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更太晚了,等會再更一小章,當作彌補,不要等,早上起來看)
……
慕師靖以信爲憑,真正走入了雲空山中。
沿着神山綿長的山道向上走去,濛濛秋霧籠來,她身子發涼,将衣裳攏得更緊。
白祝騎着雲螺跟在她身邊,時不時打量慕姐姐的臉,不知爲何,今日的慕姐姐似乎有些忐忑不安,不複往日泰然自若的神采了。
不過也好,這樣她也就分不出精力來欺負白祝了……白祝樂得安甯。
慕師靖最後将信看了一遍,她伸出手,淩空虛寫一道火符,想将信焚毀,假裝遺失,又怕師尊又有什麽後手,最終沒敢。
在野廟觸碰神像,在風雪天趕路……師尊是真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還是說通過其他神通做到的呢?
慕師靖紅唇抿起,隻慶幸自己看信看得早,‘上山欺負小師妹’還沒做,不至于罪加一等。
她飛快冷靜了下來,慌張之餘也激起了勝負欲,想着要怎麽做才能瞞天過海。
希望師尊能晚些回來……
慕師靖輕輕吐了口氣,看了一眼身邊的白祝,白祝吓得一縮。
站在雲空山上向下望去,可以看到升雲閣,隻是那裏被雲霧遮蔽,一眼望去除了肅殺之意再無其他。慕師靖遙遙瞥了一眼,倒也不太關心林守溪的比試,她現在是河裏的泥菩薩,趕緊回師門報到才是重中之重。
登山之路猶如登天。
待慕師靖立在山頂的崖石上時,天空離她隻似三尺,仿佛踮踮腳就能攫住一片深藍。
這座萬仞之山的頂端巨崖斧立,劍峰沖雲,一片陡峭之間更有瓊樓玉宇無數,站在門庭之外,神山之庭亦隻露出了巍峨一角,無法窺其全貌,傳說這片玉樓洞府之下更藏有幽界,不知又是怎樣的神府秘境。
白祝飄在前面,領着她去登記姓名。
“等等。”慕師靖忽然停下腳步。
她擡起頭,看到前方赫然寫着‘道門’二字,她起初不覺有異,但細想之下心頭不由咯噔了一下。
“怎麽了呀?”白祝回過頭。
秋風吹得慕師靖額頭發涼,卻也讓她開悟了什麽,她注視着白祝可愛的臉頰,想着信紙上的第三條,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小白祝,你的師父是誰呀?”慕師靖的聲音忽然溫柔了下來。
白祝一驚。
這種語氣她是很熟悉的,一般來說,要坑蒙拐騙别人的時候,都會将語調弄得溫柔一些,顯得自己人畜無害,平易近人,若是其他的漂亮姐姐這麽做,白祝倒有可能上當,慕師靖這般做,簡直是欲蓋彌彰。
“白祝的師尊是雲空山的仙樓樓主呀。”白祝小心翼翼地說。
“不,我是問白祝,你師尊的……外貌,儀态之類的。”慕師靖柔聲道。
“外貌儀态?”白祝歪了歪腦袋,說:“師尊是很神秘的,她的容顔常常有薄紗幂籬遮擋,白祝眼拙,看不太清诶。”
白祝想靠這樣的回答糊弄過去,不曾想她說完之後,慕姐姐的臉色反倒微變,如遇豺狼的松鼠,如遇鷹鹫的小蛇。
慕師靖咬住唇珠,紅唇晶潤,她才咬住又輕輕滑走,她心跳得厲害,爲了确認自己的猜想,又問:“你師尊……可愛穿狐裘衣裳?”
“诶,慕姐姐怎麽知道的?”白祝好奇地問。
“你師尊……可是道門門主?”慕師靖做最後的确認。
“對呀,白祝也是道門傳人!”白祝驕傲地說。
“……”
慕師靖想着自己與白祝一路上的諸多對話,隻覺得命運弄人,而師尊好似命運的化身,哪怕她們相隔萬裏,她也未能逃脫其捉弄。
這小笨蛋竟真是自己的師妹?
