qwq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