信紙上的三條忠告,她一個不落全犯了……
這是師尊對于她選擇法寶而沒有選擇‘三句忠告’的小報複麽,師尊胸懷看似很大,可這心未免也太小了吧?而這一次,自己似乎又……在劫難逃了。
哼,道門的混蛋師祖到底對師尊做了什麽呀,怎麽教出個這般喜歡罰人與捉弄弟子的師尊……我看師尊想收那小禾姑娘爲徒,肯定也是圖謀不軌……她在心中默默腹诽着,眼眸中的光瞬息萬變。
慕師靖從震驚中走出,緩緩平複了心境,她可不是坐以待斃之人,甯可罪加一等也要拼死反抗。
“小白祝。”
慕師靖撫摸着白祝的頭發,露出了微笑。
“怎……怎麽啦。”白祝用手指纏弄着衣帶上的紅流蘇,很是緊張。
“在小白祝心裏,姐姐是怎麽樣的人呢?”慕師靖問。
“慕姐姐是溫柔善良,端莊大方,樂善好施的漂亮姐姐。”白祝一臉認真地說。
慕師靖沒有說話。
白祝有些緊張,她支支吾吾地開口,剛想承認錯誤,說自己不該撒謊,卻見慕姐姐展顔一笑,道:“我就喜歡這般誠實的小白祝。”
“诶……”
白祝總覺得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我們,我們先去把名字登記上去吧。”白祝小聲地提議。
“這個倒不用着急。”慕師靖可不想太早暴露自己是她師姐這件事,她微笑着說:“小白祝,先和姐姐來玩個遊戲吧。”
“唔,慕姐姐又要做什麽呀……”白祝警惕地看着她。
……
升雲閣。
四十餘名弟子聚集于此,各自懷抱寶劍,原本因爲相互交談而微微喧鬧的人群,也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慢慢安靜了下來。
二十餘位早已功成名就的門主孤坐高處,向下俯瞰,偶爾交流,似乎在物色心儀的弟子,比試還未開始,已有門主爲了争奪某位弟子相互争吵,言語不善。唯有楚映婵孤坐一旁,白衣如雪,與世隔絕。
比試很快開始。
林守溪垂着衣袖立在一邊等待。他是十三号,輪到他尚需一段時間。
兩位弟子從人群中走出,他們來到了比武台的中央,相對而立,抱拳行禮。
升雲閣比試的規則有些特殊,它并非是各展絕學的比武,而是按照回合來論的。
一位仙人取出一枚古币,抛起,任其在空中打轉,墜入谷中。
——他們通過投擲古币決定由誰先進攻,由誰先防守。進攻者有一招的機會,若這一招未能擊敗敵人,則交換攻守。以此類推,誰的守勢先被擊潰,誰就是落敗者。
第一輪的攻守确立,比試正式開始。
這樣的比試在現實交戰中根本不可能發生,卻能在某種程度上考驗弟子的耐力,激發他們的潛質,也能讓高台上的仙人們将每一位弟子的特點看得更清楚些。
連綿不斷的進攻變成了你來我往的攻守,勝負也就無法在短時間内分出。
林守溪看了一會兒,覺得這還算新穎有趣。
幾輪比試結束後,那個名爲雙思思的粉裙少女也走到了台上,哪怕有不少女弟子爲她加油打氣,她也是肉眼可見的緊張。
很不巧,雙思思的對手恰是趙歌的弟弟,也就是先前過來遞話的人。
雙思思方才還對他很是輕蔑,如今成了對手,若是就此輸掉,未免也太過丢人了。
但她還是輸了,不僅輸了,且輸得很快,倒不是她的實力多麽不濟,而是她的劍術恰好被對方相克,僅僅三輪攻守,她就亂了陣腳,被對方斜來一劍擊敗。
雙思思微紅的眼眶濕潤了,下場時已是梨花帶雨的模樣。
若非林守溪橫空出世,在這一屆弟子裏,最受矚目的莫過于号稱真仙轉世的趙歌。
林守溪到來之後,許多原本傾慕趙歌的少女紛紛倒戈,轉而變成了林守溪的支持者,甚至倒打一耙,責怪過去的自己眼光差。而雙思思作爲女弟子中與林守溪走得最近的,也就被順理成章地推選爲支持者的頭目。
林守溪與趙歌雖不相識,但僅僅一夜之間,他們的仰慕者已形成了互相敵對的派别,甚至這些派别中還有更詳細的劃分,隻是如今大敵當頭,他們一緻對外,私人恩怨按下不表。
而身爲頭目的雙思思三劍便敗給了趙歌的弟弟,這實在是丢人現眼極了……
在她之後,又是幾輪比試。
似乎是命運使然,林守溪的支持者總能和趙歌的支持者撞在一起,于是原本正兒八經的比試一下帶上了私人恩怨的氣息,暗中的較勁也更爲洶湧。
很不幸,林守溪的支持者出于種種原因,無一例外皆落敗了。
連續的失敗之後,趙歌的支持者氣焰嚣張到了極點,不由冷嘲熱諷了起來,說什麽你們這些仰慕者廢物不堪,一點用沒有,俗話說支持者随其正主,想來那個叫林守溪的也是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果真是隻看容顔的膚淺者才會喜歡林守溪,而真正有修道天賦的人,都會敬佩實力更勝一籌的趙歌。
以雙思思爲首的少女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寄希望于林守溪将趙歌擊敗,一雪前恥,但她們口中雖然支持,心中卻也清楚真仙轉世的強大。
這些轉世者名爲轉世,實爲不死之魂,它們曆千年,于胎中複蘇,顯化爲人。他們是爲修道而生的,在懷胎之時便已打通了周身靈脈,更有甚者可随着胎動而吐納,他們體魄純淨,天賦出衆,不類凡人,凡人又如何與之争?
但林守溪從不去想這些。
因爲大公子就是被小禾殺死的。
而小禾若要與人說起自己的戰績,恐怕都不會提及那位真仙轉世的大公子,畢竟之後他們的對手是孫副院、雲真人、楚映婵,乃至萬千邪靈以及太古邪神……從中逃出生天的少年少女哪裏會将大公子放在眼中?
可其他人并不知道這些,她們隻關心他的容貌而已。
即将輪到林守溪比試時,許多心志不堅者不忍心看他落敗,甚至主動尋借口退走,待他們比完之後再回來。這些舉動也招來了不少譏諷之聲。
終于輪到林守溪了。
不僅是弟子們對于這一戰很關心,坐在崖台上的門主同樣饒有興緻,他連闖三關,破仙樓之主記錄一事已然傳開,許多仙人都想看看這橫空出世的少年到底是何許人物。
故而先前抽簽之時,仙人也偷偷做了手腳,擺在林守溪與趙歌面前的簽文,每一根都是‘十三’。
“你覺得誰會赢?”
一位白袍金冠的女子側過仙靥,望向另一位仙人,笑着問。
“勝者自然是趙歌,你若真要問,不若問這少年可以撐過幾招。”那位仙人笑着作答。
“是麽?我倒是覺得,這個少年可以給我驚喜。”白袍金冠的仙子咯咯地笑着,眸光似醉酒賞花。
“我看陸仙子是看他生得漂亮吧。”
仙人苦笑,他可以預見,稍後她想方設法要将其騙入宗門的情景了。
“不要戳穿嘛。”
陸仙子輕輕笑着,又将目光移向了楚映婵,“楚仙子覺得誰能赢呢?”
“林守溪。”楚映婵淡淡道。
“楚仙子境界跌了,眼光也蒙塵了呢。”她掩唇笑着,将目光落回升雲閣間,閣中,比試已然開始。
仙人将古币擲向天空,币落入池水,反面朝上,由林守溪先行出劍。
“你還算幸運,若這币擲到正面,你連出一劍的機會也不會有。”趙歌淡然開口。
“但你是不幸的。”林守溪說。
“你說什麽?”趙歌微愣。
他如今已邁入渾金境中,而對方撐死不過玄紫境,雖說見神境以下的境界并不存在真正的鴻溝,曆史上也有許多跨境殺人的故事,但那通常是因爲境界高的一方疲于破境,緻使根基不穩,被抓了破綻。他修行至今,堪稱腳踏實地的楷模。
林守溪沒有回答他的話語,他單手握持湛宮立于身前,以拇指将劍推出一寸,瞬間,少年的衣袖如被吹脹的氣球,其中劍氣缭繞,似龍在雲海中繞舞。
嗆——
劍鳴驟響。
升雲閣中,光暗一閃,似有雷電驟過,發出霹靂之音。
許多人被吓得一個激靈。
待他們回神時,隻見林守溪已轉身離開。
“等等。”一位仙人連忙叫住他,“這才是第一輪,比試未結束之前,不可擅自離場,否則視爲認負。”
“已經結束了。”林守溪說。
“什麽?”
仙人像是明白了什麽,将目光落向了趙歌。
趙歌靜立原地,一動不動,接着,他的身軀僵硬地彎下,緩緩跪地,随着喉嚨的痛苦呻吟,一口鮮血随之而出。
弟子們紛紛醒悟——趙歌竟被林守溪一劍擊敗。
這雖不可思議,卻是實實在在發生在他們面前的事!
場間響起了一陣歡呼,那是林守溪的支持者們壓抑許久後的呐喊,另一些少年少女面如土色,始終覺得自己在做夢。
“等等!”
崖台之上,有仙人開口。
林守溪止住腳步,向他望去。
“你這柄劍有問題。”
仙人目光銳利,“若我沒有看錯,你手中之劍應是雲空山道門仙樓的宗主佩劍……湛宮。它,怎會在你手中?”
“什麽?”
場間再度嘩然。
這少年手中之劍,竟是那柄傳說中斬殺過魔神,後爲仙樓之主所馴服的道門神劍湛宮?
這等珍貴的神劍,怎會輕易贈給一個少年?難道說,他名義上來參加升雲閣的考試,實則早已被道門内定爲傳人?
是了,他怎麽可能一劍擊敗趙歌,定然是這柄神劍發揮了威力!
林守溪也感到吃驚……道門仙樓樓主?
那位白狐裘的神女竟是道門仙樓樓主?也就是說,她不僅是慕師靖的師父,還是白祝和楚映婵的師父,那自己拜楚映婵爲師,慕師靖豈不是一躍成爲自己的師叔了?
林守溪在心中感慨着命運的陰差陽錯,别人則以爲他是被揭穿,下不來台,苦思着對策。
“有此神劍,你能獲勝不足爲奇,但能獲神器也是你的本事,我們也無法多苛責什麽。”另一位仙人開口打着圓場。
很顯然,這個少年對于此劍的來曆似有難言之隐。他這番話給了林守溪與趙歌各自一個台階。
“論劍,我确實不如你。”趙歌得知這柄劍的來曆,亦心服口服,拱手認負。
“不。”
林守溪卻搖了搖頭,“你若不服,可借我一劍。”
“什麽?”趙歌神色微動。
林守溪懶得與他解釋,他攤開了手,輕輕說了聲‘來’。
雙思思手中之劍忽然不受控制,脫手飛出,劃過一個陡峭弧線,來到了林守溪的掌心,林守溪一劍刺出,他全身關節作響,力量凝于掌間,劍氣随刃而發,噴薄而出,洪潮般湧向了趙歌。
趙歌橫劍抵擋,他用的是最簡單的守勢,但雙腳卻無法紮根大地,頃刻間就被掀飛,他宛若斷線的風筝,被風抛向後方的牆壁,再度震出一口鮮血。
林守溪用這柄凡劍發揮的威力,竟超過了湛宮,或許說方才的湛宮一劍,他居然……還留了餘地。
一時間升雲閣寂靜無聲,再無半點微詞。
林守溪将劍抛還,轉身離去。
昨天大失眠,中午才睡,今天精神狀态不太好,對不起啊……
(本章完)